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儀經過走廊,便看見警衛員站在那裡:「夫人要出去嗎?車就在下面等著。」
她愣了愣,說道:「辛苦你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我的工作是看著這裡,」對方道,「先生囑咐您記得坐自家的車,最近事情多,外面不安全。」
燕儀只好點頭。
最近聲州不太平,估計沈譽卿是怕有人故意過來搗亂報復,所以安排了警衛員守在醫院裡。
她徑直下了樓,走出醫院的大門,正好看見熟悉的車輛向她駛來。
車在燕儀面前停下,裡面坐的卻不是她眼熟的司機。
燕儀愣了愣。
那是個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的小伙子,長得還算俊俏,神情卻有些呆滯。
他笨手笨腳地給燕儀打開車門,見她臉上露出遲疑的表情,便解釋道:「沈太太,我是新來的司機。」
說罷,他拿出工作證給燕儀看了看。
燕儀鬆了口氣,又確認了一下,這輛是自己平時坐的車,才安心地上了車。
新司機看起來呆頭呆腦,但握上方向盤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汽車平穩地駛了出去,速度逐漸提高,遠遠望去,像是街道上一顆疾馳的流星。
「今天怎麼不是張叔?」
「他生病了。」
「哦……」她猶豫道。
「我叫徽生。」
燕儀點點頭,突然想起來自己忘了跟他說去哪裡:「……徽生,現在不回家,先去中山路後面的石溪巷。」
「好的,太太——」徽生似乎頓了一下,「怎麼想去那麼偏僻的地方?」
燕儀想著,反正待會兒也要坐這輛車回去,沒什麼好瞞的:「去接我……父親。」
只聽尖利的鳴笛響起,車子猛地停住。
燕儀整個身體不禁往前傾了一下,嚇得趕緊扶住座椅。
她臉色有些發白,剛想問什麼情況,便看見車前走過一群正在嬉鬧的小孩子。
「嚇著你了吧……太太。」徽生似乎也有些緊張。
燕儀定了定神:「沒關係。」
與此同時,對面街口,一輛黑色的雪佛蘭疾馳而來。
車裡,沈譽卿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景物,心思卻並不在風景上。
他眸底神色分外幽深,瞳眸滲出幾縷血絲,醞釀著瘋狂。
他要見燕儀,現在就要見。
沈譽卿表面看似還能維持正常模樣,心裡卻早已翻江倒海,千百種滋味同時湧上心頭。
他還在反覆回味著方才那封信帶給他的震撼。
沈譽卿活了二十幾年,從來沒把這些怪力亂神的事當過真,他不知道燕儀是以怎樣的一種心態去求的蠱。
這個女人也真是的,是愛他愛到了何種地步……才會不惜採用這種手段?
未免用情太深了吧?
沈譽卿不自在地轉了一下頭,呼吸又紊亂起來,心臟狂跳著。
早知道是這樣……
早知道……
他不敢再深挖自己內心深處的情緒,這種感覺讓他覺得很不自在,沈譽卿緊緊抿著唇角,用力攥著拳頭。
雪佛蘭在十字路口停了一下。
忽然,沈譽卿眸色一變。
他愣了愣,望向對面的路口,那輛熟悉的黑色汽車裡坐著的,正是他滿腦子都在想著的人。
她捂著胸口,緩緩呼吸著,似乎被突然停住的車嚇了一跳,那漂亮的側臉,在陰沉光線下顯得尤為白皙清秀。
「燕儀?」他的眼神驟然變得銳利,映射出狂熱的精光,「追上對面那輛車。」
「快——」沈譽卿提高了音量,情緒里是連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高昂。
司機立即調轉方向,開向那輛熟悉的汽車。
這麼巧,都不用去找她,自己就送上門了。
這女人今天還算省心。
也不知是不是去姻緣廟拜過月老,求上天用紅線把他和她綁在一起,總叫他遇上她。
沈譽卿覺得自己的想法不是沒可能。
畢竟她連下蠱這種事都做得出來,說不定還真求過月老。
沈譽卿急促地呼吸著,笑了一下,表情還算平靜,雙手卻微微有些發抖。
沒由來的心慌。
還沒等追上,那輛汽車便發動向前。
「先生別急,老張從後視鏡看見是我們,自然就會停車……」司機話音未落,便變了臉色。
眼前突然駛過一輛巨大的綠色鐵皮軍車,沈譽卿瞳孔驟縮,待到眼前的軍車開走時,前面的汽車已沒了蹤跡。
他心下咯噔一聲,仿佛有什麼東西猛然崩塌了。
向前面開了很久,也沒有見到那輛車,司機心知找錯了路,連忙又掉頭回去:「先生,現在……」
「找。」
沈譽卿的聲音像是從飄渺地獄裡傳來,不帶絲毫憤怒,卻冷然得讓人害怕。
不見了。
怎麼會不見了?
司機也心道不好,立即向前駛去,試圖尋找前車的蹤跡,卻因為周圍四處都是街口,根本分不清那車往哪裡開了。
許久,才聽沈譽卿一字一頓的說:「怎麼會不見?」
「可能往其他方向開了吧,」司機急得滿頭冷汗,隱隱感到從後面傳來陰冷森然的寒意,「您別急……老張開的車,多半是回家了或者去醫院了,我們回去看看。」
天上又滾過幾道悶雷,醞釀了半天的雨,終於夾著北風,酣暢淋漓地落下,空氣變得更加冰冷,寒意幾乎要鑽進人心裡去。
燕儀心裡想著燕霓成的事,一時間沒留神,等她回過神來,卻發現這輛車走的方向好像不太對勁。
「徽生,你往哪裡開?」
「去太太要去的地方。」
她微微蹙眉:「我想去的是中山路,你這……都快開到城外了吧?」
「你記錯了,你要去的不是中山路。」
燕儀一時間沒聽懂他是什麼意思,張了張口:「你……」
「我帶你去你該去的地方,燕儀小姐。」
徽生的語氣很平靜,卻令人不寒而慄。
一道驚雷落下,閃電划過大廳,映照著沈譽卿慘白的臉色。
帶來消息的人瑟瑟發抖。
「所以,醫院裡也沒找到她?」
沈譽卿漆黑的瞳眸半隱在黑暗裡,眼底的看起來晦色悚然無比。
「聽……聽說太太去接燕先生了,可是燕先生說沒見過太太。」
話音未落,震耳欲聾的雷聲夾雜著暴雨聲落下,忽明忽暗的燈光映襯著那張俊美卻扭曲了的面孔。
底下人不敢和他對視,餘光只見那高大挺拔的身形猛然沖了過去,徑直鑽進雨幕里,開著車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