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錦鳴見祈之浣走掉,跟葉憬匆匆打了一聲招呼便往殿外追去,此時大殿內剩下的人面面相覷。
「不是,他就這麼走了?」
「不然呢?留他吃個夜宵?」
「關鍵是風險什麼的,他是一點都不跟我們詳談,合著風險我們自己扛唄?」
殿內的大夥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起來,對祈之浣這種不負責的態度感到極度不滿。
見局勢要亂,夏清研咳了幾聲,「總之,各位對魔族的提議怎麼看?」
「魔族能幫自然不錯,可他們要是反水……那我們就得不償失了。」
大家眾說紛紜,各有各的看法,一些認為應該同意,有些人覺得不同意最好,最後都將視線移到了主位上。
「夏宗主你怎麼看?」
夏清研作為青漓的代表,他的決定代表了整個青漓,也決定了修真界後面是否與魔族合作,是至關重要的。
很顯然他也明白這一點,可這卻讓他有些為難,如果選擇合作,日後魔族背叛造成的不良後果都得由青漓來背。
倘若不合作,討伐莫清幽贏了沒什麼,可若是輸了,那人們又會將罪責推卸到青漓身上,怪青漓拒絕與魔族合作。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大家都在等夏清研開口,可他實在不敢拿青漓的未來去賭,沉吟片刻,他才徐徐開口:
「這件事的風險係數未知,不能由我來決定,所以投票吧。」
說罷夏清研便朝旁邊的慕容孀招手,跟她交代了幾句後,慕容孀拿著紙筆走到了最末尾的席位讓人開始投票。
……
轉了一圈,終於到葉憬,慕容孀將紙筆放在葉憬桌上,讓他投票,紙上分為兩列,第一列是同意,第二列是不同意。
葉憬從上一路看到下,密密麻麻的正字,不同意與同意之間只是差了幾票,葉憬看了一眼未投票的人,嘆了聲氣。
兜兜轉轉,不還是青漓的人做決定嗎?夏師叔這投票做的不妥啊……不行,這鍋青漓可不背,葉憬想了想,站了起來。
「這投票不妥。」
此話一出,在場之人都是滿臉問號,葉憬解釋道:
「這投票是順著席位來的,選項又是兩列,還是本人來寫,可以清楚的知道上一個投票者選擇了哪一邊,」
「上一個投票者的身份之類都會成為這個投票者思考的地方,」
「其次,最後投票的幾人會查看兩個選項的得數,若是得數接近持平,那最後投票的人反而成了關鍵。」
「這種情況很有可能會影響投票者的判斷。」
葉憬說完後,方才有一些糾結的投票者和違心投票的人都開始贊同,這種投票根本就不是公平的投票。
「聽你如此說,那想必你知道有更好的法子了?」有人好奇問道。
葉憬也不遮掩,大方承認,「有,只是這個法子可能不是很完美。」
「我覺得應該把得數和投票者的身份隱藏,這樣才能安心投票,所以……」
葉憬走到夏清研身邊,將方法告知給他和蘇清瀾,夏清研會意的點了點頭,「一會我們會給每個人發兩朵花,紅色為同意,青色為不同意。」
「這兩朵花在每人桌上出現的位置不同,只能坐在那個位置的人可以看見,其他人不可見,選擇自己想選的即可。」
「這就是所有規則,大家有異議嗎?」
「……」
「沒有是吧?那行。」
夏清研示意了一下葉憬和蘇清瀾,兩人手裡聚集靈力,隨後融合朝空中一拋,靈球如絲帶般炸開,落到每人的桌上。
每個人的桌上都出現了兩朵花,他們開始選擇自己想選的,期間還有人看向別桌,卻只見別桌的人抓空,看不見選的什麼顏色。
葉憬與蘇清瀾兩人負責統計數據,為了防止自己被干擾影響投票,所以他們並沒有回到位置參與,只是靜靜看著別人投。
等眾人投完,兩人站在一起,開始核對起數據,隨後看著平分的數據,對視一眼,不知道該不該公布,一籌莫展之際,大殿門口突然響起聲音:
「這種事情,不介意林某也投一個吧?」
眾人循著聲音望去,只見林清竹從大殿外緩緩走進來,他的髮絲有些凌亂,看起來像是趕回來的。
蘇清瀾與葉憬對視一眼,又看了看數據,瞭然,蘇清瀾連忙道:
「當然不介意。」
說罷等林清竹到兩人身邊,他們給林清竹講了一下投的什麼票,隨後匯集靈力,打算用同樣的方法,
「不用那麼麻煩。」林清竹皺了一下眉,直接小聲將自己的選擇告訴了兩人。
兩人記錄完後,同意比不同意高出一票,蘇清瀾看向葉憬,頗為為難。
是啊,這個結果大家都會潛意識裡覺得是林清竹的那一票導致,那後面如果魔族反水,那鍋還是青漓背。
葉憬明白蘇清瀾的擔憂,他上前一步將數據公布出,讓蘇清瀾意外的是,葉憬說同意的票數比他們統計的要多出一張。
蘇清瀾立即會意,他將自己不同意的票數少報一張,這樣同意的票數多出不同意兩張,林清竹的票也顯得沒那麼重要了。
大家看著這個投票結果並沒有說什麼,夏清研見此快速道:
「既然大家都沒有異議,那我就把結果告訴祈之浣了,」
「現在時候也不早了,大家早些回客棧休息,過幾日再具體商議討伐莫清幽的計劃。」
這會議開的時間有些長了,現在大家都挺疲倦,聽到夏清研說散場,一個個的快步往殿外走。
葉憬知道他們要敘舊,識趣道:「我去把消息帶給盛錦鳴。」得到同意後趕快溜了,一旁的慕容孀也連忙告退。
林清竹掃了一眼疲憊的夏清研,略帶著疑惑:「我方才就想問了,蕭清洺他怎麼了?現在怎麼是你在主持會議?」
聽到有人問起,夏清研這幾周積攢的情緒一股腦湧上心頭,他想要全部述說,但還是揉了揉眼眶,將心裡的酸澀壓下去。
「大師兄你終於回來了,蕭師兄他……」
夏清研說到這便不再出聲,只是垂著頭。
蘇清瀾想要伸手安慰夏清研,看他顫抖著雙肩,手抬也不是,放也不是,最後看了一眼林清竹。
林清竹一眼便看出夏清研情緒不對,而且現在還強忍著不哭,什麼都明白了,他微微蹙了一下眉。
死都死了,你現在哭他就能活嗎?林清竹正打算將這句話說出,看著夏清研的樣子,他仿佛回到了那個雪夜。
回想起木清池逐漸冰涼的體溫。
複雜的情緒再次捲土重來,林清竹對夏清研的感受似乎有些共情。
他張開的嘴又合上,偏頭咬了咬牙,將準備好的話咽下去,不知道說什麼安慰的話語。
最後只能彆扭的愧疚道:「是師兄回來晚了。」
夏清研深深的抽了一氣,當林清竹和蘇清瀾以為他會放聲大哭時,只聽見他小聲的嗚咽一聲,快速用袖子擦了擦眼。
「沒關係的,不用照顧我的情緒,我可以自己調整好的,」
夏清研揚起臉朝兩人笑了一下,仿佛剛才的抽噎聲是幻聽,可微紅的眼眶出賣了他。
「要是沒事,我就去繼續處理摺子了。」
不等兩人回答,他越過林清竹從側門離去,蘇清瀾伸手想要說些什麼,被林清竹攔了下來。
「讓他自己靜靜吧。」
林清竹看向夏清研的背影,「感覺……他變了好多,是我的錯覺嗎?」
「並不是,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情太多,很難不對他產生影響啊。」蘇清瀾感嘆道。
「再過一陣子,我就要搬回青丘,還好你回來了,不然青漓留他一人……」
「我……」林清竹有些欲言又止。
「你不會討伐完又要走吧?」蘇清瀾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林清竹。
林清竹默不作聲,似是默認了蘇清瀾的說法,蘇清瀾沉默片刻,最後無奈道:
「你要是走了,青漓就真的只剩他一人了……」
「……」
「遊歷這麼久,還是沒有想明白嗎?」蘇清瀾小心翼翼的問道。
林清竹知道他想問什麼,無非就是他下定決心遊歷的原因,他沉吟片刻,「早想明白了。」
在木清池死的那一天,修為的反噬清楚的告訴了他,只是他不願接受,可如今遊歷看多了愛恨是非,他對感情也不是一無所知了。
「我對莫清幽,只是為了履行師尊的囑託,那是責任,並不是愛。」林清竹說完,看向了側門。
先前木清池就是從那道門去的後院,他的思緒被拉回了之前,回想起木清池與他一的點點滴滴,他心像是被針扎一般。
「兄長,你說好陪我去拍賣會的。」
「兄長,閒來無事,我去藥房幫你打下手如何?」
「兄長,出門無需帶錢,報我名就可以啦,是不是很貼心~」
「兄長……」
往事歷歷在目,無不刺痛著他,嘲諷著他,林清竹閉上眼睛,「我喜歡的,一直都是木清池。」
「我不願待在青漓,只是因為……」
這裡有太多木清池的影子了。
木清池已經滲透進他的生活,每一處都有他與木清池一同的殘影,他看見熟悉的事物難免會想起木清池。
林清竹很少將內心透露,眼下聽他講了那麼多,蘇清瀾不覺得新奇,只覺痛心,如果不發生那些事,大家還像從前一樣。
知道林清竹的苦衷,蘇清瀾長嘆一聲,他沒有理由勸說林清竹留下來陪夏清研,但他又很心疼這個最小的師弟。
夏清研作為他們之中年齡和輩分最小的,加上原本就是一個金枝玉葉的少爺,極盡寵愛,養成了開朗天真的性格。
六人之中,只有夏清研被保護的很好。
林清竹因神魔混血在魔界受盡苦楚,蘇清瀾因性格被父母刁難,莫清幽是無神之地僅存的流蘇,木清池被冤枉差點死在天律司,蕭清洺則是滅門之痛。
幾人入了青漓後都被更改了姓氏和名字,寓意著新的開始,而夏清研是唯一一個收到老宗主門下沒有更改姓氏和名字的人。
倘若真要說一個苦頭,那就只有夏清研喝過的藥是苦的了。
天真如孩童的夏清研,縱使活了幾百年,還是不懂人性可以有多麼險惡,可最近突如其來的事情卻不斷擊打著他的心靈,逼迫他成長。
「或許師尊都沒有想到宗主之位會輪到夏清研吧……?」蘇清瀾搖了搖頭。
「事與願違。」
「不過,你說你要搬回青丘?」林清竹加重了搬這個字。
「嗯,過不了多久我就要和傅離成親,自然是要搬回去的。」
林清竹點了點頭,沒有做聲,似乎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蘇清瀾有些納悶:
「你好像一點都不意外我與他成親的事?」
林清竹托腮的手一頓,淡然道:「你和他那點事,我早知道了。」
「啊……?」
林清竹瞥了蘇清瀾,將目光移向別處,「你從魔界回來後,下山次數就開始多了,別人我不會懷疑,可這是你。」
「所以我便找了個機會跟蹤了幾次,發現你都跟傅離膩歪在一起,就一切都明白了。」
蘇清瀾有些意外,「我怎麼沒發現?」
林清竹將手放下,狐疑的看了蘇清瀾一眼,「你莫不是忘了,師尊在時我是幹什麼的?」
「……」對啊,師尊在時,經常給林清竹派風險極大的刺殺和臥底任務,就這種任務,不會藏匿是很容易死的,他怎麼就忘了。
蘇清瀾有些愧疚的扶了扶額,防止林清竹拿這事繼續發難於他,忙轉移話題道:
「還好你回來了,我還愁成親那天找不到長輩拜呢。」
「……拜我?」林清竹愣了一下,臉上肉眼可見的難以置信,他還不確定的指了指自己,重複了一遍:「拜我?」
林清竹的臉上難得有這種表情,太稀奇了,蘇清瀾笑著欣賞了一下,才緩緩回答道:
「是啊,我父母都過世了,只有你是我長輩啦。」
「你要是不願意也沒關係的。」
林清竹臉上剛恢復的高傲在聽見這有些裂,他抱胸撇開頭極不情願道: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去吧。」
蘇清瀾早就看透了,強忍著沒有笑出聲,隨後想到了什麼,哀嘆了一聲,「可惜啊,好不容易成親,無憂和阿苭都來不了。」
林清竹皺了一下眉,無憂他知道是誰,可阿苭卻是他從未聽過的名字,「阿苭?」
「噢,他是我弟弟……」蘇清瀾將蚩炎最近去莫清幽那後了無音訊的事情告訴了林清竹。
「阿苭,不知道他現在過得怎麼樣。」
林清竹見蘇清瀾臉上帶著擔憂,只是拍了拍他的肩,
「死不了,莫清幽那麼喜歡他。」
「但願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