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譽卿當眾宣布爆炸事件的調查進展。兇手已經抓到,警察廳仍在繼續審問,希望能追查出幕後指使的對象。
燕儀想起,他昨晚曾說過,動手的人是薛邦年派來的,但還沒有確切證據。
為了不引起恐慌,這個消息暫時還是對外封鎖的。
燕儀作為督辦夫人,和其他幾個官太太一起對受傷百姓的家屬進行了慰問,並把上面撥下來的物資發給眾人。
沈譽卿被一大堆記者圍著採訪,面對公眾,他從容不迫,侃侃而談,用邏輯清晰而有條理的話語穩住了所有人。
若不是親眼見到這副玉樹臨風的外表,恐怕沒人能相信,這位說話辦事都隱隱有著大將之風的督辦竟然才二十多歲。
他光是站在那裡,笑容沉穩的模樣,似乎就足夠給所有人安全感了。
燕儀實在無法將眼前這個風度翩翩的英俊公子跟昨夜那個發狂的男人聯繫在一起。
一個人怎麼會有這麼多面?
「過來。」
燕儀怔了一下,才發現沈譽卿喊了自己一聲。
她望過去,只見他臉上掛著看似溫和的笑意,然而眼底寒光一閃。
燕儀僵了僵。
記者想給他們拍張合照,叫了所有的官員和官太太,還有幾個富商,眾人紛紛走到前面。
燕儀作為沈譽卿的太太,理應站在他旁邊。
「笑一下,別繃著張臉。」沈譽卿低聲微笑道。
燕儀從那貌似寵溺的語氣中聽出了警告。
她扯了扯唇角,露出個笑容。
他們必須表現得從容不迫,自然大方,才能讓人相信,這次事件已經塵埃落定。
最前面的記者看了看攝影機:「沈太太,您和沈先生再挨近點吧。」
沈譽卿皺起眉頭,正要說話,忽然被那香軟的身軀挨住。
他僵了一下,低下頭便見燕儀柔若無骨的手臂輕輕挽住他,腦袋向他傾斜過來,臉上露出溫柔端莊的笑意。
極依賴的樣子。
沈譽卿頓了頓,微微眯起長眸。
果然還是不肯放過任何一個勾引他的機會。
他冷笑了一下。
唇角的弧度卻不自覺地上揚。
燕儀維持著這個表情,一直到照片拍完。
她都快笑僵了。
「好了,辛苦各位了,感謝督辦和各位大人接受我們的採訪……」
有個年輕的小記者擠上前來,鏡頭對著沈譽卿說道:「沈先生,這好像是你第一次帶自己的太太出席這種場合啊?」
沈譽卿和氣地笑了笑:「我太太之前一直抱恙,錯過了很多和大家見面的機會,最近身體才恢復。」
燕儀點了一下頭,挽著他的胳膊,露出羞澀的微笑。
記者見狀,也不好再多問什麼。
眾人漸漸散去。
燕儀的嘴角放平下來,忽然感覺一道直白銳利的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
她一抬頭,便見沈譽卿神情古怪地注視著自己。
平直的唇角展現出防備的狀態,但那幽深的瞳眸,卻又不像平時那樣滿含冷意。
更像是在打量她,或者琢磨著什麼。
燕儀立即斂起笑意,迅速抽出了手臂,背對著他。
沈譽卿見狀,原本正常的臉色,瞬間又變得陰沉。
他冷哼了一聲,越過她快步向前走去。沈譽卿腿長走得快,燕儀遠遠落在後面,直到他上了車,她還沒走到車門前。
燕儀放慢了腳步,有意想讓他的車先走,自己後面再搭黃包車回家算了。
卻見劉風飛速跑到車前,聽他囑咐了什麼。
劉風看著燕儀的方向,點了點頭。
燕儀蹙起眉頭,便見對方快步跑過來:「太太,先生說還有一場活動,讓你趕緊跟上。」
「……知道了。」
燕儀坐上車時,沈譽卿正靠著椅背閉目養神,呼吸勻稱,姿態放鬆,好像睡著了一樣。
但她剛坐上來,他便立刻睜開了雙目,瞥了她一眼,冷冷地對司機道:「走。」
話音未落,汽車便駛了出去。
燕儀面對著車窗,吹著冷風,感覺清醒了些許。
然而那道尖銳的目光,還是讓她感到如芒在背。
她終於忍不住看了回去,只見沈譽卿手搭在椅背上,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明明是放鬆的姿勢,那漆黑的眼眸卻隱隱泛著探究和警惕的寒光。
燕儀的內心不禁冷笑起來。
她想起另一個「沈譽卿」說過,就算他甦醒了,也不會再誤以為她想要害他。
看來「沈譽卿」還是不夠了解他自己啊。
從昨晚甦醒一直到現在,他的種種表現,都顯示出對燕儀極大的惡意和不信任。
現在她的一舉一動,在他眼裡肯定都是別有用心。
「你挺會演啊。」沈譽卿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燕儀明白過來,他是在說剛才拍照的時候。
她蹙了蹙眉,不懂他這陰陽怪氣的語氣為何而來:「不是你讓我別露馬腳的嗎?」
「我有讓你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他的神情變得複雜起來,有種說不出的彆扭:「前面還裝得溫柔體貼,眼皮也不眨一下。人一走,立馬就甩開我,你把我當什麼?」
燕儀覺得自己的忍耐已經快到極限了,她用力地閉了閉眼:「這也不行,難道你希望我在所有人面前給你臉色瞧?」
「你……」沈譽卿眸色一冷,眉宇間流露出莫名怒意。
他死死地盯了她半晌,寒聲道:「真沒見過你這麼虛偽的女人。」
燕儀心中刺痛了一下,忍不住反唇相譏:「最沒資格這麼說我的人就是你。」
說到虛偽,誰能比得過沈譽卿呢?
當初裝體貼裝愛她,演得比誰都好。
表面寵溺溫柔,實則根本瞧不起燕儀。
若不是燕儀意外聽到真相,只怕真能被他蒙在鼓裡一輩子。
沈譽卿眸光陰沉下來,正待發作,卻看見她兩眼發紅。
不知為何,心裡有些發悶,他張了張口,原想再說些刻薄的話,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來。
沈譽卿攥了攥拳頭,移開視線。
也真是奇了怪了,他一對上她,什麼紳士風度,君子修養,統統都忘到了腦後。
只剩下最原始的征服欲和掌控欲。
一旦得不到滿足,他便從心底升起鋪天蓋地的焦躁和憤怒。
燕儀只怕是專門來克他的,叫他變得這樣人不人鬼不鬼。
害得他總是被另一個「沈譽卿」占了意識。
即使清醒著,也總容易被她撩撥挑釁,弄得狼狽不堪。
總得制服了她,叫她不敢再耍心眼,不敢再玩弄他才好……
沈譽卿這樣想著,看向燕儀的眼神不禁又幽深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