還魂鏡,大霧。
小夭四周灰濛濛,看不清來路。她在霧中遊蕩了好久,還是找不到方向。
「餵——,有人嗎?」小夭大喊,沒有人應。
不行,我要冷靜下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小夭翻動著回憶思考著:是馨悅!馨悅用鏡子照我,後來我頭很暈,後來我聽到了璟的聲音,璟來尋我了。
「璟——,璟——」
小夭大喊了兩聲,沒有人應。
璟不在。難道,難道我入了鏡中?
璟一定在等我!小夭想,璟一定在等我,我要出去,我要去找他!我不想讓璟等我,我不想璟難過!
小夭在霧中走了好久,好久。她都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但她走累了!如果這裡還有璟,她和璟兩人那該多好!沒有別人,只有彼此。
可她看了看,身邊只有自己,小夭覺得很難過。她蹲在地上,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說道:「小傢伙,還好有你陪著娘親!陪著娘親一起找爹爹。」
霧氣漸漸上涌,小夭覺得身上有些冷。模模糊糊間,小夭仿佛聽見了戰場上金戈鐵馬、喊殺連天的聲音。
母親出征了,她去了玉山;母親戰死了,她下了玉山。
從母親「戰死」的那一刻,小夭就不是無憂無慮的孩童了。山裡的一切寂寥無比,小夭卻不敢回去。不敢回皓翎,怕父王殺了她;不敢回西炎,怕看到娘親的墳塋。
夷彭的好友九尾狐抓住了她,他說:你娘親不要你了,你父王也不會要你,西炎王也不會要你。沒有人要你,你就待在籠子裡吧,反正你也無處可去。
是呀,天下之大,可她卻無處可去,她沒有家。
後來小夭回憶里的人,無論是娘親,父王,瑲玹都是他們離開的背影。耳邊充斥著好多好多人的聲音,一片轟鳴。但所有的聲音仿佛都在說:「你娘親不要你了!你娘親不要你了!你是沒人要的的小孩!」
小夭把耳朵捂上,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最後好像是直接附在她耳畔叫喊:你娘親不要你了!
「我娘親沒有不要我!」小夭閉上眼睛,捂住耳朵大喊。
苗圃正在用歸墟聖水給小夭擦拭手腕,璟好似有心靈感應一般,放下了手中的典籍,快步走到小夭身側,將她扶穩靠在自己肩上。
苗圃見狀也自覺退到一側。
「小夭~,小夭~,沒事了,我就在你身邊!」璟撫摸著小夭的頭髮,貼近小夭的額頭說道:「小夭,我就在你身邊,你不是一個人。你睜開眼看看我,看看我,我就在你身邊。不要怕,不要怕。」
公子一直喃喃自語,好像小姐真的能夠聽到一樣。苗圃覺得鼻尖有些酸澀,她不忍打擾公子,默默退出了房外。
左耳已經在房外等著了。苗圃對左耳搖搖頭,左耳往前拉住苗圃的手,道:「吃飯。」
夢境中的小夭覺得身上暖和了很多,這種感覺就和自己平日裡靠在璟的懷裡一樣。
璟,你是不是在喚我!
小夭取下頭上的桃花簪,眼珠滴在桃花簪上閃耀著美麗的光芒。鏡外的世界裡,璟抱著小夭,淚珠滑落,滴在了小夭的頭髮上。
小夭雙手握緊桃花簪,對著茫茫的霧氣大喊:「我娘親沒有不要我!她一直在等我!她等了我三百年!我娘親沒有不要我!」
小夭的聲音飄蕩在茫茫的霧色中。霧色越來越淡,慢慢現出娘親的朦朧身影!
「小夭~,小夭~」娘親在喚她。
「是娘親嗎?娘親,你在這裡嗎?娘親,我找不到你!我找不到你!」小夭很著急,老天爺為什麼要讓她見到娘親,卻又只給她一個淺淺的身影。
「小夭~,別難過。娘親和爹爹都很愛你。小夭,你不應該在這裡!循著你的心,想想你愛的人!你一定可以出去的!」
娘親的聲音越來越遠,直到完全消失。霧氣也完全消散了,小夭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繼續往前走。
塗山氏,暗牢。
馨悅單獨羈押在牢房中,身上縛著龍筋。為保萬無一失,幽一直貼身看著馨悅。
牢房的石門咣當一聲打開,瑲玹的身影倒映在馨悅的眼眸中。從前這個令自己無數次悸動的男子,而今馨悅對他只有濃濃的恨意。
「為什麼?為什麼馨悅?」瑲玹的聲音里滿是慍怒:「無論你想留在紫金宮當王后,還是離開紫金宮尋自由,我都由你。為什麼你還是不肯收手?」
馨悅雙手被捆,癱坐在地,仰望著瑲玹,沒有半分懼意:「那你又是為什麼?瑲玹,當初你要錢財,塗山璟給你錢財;你要謀略,塗山璟為你籌謀。可你不也是派人暗殺他?」
瑲玹心下一顫,很快正色道:「棄西炎,占神農的計策是塗山璟提出的,我並不知情。我是被嫉意蒙蔽了心智,可我也早就收手了,為什麼你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殺小夭,為什麼你不沖我來!」
小夭是瑲玹自小想要保護的人,為什麼自己總是沒能保護好她?瑲玹覺得自己看似是大荒最有權勢之人,實則是大荒最無用之人。
「瑲玹,你刺殺一次和我刺殺三次有什麼區別嗎?瑲玹,我們本質上是同一類人,得到了就想要更多。我刺殺小夭,是因為他是你最在意的人,也是塗山璟最在意的人!你們倆不都是為她要生要死的嗎?大不了一起去找她,我倒要看看你們誰愛得更深,啊哈哈哈~~~」
馨悅狂笑不止,眼裡都是得意之色。
「神農馨悅!」瑲玹右手掐著馨悅的脖子,將人摁在牆壁上,惡狠狠地說道:「你不該動你不應該動的人!」
馨悅的臉色一片紫漲,她瞪大了眼睛,直盯著瑲玹。馨悅想:「反正我這輩子都不快樂,眼下還能拉上你們陪我一起痛苦,死而無憾。」
瑲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將馨悅推到在側。馨悅沿著牆壁無力地滑落在地,口中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神農馨悅註定會消失。你的命怎麼取,等小夭醒了,我自會讓她決斷。」
瑲玹拂袖而去,看守馨悅的人又多了不少。她的命一定要留到小夭醒來。
紫金宮上的王后是馨悅在軹邑府的舊心腹戴上蛛絲網面具假扮的。蛛絲網面具可以幻化為任何人的樣子,且出神入化。任憑靈力再高強的人也覺察不出異樣。
鈞亦按瑲玹的指令成功抓捕了蕪仙扮演的假王后,並止住了她欲自盡的打算。
神農大人和赤水夫人在塗山氏的暗牢中見到了真假馨悅,還見到了豐隆從前豢養的殘餘暗衛及幾具暗衛屍體,兩人都駭目驚心。
鉞長老代表塗山氏和璟告知了馨悅刺殺小夭之事,瀟瀟也解開蛛絲網面具,現出了軹邑府舊仆蕪仙的模樣。
神農大人的背肉眼可見的佝僂下去了,赤水夫人淚流雨下。不知馨悅為何要自尋死路。她已經沒有了兒子,難道晚年連唯一的女兒也要失去嗎?
璟一目十行,用一日一夜的時間閱遍所有典籍,仍沒有尋到使小夭醒來的方法。塗山氏的長老們也遍尋族中秘術,想找到解脫之法,但都無果。
烈陽和獙君收到消息,趕忙來看小夭。兩人看了看小夭,也都搖搖頭道:「玉山對靈力修習,傷勢修復有奇效。但小夭是被還魂鏡困住心神。心神所念,無關靈力傷勢,需由自身來解。玉山是可以滋養小夭跟孩兒,但不能令小夭醒來。即使是問王母,王母亦無法。」
璟的眼神又暗沉了下去。
加蓋瑲玹印鑑的信和加蓋塗山氏印章的信同時送到玉山,王母回復道,還魂鏡是上古神器,玉山並無破解之法。
無盡的等待讓璟心如刀絞。他不知道是守著希望,盼著小夭醒來醒來痛苦。還是守著絕望,日日思念小夭痛苦。
而今,他不在小夭身邊。只要想著她一個人面對著無邊寂寞,璟就痛不堪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