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的。
他們在一起也不會有善終。
就這麼斷了吧。
沒有時間了。
也許那一天,也會像母親一樣結束生命。
和我這種人在一起,帶來的只會是無盡的痛苦。
姜檸在席越真的要跪下的時候,阻止了他。
一向桀驁的席越會這麼低聲下氣的求她不要分手,她比任何人都難過。
她垂眸替席越整理了一下校服的領口,盡力克制住自己顫抖的手,也不敢去看席越。
「分手吧。」
她說。
「就這樣吧,我玩夠了。」
……
不知道過了多久。
姜檸一直以為她一個人在衛生間蜷縮了一整夜。
等有人摁門鈴的時候,姜檸勉強看了一下手機,才只是晚上十點。
姜檸想站起來去開門,但嚴重的軀體化反應,卻讓她掙扎了很久都沒起身。
仿佛自己的身體被無數條看不見的鎖鏈緊緊捆綁,四肢百骸緊繃得猶如拉滿的弓弦,隨時隨地都可能會斷裂。
門鈴聲一下又一下。
分明不是很急促,但姜檸依舊感覺自己的腦子都在嗡嗡作響。
應該過了很久,門鈴聲終於銷聲匿跡了。
姜檸都以為門外的人已經離開的時候,卻傳來了「嘀嘀」兩聲刷卡開門的聲音。
隨後,席越的喊聲傳了過來。
「檸檸。」
姜檸沒出聲,她更希望席越找不到她。
但是酒店的套房就只有這麼幾個房間。
席越喊了幾聲之後,還是在衛生間裡找到了她。
席越把瑟縮的姜檸抱進懷裡。
這才是席越第一次面對徹底發病失去理智的姜檸。
這也是姜檸一直以來,想要在席越面前掩藏起來的不堪。
席越近乎是惶然的抱著姜檸,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在第一時間撥打了120。
席越試圖喚醒姜檸的意識,但她現在已經完全沉溺在了自己的幻象里,小聲又痛苦的喃喃著什麼。
「檸檸?」
席越以為姜檸是在和他說話,湊近點了去聽,但卻只聽到了姜檸反覆著說。
「我好累,媽媽……你帶我走吧。」
席越抱著姜檸的手,瞬間收緊。
……
救護車來的很快。
這棟酒店裡住了不少的明星,幾乎是有任何的風吹草動,踩點的狗仔就能注意到。
等看到席越在深夜慌忙的抱著姜檸坐上救護車的時候,那群狗仔無一不震驚了好幾秒。
他們反應過來之後,才開始瘋狂的拍拍拍。
只是還沒等他們狂喜終於拍到了一個大新聞的時候,不知道何時圍了上來的黑衣保鏢,面無表情的攔住要逃跑的他們。
「配合一下,儲存卡拿出來。」
……
姜檸已經被推進醫院做物理治療了。
她現在這種狀態,吃藥已經緩和不了了。
席越在吸菸區靠著,點著一根煙,但又不抽,只是想單純的借著這個行為來掩飾自己的無措。
路過的護士看到戴著口罩的席越,好心道:「要去處理一下傷口嗎?」
席越這才想起來自己的手還在流血。
在等待救護車來的時候,席越聞到了很濃重的血腥味,這才發現姜檸在咬自己的嘴唇。
他緊急之下,只能把自己的手塞進姜檸的口中,讓她咬著。
席越開口,才發現自己由於過度緊張,聲音有些啞:「謝謝,不用。」
過了很久。
醫生才來通知他,可以進去陪護了。
姜檸被打了安定針,情緒化已經被控制住了,此時躺在床上昏睡。
姜檸的身體太虛弱了。
為了讓姜檸睡得好一些,病房裡的光線很暗,在姜檸的側臉上鍍了一層像霜雪一般的薄薄光影,整個人都顯得格外脆弱,仿佛碰一下就會碎了。
席越看到她這樣,就覺得心裡難受。
可明明不應該這樣的。
在席越不服家裡人管教,來到港市之前,如果有人告訴他,他在港市會和一個小姑娘談戀愛,小姑娘把他給甩了,他甚至會惶恐的跪下來求她,乃至在往後的幾年裡,還對她余情未了,屁顛屁顛追去國外,卻不敢出現在她面前。
他一定會把那個人的腦袋打開花,因為這每一件事情都太過離譜了。
可事實的確是這樣。
他何止是余情未了,重逢後姜檸一直都在拒絕他,他還跟個癩皮狗一樣圍著她轉。
席越坐到床邊,想把姜檸搭在被子上的手放回被子裡。
他一觸及姜檸的手腕,那不正常的觸感就讓他怔愣了一下。
席越拾起姜檸的手,終於看到了那道猙獰的疤痕。
那一瞬間,席越的心情簡直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他知道重度抑鬱症嚴重起來,自殺是再正常不過的現象。
但他這是第一次接觸到,姜檸由於抑鬱症產生的痕跡。
就像是通過這個傷疤,窺探到了她煎熬的曾經。
過了好一會兒,席越才拍了張照片,發給醫生看。
【能看出來大概是什麼時候的嗎?】
醫生觀察了很久,才回復。
【至少得有五六年了。】
席越和姜檸談戀愛的時候是沒有的。
在M國,一直有人照顧她,基本上也不太可能會有自殺的機會。
那就只能是他們分手前後的幾個月了。
席越近乎是很快的猜了出來。
他低下頭,用手撐著,幾乎是過了好久,才長長的呼出一口帶著顫的氣息。
……
姜檸的狀態緩和過來,已經是第二天了。
這是席家投資的私人醫院,隱私性很好,醫護人員並沒有因為席越徹夜照顧姜檸,而表現的太過熱情。
姜檸的狀態已經好多了,但手還被綁在束縛帶上,怕她做出自殘行為。
護士將早餐推了進來,席越對姜檸說。
「不知道你要吃什麼,我就按照你高中時喜歡的口味都叫了點。」
姜檸卻看著天花板,答非所問。
「你怎麼還不走。」
姜檸的聲音很倦怠,她最狼狽的樣子都被席越看到了,姜檸都懶得在席越面前偽裝什麼了。
她只是好奇,席越看到她這個樣子,為什麼還能和往日裡一樣殷勤。
他甚至表現出比以往還要有耐心:「你昨天也沒吃晚飯,你吃點我們再聊吧。」
席越說著,已經把裝著蔬菜粥的砂鍋蓋子給打開了,盛到碗裡,準備餵姜檸。
姜檸卻偏過頭。
「你把我解開,我自己來。」
席越看了姜檸良久,才只謹慎的解開了她右手的束縛帶。
姜檸只吃了幾口,胃口跟貓一樣。
席越收拾好東西,沒說話。
病房裡只有碗筷碰撞的叮噹聲響起來。
除了在節目裡,席越被姜檸刻意要求不許做出親近行為,私底下,席越幾乎都單方面的維持著一副他們還沒分手之前的相處方式。
他偶爾也會被姜檸給氣夠嗆,不想理姜檸,但很快自己會把自己哄好,又來騷擾姜檸。
以前談戀愛的時候他也這樣,六年後,他還這樣。
席越本以為姜檸還會睡一下,但她卻主動開口說。
「要和我聊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