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農山,紫金頂。
瑲玹又收到了暗衛呈遞的畫卷。殿堂內除了瑲玹煢煢獨立的身影,再無旁人,似乎連呼吸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瑲玹緩緩打開畫卷,映入眼眸的是望月節當日小夭抱著雪兒在橋上賞月的模樣。還有暗衛留下的密信:王姬平安喜樂,萬事順遂。
「平安喜樂,萬事順遂。」
好!瑲玹輕撫畫中人的笑顏。平安就好!順遂就好!小夭,這就是你想過的生活,簡簡單單,無憂無慮。哥哥一定不會讓人打擾你,不會擾亂你的生活。
瑲玹抬起眼眸,將有些酸澀的淚意倒流。
從前他爭奪天下,心中不免暢想要以全天下做小夭的依靠。他夠果決,夠謀略,夠隱忍,也夠私慾。西炎與皓翎必有一戰,他暗中散播小夭的身世。既是斬斷小夭與皓翎的聯繫,也是為了自己能光明正大的庇護小夭。
他勤勉愛政,既是以天下人為己任,也是希望小夭去的大荒任一處都能海清河晏。只是,小夭去了大荒外不知名的海島,他連想要照拂小夭的機會都沒有。
小夭你常說哥哥是心硬之人,哥哥這心硬之人,卻總能因你的一舉一動而心痛不已。
餘生就讓哥哥觀望你的幸福,你若安好,我亦安好。
大荒外,乾方島
時光如白駒過隙,寒來暑往,月升月落。璟和小夭重返乾方島已過了五十年,雪兒也長到四歲人族小孩那般高了,正是活潑可愛的年紀。
晨曦透過窗台灑過斑駁的光影,透過鏡子可以看到窗外盛放的曇花。自那次望月節賞月後,璟就在窗外種植了幾株曇花。小夭的思緒回想起了璟初植曇花的那一日。
這曇花怎麼就種的這麼「合時宜」呢?小夭白瞟了璟幾眼,璟依舊面不改色,從容自若。只是僵硬的背脊隱隱戳破了他的偽裝,小夭忍不住笑出來。
璟道:「這曇花我種了,你可會喜歡?」
小夭看著璟有幾分忐忑又亮晶晶的眼神,打趣道:「這可是你種的,我敢說不喜歡嗎?」
璟並不羞惱,只是輕言道:「用靈力滋養,過幾日便開花了。到時候我摘給你好不好,你想要多少朵都可以,不需要他們來送。」
「他們?他們是誰?」小夭確實有些納悶了,上次望月節送花給她的男子就一個,哪還有他們呢?
璟有些委屈,幽幽道:「上次望月節送你花的男子,還有從前送你海神花的周饒國男子。」
「海神花?」小夭努力回想了一下,終於回想起來了:「你是說阿…阿雲?」
璟點點頭,一雙風流俊俏的眼眸看得小夭心底發慌。天可憐見的,怎麼好像我欺負了你似的,小夭想。
「璟~~」小夭苦笑不得道:「我沒想收別人的花,阿雲送的你不是都拿去做藥材了嗎?而且人家現在可是成親了,我們連面都沒在見過!更別說上次那男子送的曇花,我碰都沒碰過!」
璟坦誠道:「那是自然,小夭,你並不知情,也不曾收下他們的心意。我只是見不慣他們急著向你示好的模樣。」說到最後,璟的聲音竟越來越輕。
小夭看著璟有一絲暈圈,這看起來像是璟受了「委屈」,但怎麼璟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小夭不知道呀,青丘的狐狸心眼多。
「所以你是吃醋了?」小夭直接問道。
「嗯,我是吃醋了。」璟毫不掩飾,用直愣愣的眼神看著小夭,像是在等著小夭安慰。
「你真是…」小夭像是憋了一口氣,喘也不是,不喘也不是。想忍著不笑,但又忍得很辛苦。最終只能扶額失笑道:「望月節那男子連我的面都沒見到,就說對我心生愛慕,我覺得太過隨便了。而且我連他現在長什麼樣都不記得了。」
璟的臉上綻放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小夭繼續道:「送曇花的人我不說了,送海神花的人都過了多久了?怎麼璟你還能記得。」
璟不說話,只是將身子往前傾了幾分,雙手輕輕扯著小夭衣袖。
小夭看了璟一眼,假意惱恨道:「璟你真的是——太可愛了!」說完就飛快的親了璟的右邊臉頰和右耳。璟的兩隻耳朵肉眼可見的染上兩抹紅暈。
璟有一瞬間的錯愕,隨後是從眉心綻放出孩子氣的笑容。等他緩過神來時,小夭已經快步走到門外了。
「小夭~」璟趕忙追了出去。
「不許追太緊。」小夭轉身看了一眼璟,然後趕快跑開了。
到了雪兒的屋子,雪兒正坐在席墊上,鹿陪著她玩耍。
「雪兒」小夭親了雪兒一口,又摸了摸鹿。
「娘親要和爹爹捉迷藏,雪兒幫娘親好不好?不要讓爹爹找到娘親。」
「娘親捉…捉迷藏。」雪兒重複道,好像聽懂了小夭的話。
「對,娘親藏起來啦!千萬要拖住爹爹。」說完小夭找了個大木箱,躲了進去。
璟假意在院子裡尋找小夭,其實璟擅長追蹤術,小夭在哪兒他早就知曉。但他不能現在去尋,否則小夭肯定覺得無趣。
璟在外尋了約半刻鐘,就入了雪兒處。他蹲下來看了看雪兒,也看了看鹿。
「雪兒見到娘親了嗎?爹爹找不到娘親。」
「娘親…娘親…餓…餓…」
「雪兒是說娘親餓了,在膳房是嗎?」
雪兒露出了一個端正得體的微笑。不得不說雪兒的引導,看起來還是很令人信服的,如果她的小身板可以再放鬆一些就好了。璟也不戳破,知道她和小夭肯定密謀好了。於是抱著雪兒向膳房而去,一邊走,一邊呼喚道:「小夭~,小夭~。」
躲在箱子裡的小夭拍了拍胸口,好險好險。差一點被璟發現,還是女兒聰明,知道轉移注意力。
小夭一路偷溜,跑到膳房,在窗台下躲著。
「雪兒,娘親呢?娘親不在膳房在哪裡呀?雪兒和爹爹說說?」
「呃~呃~,娘親…娘親…」
「我在這裡!」小夭從窗台處冒出來,朝璟和雪兒喊去。
璟抱著雪兒快步走到小夭身側,掏出絲帕給小夭擦汗。剛剛在箱子裡,小夭被悶了滿頭的汗。
「娘親~~」雪兒見了小夭直拍手,很開心的樣子,好像是在說爹爹找不到你。
「雪兒真棒,娘親的寶貝!」小夭摸了摸雪兒的頭髮。
「雪兒,你是不是幫娘親躲起來啦?」璟詢問道。
「爹爹~,爹爹~」雪兒摟著璟的脖頸朝他臉上親了一口,小夭也看準時機朝璟的另一側啄了一口。
璟的內心如春風化雨,儘是喜悅。
想起那一日,小夭不禁輕聲笑了起來。
「小夭,你想到什麼了嗎?」璟的出聲將小夭的思緒從過往拉回了如今。
「璟,我昨天做了個夢?」小夭回過頭看著璟。
「小夭,你做了什麼夢?」璟柔聲問道。
「我夢到有小孩子拉著我的衣裙,璟我們再要一個孩兒吧。」
小夭的話猶如一聲驚雷,將璟正為小夭梳頭的手頓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