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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雪兒遇瑲玹(二)

2024-09-14 10:15:47 作者: 灞橋柳
  雪兒提了提裙裾朝橋上走去,她漸漸看清了那人的容貌。

  眼前的男子氣度不凡,遠觀如水,近看若山,展現出一種澹澹高士的風姿。如墨的頭髮用紫玉冠束著,一襲黑色金繡錦袍,平添了一股貴氣與威嚴之感。

  雪兒在男子面前停了下來,男子看著眼前的少女怔怔出了神。仿佛是透過雪兒回憶起了往昔的歲月。

  「小夭。」瑲玹呢喃著。雖然聲音不大,但雪兒卻聽得一清二楚。

  「我和娘親真的很像嗎?你不是第一個把我和娘親認錯的人。」雪兒問道。許多人都將她和娘親認錯,但爹爹和珺兒是絕對不會認錯的。

  瑲玹回過神來,看著眼前的少女,眼眸中倒映著幾分柔情:「像,也不像。你娘親像你這般大的時候在何處呢?應當是在山林中,或在大荒各地流浪。」

  瑲玹無比慶幸,小夭的女兒可以快樂成長,無需承受小夭昔日承受之苦。

  談及娘親的過往,雪兒的眼睛也沾染了幾分憂傷。她平靜了思緒道:「我來尋我的紙鳶。」

  鈞亦上前一步,將雪兒的紙鳶奉上。瑲玹拿起紙鳶,看著畫中的明月桃林,心中感嘆,不愧是小夭和璟的孩兒。

  「你的紙鳶落在我手中,說明我們有緣,不如一同走走?」瑲玹發出了邀請。

  「那你是以什麼身份邀請我呢?」雪兒抬頭望著瑲玹。

  「小夭的哥哥,西炎瑲玹。」

  「舅舅。」雪兒微微行禮,朝瑲玹展顏一笑。

  瑲玹將人扶起,打趣道:「終於肯叫我舅舅了,不與我打啞謎了嗎?」

  「舅舅,我哪有!我也是剛剛才敢確定您是我舅舅。」雪兒反駁道。

  兩人邊說邊向河堤走去。

  「就算你不認得我,你身旁那男子也不認得我嗎?」

  「舅舅今日一看就是暗訪,鹿怎敢透露您的身份。被有心人聽到利用了去,豈非釀成大禍?」鹿雖未點破,但瑲玹的身份都在不言中。只不過雪兒仍假裝不懂罷了。

  「和小夭一樣伶牙利嘴,你怕是早就認出我了吧?」

  「雪兒只是心中猜測,萬不敢肯定。」

  「那就是認出來了。」瑲玹道:「你是如何認出來的?」問出這句話時,瑲玹心中竟有隱隱的希冀,仿佛是在等著什麼。

  「帝王的儀仗可免,帝王的威儀不可掩。舅舅身上難掩王者之氣。況且舅舅的模樣與娘親的描述一般無二。」

  雪兒想,娘親說得對,舅舅形如利劍,薄唇輕抿,巋然不動如山嶽。

  提到小夭,瑲玹的眼中閃現出光彩:「小夭有在你們面前提起過我嗎?」

  「那是自然,提起過往,娘親從不避諱。」

  「好!好!」瑲玹連應了兩聲好,似乎已是滿足。這些年來小夭只是托塗山氏商行給瑲玹寄了些靈丹妙藥,但少有隻言片語。如今知曉小夭有在孩兒們面前提起過自己,瑲玹覺得無比歡喜。

  「你來青丘半個月,我不來找你,你就不來找我了嗎?」瑲玹注視著雪兒,語氣中有些不滿。

  「雪兒先在青丘休憩,原是想過兩日回軒轅城拜祭太外婆、外婆的墳塋,看過外爺後,再特地拜見舅舅的。是雪兒疏忽了,舅舅勿怪。」雪兒確實是如此打算,但若不是瑲玹今日尋來,雪兒可不會那麼早去見他。


  「長幼有序,實該如此。小夭和璟把你們教得很好。」瑲玹剛才只是假意惱怒,他見雪兒回答得如此周全,心中也很是滿意。小夭的女兒,自然是樣樣都好。

  「你娘親和璟這些年可好?」瑲玹斟酌著問出了自己想問的問題。

  「自然是一切安好。舅舅不是早已知曉了嗎?怎的還來問我呢?」

  「哦,你怎知我早已知曉?」面對雪兒的反問,瑲玹很是好奇,想聽出個所以然來。

  雪兒抬眸道:「我來到青丘用的是葉雪的身份,而非塗山瑤雪。不過半個月,舅舅便已洞察了我的身份和蹤跡。只能說,舅舅一直命人關注著青丘。」

  甚至是塗山府都有瑲玹的暗探,不過雪兒並沒有大膽表露。此事回府後她自會稟明瑱哥哥。與其拔出暗探,惹帝王疑心,不如將暗探控制在眼皮子底下,這樣一來也可節省許多麻煩。

  「舅舅既能查明我的身份,定能順著我來時的行跡,尋到爹爹和娘親。剛才舅舅說『娘親和爹爹把我們教得很好』,『我們』指的是我和珺兒吧?」

  雪兒望著瑲玹繼續說道:「這些時日,要么舅舅已經查明爹爹娘親的隱居之所,要么舅舅早已洞悉爹爹娘親的行蹤,不過各自安好,不曾打擾罷了。」

  瑲玹看著眼前這個容顏仿若小夭的少女,心中不由得驚顫。剛剛雪兒所言有理有據,她小小年紀,卻對周圍之事洞若觀火。如此驚才,妙不可言。

  「伶牙利嘴隨了小夭,心有百竅隨了璟。」瑲玹對雪兒的直言很是欣賞,吐露真言也表明著雪兒對自己的信任。

  「舅舅謬讚。」雪兒知道瑲玹這是默認了:「娘親心中一直記掛著舅舅,只不過她早已習慣了安定的日子。如今大荒各地海清河晏,是舅舅勵精圖治還天下安寧,護娘親安定。舅舅,心有牽掛,雖遠隔千里亦能心安。娘親只願舅舅事事如意,萬事順遂。爹爹亦然。」

  看著雪兒小小的身子,說出這番令人寬慰之語,瑲玹的眼中仿佛浮現出小夭和璟的身影。

  「小夭捨棄了西陵小姐的身份,璟也捨棄了青丘公子的身份。他們是有共鳴之人,才能走到一起。我雖有遺憾,但也很為他們慶幸。過往種種未能釀成無可挽回之錯。」

  回想起自己從前犯過的錯事,瑲玹一直心有餘悸。小夭雖原諒了他,但卻再也無法回到從前了。若他能早些明白這個道理,那該多好。只是自己執念太深,再想回頭卻已晚。握得太緊的東西,要麼碎掉,要麼溜走。求而不得,是謂相思。

  罷了,瑲玹眉宇的憂愁舒展:「雪兒,何時回神農山看看?那兒有你娘親從前的故居。」

  「雪兒明日即可前往神農山拜見舅舅。」

  「太久了,擇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去吧。」

  「那瑱哥哥處?」

  「我命人告知塗山族長。」

  「也好。」雪兒點點頭:「我的同伴們?」

  「一道而去,若你們想下山隨時可離去。」

  「好!」

  雪兒向鹿和珍兒揮揮手,他們二人一直留心著雪兒,見到雪兒示意,即刻向前去。

  瑲玹身後的瀟瀟早已備好了一切,只見她輕吹一聲口哨,天邊兩駕雲輦由遠及近。瑲玹於前一雲輦落座,他剛想邀請雪兒,就見雪兒珍兒和鹿乘坐後一雲輦,遂作罷。


  瑲玹命人告知塗山族長,雪兒也派了自己的識神小狐狸同瑱哥哥說了此事。

  雲輦穩穩噹噹,徐徐向前。知道瑲玹的真實身份,珍兒不免倒吸一口涼氣。她原以為是如瑱哥哥那般的一族之長,沒想到竟是大荒之主,娘親昔日的主人。珍兒想等結束遊歷,她一定要和娘親仔細說明此事。

  守衛打開神農山結界,雲輦落在了小月頂處。瑲玹命老桑招待珍兒和鹿,自己則陪雪兒四處走走。

  老桑看到雪兒大為驚喜,以為是王姬回來了。說自己又結了很多桑葚,正合給王姬釀酒喝。還是瀟瀟及時點破了身份,雪兒朝老桑微微行禮。珍兒纏著發窘的老桑詢問苗圃和姨母昔日在小月頂的生活。鹿在雪兒的示意下留在原地等候。

  小月頂不似神農山其他宮宇華貴氣魄,它更像尋常農舍,簡樸自然。太外爺和娘親昔日的居所與萬千百姓一致,也許比起高貴的身份,他們更想融於芸芸眾生之中。

  腳下枝丫折斷的聲響打破了雪兒的思緒,瑲玹平靜的聲音響起:「從前小夭和外爺住在此地,我處理完朝政後,陪外爺下棋,陪小夭飲酒,那是我一生中難得的美好時光。」

  提起那時候的生活,瑲玹的聲音中難掩追憶。

  「想來娘親在小月頂也有很多快樂的回憶。娘親總能記住生命中的樂事,此地她定不會忘。」

  是快樂之地,也是傷心之地。瑲玹想,也許小夭是避開了這裡,在另一地舔舐傷口,治癒傷痕。可他卻寧願守著這充滿回憶之地,延續著昔日遺憾而又悵惘的美夢。

  「我們繼續走走吧。」瑲玹對著雪兒道。

  雪兒頷首與瑲玹並肩而行。很快他們來到一地,此處開滿了漫山遍野的鳳凰花,如火如荼,濃烈炙熱。遠遠一片,染紅了雲端,如同克制不住的愛意。

  從前聽說書人提起過,大荒內有兩處鳳凰花常開不敗。一在軒轅山,二在小月頂。想來這都是舅舅的手筆。

  雪兒感覺入了鳳凰林的舅舅變了。他的眼眸中不再克制,反而盡情釋放著各種情緒。無盡的哀傷映照在眼睛裡,猶如火紅的夕陽燃燒了整個天空。也許如今的舅舅才是真實的舅舅。在這裡他只是西炎瑲玹,而不是高高在上地陛下。

  一架鞦韆吸引著雪兒的注意。它看起來已經靜置在此處很久了,似乎很少有人動過。可它身上無半分老舊風化之感,許是常常被人用靈力修繕。

  「盪鞦韆嗎?」瑲玹問。

  「嗯。」

  雪兒坐上鞦韆,任由瑲玹推了推。而後鞦韆快速飄蕩了起來。雪兒沒再讓瑲玹推,她自顧自地玩得很開心。整片鳳凰林都迴蕩著少女清脆的笑聲。

  瑲玹聽著這笑聲愣了愣神。上次這林中充滿歡聲笑語時,仿佛已有兩百年之久。

  雪兒玩累了從鞦韆上下來,她用靈力吹乾了身上的薄汗。瑲玹心中很是欣慰,小夭的女兒機敏過人,靈力高強。

  「舅舅,這是娘親讓我給您的。」雪兒用靈力現出一個巴掌大的小木盒,遞給了瑲玹。木盒外刻著熱烈綻放的鳳凰花(珺珺幫忙刻的)。

  瑲玹驚訝又欣喜地接過木盒,輕輕打開。裡面放著的是兩顆丹丸,和一張絲帛。

  瑲玹攤開絲帛,裡面是小夭的親筆所書:哥哥勿念,小夭安。

  瑲玹的眼睛在絲帛上打轉,迷濛的水汽亦遮不住血色的眼眶。


  也許舅舅此刻需要時間獨處,雪兒道:「舅舅,雪兒想向您討要一物?」

  「什麼?凡我所有,只要不影響大荒穩定,皆可給你。」

  「想向舅舅討要幾瓶桑葚酒。」雪兒緩緩應道。

  「好!我釀了些百年桑葚酒,你盡可向老桑拿去。」瑲玹想,他釀的酒總算是有品酒之人了。

  「謝謝舅舅。稍後往崇吾峰拜祭太外爺後,雪兒便準備下山了。」

  「好,我讓瀟瀟領著你們,直到安全回青丘。」

  「是,一切聽從舅舅吩咐。」

  雪兒轉身離去,惟留瑲玹一遍又一遍反覆注視著小夭的來信。

  從崇吾峰拜祭完太外爺後,雪兒等人就準備離開了。瀟瀟一路護送雪兒到塗山府,並遞了令牌給雪兒。憑此令牌雪兒可隨意出入神農山。雪兒本想婉拒,然瀟瀟表示若雪兒不收下此令牌,陛下很可能會在神農山賜下宮宇給自己,於是雪兒便收下了。

  夜裡雪兒打開瑲玹釀的桑葚酒,與瑱,珍兒,鹿對飲。眾人皆很驚異,沒想到尊貴如陛下,竟也精通釀酒之道,釀出的桑葚酒醇香無比,柔口豐滿, 回味無窮。

  雪兒小酌一口,濃郁香甜的酒中滿是思念的記憶。也許舅舅的每一次釀酒,都在酸酸澀澀的心田中一次次甘之如飴。

  糾葛若無結果,放下為君珍重。有失方能有得,世事總難兩全。

  雪兒雖不懂情,但也知曉兩心相許方成美事。一個人的遺憾不是束縛另一人的理由,放下亦是成全。雖全不了自己之美,但卻圓滿了心上人的幸福。

  翌日,塗山府備了車馬,雪兒準備前往軒轅城拜祭太外婆和外婆的墳塋,並看看外爺(皓翎王)。

  一路上,雪兒珍兒和鹿欣賞了沿途的美景。與中原鬱鬱蔥蔥的景色不同,軒轅的景象看著粗獷雄偉。

  到了軒轅氣候漸冷,雪兒等人換上了禦寒的短襖,披上了保暖的披風。

  雖然當初外爺退位後,名義上是居於朝雲峰,但娘親說過,他更多是在街市的打鐵鋪打鐵。再加上軒轅城已不再是國都,因此守衛在此的侍衛並不似神農山般戒嚴。雪兒,珍兒和鹿很快就溜進了朝雲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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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雪兒真的非常聰明,珺珺也很聰明。

  2.見到皓翎王,有可能還會見到阿念,以及阿念的女兒(阿念和小夭先後懷孕)

  3.雪兒是翱翔九天之人,璟和小夭的孩兒一定是心胸氣度非凡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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