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疫村

  謝君離沒有答話，眼睛依舊盯著他。

  慕容止忽然伸出手指，輕輕拭去他臉龐的眼淚，「過去我也不信，可看到你之後我信了。我原本的任務是來殺你的，現在看來是我輸了。」

  他苦澀一笑，「謝公子，你的命很重要，所以請你珍惜。」

  他說完便轉身準備離去。剛邁出腳步就聽到背後傳來謝君離沙啞的聲音：「下次見到你，我一定會殺了你！」

  慕容止頓住腳步：「悉隨尊便。」

  謝君離躺在床榻上，胸腔里憋著一團火，燒得他五臟六腑都疼痛起來，他握緊拳頭，指甲掐進肉里，一滴血順著白皙修長的手尖流淌下來。他感到窒息，心口像被鈍刀割裂，一寸寸疼痛。

  雖然只是輕輕的觸碰，就已經讓他羞憤的想死，這與司馬煜用嘴餵藥給他的感受截然相反，他忽然好想司馬煜，好想念太初殿的那方軟塌。

  慕容止走出屋子，仰頭看天。

  天空灰濛濛的，雲層低垂，偶爾閃爍著星芒，清澈透明。

  他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屋檐下掛著的燈籠，燈籠散發出朦朧光暈，照亮他的臉龐。他閉上眼，腦海里浮現出方才的一幕。他記得，很久以前他就決定不再有心，要做一個心狠手辣的人，直到可以達到他所有的目的，得到他應得的一切，可是剛剛那顆被他封鎖的心，劇烈的跳動著，令他難以自持。他從不知道，世間竟有如此美妙的情愫……

  他不禁笑了，眼角彎成一抹新月。

  在門口呆愣片刻，才轉身往院外走去。他的心情莫名變得格外愉快，甚至有種想要仰天長嘯的衝動。

  謝君離，你一定屬於我……

  太初殿內，燭火微涼，司馬煜低頭批閱奏章，渾然不知在不遠處的南境，一個失控的瘋子，對他展開了追逐，誓要占有他。

  司馬煜放下筆，揉了揉眉心，抬眸望向窗外的夜色，深邃的眼眸划過一絲複雜的幽光。自謝君離離開建康，他便日日心緒不寧，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但是具體是什麼事情，他卻說不清楚，也猜測不到。

  司馬煜正思索著，衛修走了進來，帶來尉遲蔚送來的謝君離的近況消息。

  他拿著秘折神情愈發嚴肅，沉吟片刻，緩緩開口：「衛修去點一點暗衛營的人馬。朕要去南境。」

  「陛下，您不能去南境！」衛修驚詫，隨即勸阻，「若您離開都城，恐怕會影響朝局。」

  「朕意已決，你退下吧。」

  衛修不敢違逆聖旨，領命而去。

  司馬煜靜坐良久，在看到尉遲蔚說謝君離進了城西難民所時，他就坐不住了，按照他原定的計劃，那裡的災民連水都不會提供，一想到謝君離身體虛弱，他就恨不得插了翅膀立刻飛到南境去。

  翌日司馬煜在朝堂上提出要去南境，滿朝文武皆反對，紛紛勸諫。司馬煜鐵青著臉，冷冷掃視眾臣：「朕意已決，誰若反對，儘管試試！」群臣噤若寒蟬，不再多言。

  初遇謝君離時，慕容止便知道這是他命中的劫數，就是那一次凝眸，竟然令他瘋到想進入晉國人封鎖的村落里找尋謝君離的下落。

  駱郡城西荒廢的村落里，災民們又冷又餓，蜷縮在破敗的房屋裡瑟瑟發抖。謝君離獨自走進破敗的房間，災民立刻圍了上來，紛紛哀求他救救他們。謝君離無奈抿唇不語，他無法開口告訴他們他也是進來等死的，或許說他在等一個奇蹟，一個或許能讓陛下下令救治所有感染疫症災民的奇蹟。

  但是，在那個奇蹟到來之前，他恐怕已經支持不住。本就虛弱的身體更加雪上加霜，他只能儘量安撫這些人的情緒，讓他們暫且安睡。

  一個婦人抱來病重的孩子，求他救治，那是一個十分可愛的小姑娘，患了疫症，高燒不退。而這個村落早已被朝廷放棄，除了每日有尉遲蔚安排的人給謝君離送吃喝外連水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