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謝君離猛然抬頭,眼眶發紅。
司馬煜心裡揪痛,他意識到這是危險的,他竟然對棋子產生了情感,他竟然會不忍讓謝君離去,他竟然想告訴謝君離不要理會那道旨意,以後就待在這太初殿中,只陪伴他一人。
司馬煜深吸一口氣,努力壓抑住胸腔涌動的情愫,沉聲道:「我知曉這很難,可若你不願去,我也不逼迫你,等你傷好了之後,我會讓你繼續留在宮中,你仍是我最信任的暗衛統領。」
謝君離斂去臉上的情緒,低聲道:「祖父憐我身體虛弱,自小養在府中,我縱有才情武藝皆無處施展,這是難得的機會,我不想放棄,縱然千難萬難,定不負陛下所託。」
司馬煜心臟一陣抽搐,眼底掠過一抹哀痛,他不應該對謝君離產生這種情愫,更不該說出那種話,讓謝君離誤解。
他沉聲道:「朕等你回來。」
「是。」謝君離抱拳躬身。
司馬煜揮手讓他退下。
長夜漫漫,司馬煜望著空蕩的內殿一夜無眠。
然而班房裡的謝君離也沒有睡好,他似乎已經習慣了太初殿內的紅燭西窗,他走到窗邊的桌旁,拿起筆寫下:
蘭葉此生意,聞風秋皎潔。欣欣坐相悅,離人照落花。
他放下筆,卷上黃紙,希望司馬煜某一日會來到班房打開這一闕詩,為其題名。
次日清晨,謝君離自班房出發,帶著暗衛營數十暗衛出發,尉遲蔚是暗衛營的副將,同謝君離一起前往南境。
一路上平坦寬闊,謝君離坐在馬車內,透過簾幔看向外面,心情有些複雜。
尉遲蔚騎著馬跟隨在他身後,心緒不寧,傳言這位謝大人是陛下的情人,伺候這樣的人當差,這不是要了他的命嘛!
「尉遲蔚?」忽然,馬車內響起謝君離略顯疑惑的聲音。
尉遲蔚嚇得渾身一抖,忙拱手恭敬道:「統領有何吩咐。」
謝君離掀開簾幔,目光掃過尉遲蔚:「聊會天唄,你不悶吶。」
謝君離向來不是什麼沉穩的性子,要不是在宮中行事要小心謹慎,他早就展露本性了,他相交滿天下,擅長交友,最怕的就是悶,尤其是這樣寂寞的趕路,實在難受得很。
尉遲蔚被他盯著頭皮發麻,訕笑道:「統領想聊什麼?」
謝君離挑眉,笑吟吟道:「聊你們家鄉的趣事怎麼樣?」
尉遲蔚嘴角微抽,「屬下很小就進了宮,家鄉的事早就不記得了。」
「那就說說宮中的趣事。」謝君離指尖敲著膝蓋,悠哉閒適道:「比如后妃爭寵,太后的秘密什麼的。」
尉遲蔚聽到太后二字,神色陡變,警惕地瞪著謝君離:「您這是……」
謝君離瞥了他一眼,嘆道:「真沒意思,你怎麼這麼嚴肅啊,就閒聊嘛你怕什麼。」
尉遲蔚苦笑,暗嘆謝君離判若兩人。他哪敢和謝君離聊八卦啊,這可是天子的枕邊人吶,他還想多活兩年。
馬車正走著,忽的停下來,一個侍衛匆忙跑入車廂內稟報,「大人,前方有人攔路。」
「什麼?」尉遲蔚驚怒,拔劍下馬,謝君離也跳了下去。
一輛馬車橫衝直撞,幾匹駿馬嘶鳴,朝著隊伍奔來,馬上坐著三人,為首者身穿錦衣,一看就是世家公子,另外兩個護衛模樣的男子,腰佩寶刀,氣勢凌厲。錦衣公子勒住韁繩,高傲的揚著脖頸,冷哼道:「讓開!否則休怪本公子不客氣了。」
尉遲蔚皺眉,厲喝道:「大膽,誰給你的膽子竟敢攔賑災專使的車駕。」
那公子哈哈一笑,毫不畏懼:「我是王相家的大公子,我管你賑災還是鬧災,通通給本公子閃開。」
尉遲蔚神色凝重,這可是王相家的嫡長孫,惹惱他可不妙。
謝君離瞧著那公子,淡淡道:「我當是誰,原來是王家公子吶。」
「我姓王,單名一個愈字。」王愈仰著腦袋,驕傲地挺著胸膛道:「我勸你們別擋我的路,否則我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謝君離輕蔑的瞥他一眼,懶洋洋道:「王家的確是權傾朝野,但還輪不到你這毛都沒長齊的紈絝子弟囂張。」
王愈氣得雙目圓睜:「你找死!」
他一甩鞭子便沖了過來,他雖是個草包,卻練過武,功夫也算不錯,可惜碰見的是謝君離,謝君離輕鬆避開,反手抓住鞭梢,王愈用盡全力也掙脫不掉。
謝君離輕巧奪過鞭子扔在地上,慢條斯理道:「就憑這點能耐還敢學人仗勢欺人。」
王愈氣急敗壞,對身邊護衛道:「你們這幫廢物,快給我上吶!」
那群護衛互視一眼,咬牙沖了上去。
謝君離輕輕搖頭,身影飄逸如仙,只聽砰砰砰的聲響,眾人飛了出去,倒在地上呻吟。
「還要再打嗎?」謝君離居高臨下問。
王愈愣了愣,轉身就逃,謝君離腳尖點地,飛身追了過去,眨眼間拽住了王愈,拎小雞似的拎回來扔在地上,王愈摔得七葷八素,慘叫連連。
謝君離拍拍手,抬步走近王愈,彎腰撿起剛剛被丟在地上的鞭子,王愈頓時感覺到一股寒意襲來,嚇得臉色發白。
「饒命……」
謝君離笑容溫柔,「你可知你父親寫過一闕詩。等我想想。」謝君離似乎很苦惱想了半晌才道,「「好像是,'莫道君子如霜,且看青藏謝郎。'實在不是玩意,平仄對仗都不對,可說得倒不錯。」
王愈氣得臉色發青,卻因謝君離的武力所恫嚇,不敢再造次,只得忍氣吞聲:「你等著,我會讓你後悔的。」
謝君離不以為意,將鞭子一扔,轉身回到馬車:「我們走。」
車隊再次啟程,留下王愈在原地咬牙切齒,暗自發誓要讓謝君離付出代價。
當天,謝清辭用馬鞭打王家大公子的事就在朝中傳開了,文武百官紛紛議論此事,謝清辭的風評瞬間跌落谷底,皆說他家教不良,目中無人。
司馬煜聞言倒是很開心,飯都多吃了兩碗,他一向以為謝清辭性子沉穩,想起他揮鞭打人的跋扈模樣,不禁想親自見識一番,最要緊的是,謝清辭不喜歡王延臨作的那闕詩,這讓司馬煜身心舒暢。
他手裡攥著謝清辭臨行前作下的那闕詩,提筆續下:
黃雲吹嗍雪,可堪折中直。
直愛君早客,風流且少年。
題為《少年游》
此一闕將原闕意境由悲化喜,充滿了朝氣,一改入春後謝清辭詩作的沉悶之感,又有了他之前的少年意氣。
司馬煜很滿意,連忙派人快馬加鞭將他續的詩作,送到謝清辭身邊。
與此同時,南燕國內,慕容止接到了來自晉國的情報,得知司馬煜派了謝君離前來南境,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期待。她對謝君離的才華早有耳聞,如今終於有機會一睹風采。
慕容止決定親自前往南境,與謝君離會面,探聽晉國的真正意圖。他相信,與謝君離的交流,定能為南燕帶來不小的利益。
而在建安城內,王延臨得知兒子被打的消息,憤怒之餘,也開始密謀更大的計劃。他知道司馬煜派謝君離前往南境,定有深意,他必須阻止謝君離的行動,同時也要藉此機會,削弱司馬煜的勢力。
朝堂之上,風雲變幻,每個人都在為了自己的利益而精心謀劃。而謝君離,作為這場政治鬥爭的關鍵人物,他的南境之行,將會如何影響晉國的未來,一切都還是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