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鄭吳也附和道:
「在這個關鍵時刻,要調動捕快在所有路口設卡,起碼要能和捕令一級有過硬的關係。據我所知,劉氏作為一個妾室,頂多和捕令有利益輸送而已,絕對不可能讓捕令費力助她成事。」
店夥計聽後有些驚慌,道:
「東家,要不咱們換條路走?」
蕭索依然沒有表現出絲毫不安。
「哪條路上都不會容易,繞路還耽誤了時間。就去會會他們吧。估計是大夫人落的子。」
「東家,要不咱們衝過去吧!」
蕭索見店夥計出奇地擔憂,笑著安慰道: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別急。你應該知道,我比你更急。事已至此沒什麼辦法,硬著頭皮走過去吧。」
蕭索沒想到,官府居然會明著插手朱家的事情。
王鄭吳進言道:
「少爺,您都化好武師妝了,如果還坐在馬車裡,到時候捕快來搜車俺們不好解釋,要不勞煩您先下車裝作俺的徒弟,走這一小段路?」
蕭索認為王鄭吳的顧慮十分有道理。
「王師傅到底還是老江湖,心細。」
蕭索下了車,學著其他武師的樣子,將一柄長刀系在腰間,邁著大步趕路。
不一會,就走到了路卡處。
「來者何人?」
一名捕快領班發問道。
朱三高本想直接報出姓名和劉氏手下的關係,卻被王鄭吳悄悄攔住。
二夫人派了朱六才殺朱五華。
朱六才和朱五華之間不論是個人實力還是手下武藝都相去甚遠。
若是單純硬碰硬,朱五華等人十死無生。
所以講道理劉氏的人是不可能再出現在山雞縣
了。
王鄭吳知道,如果捕快領班真的如蕭索所言,是大夫人或者二夫人的人,現在他們只能裝作朱六才的手下,才合情合理。
「回稟官爺,俺們是朱六才管家的手下。」
一聽到朱六才名號,那個捕快領班的氣勢立刻矮了三截。
他諂媚地左顧右盼,想要和朱六才聊兩句,卻並沒有見到。
捕快領班就問領頭的朱三高和王鄭吳:
「才爺在馬車裡?」
見到捕快領班如此奴顏婢膝,蕭索也是百般滋味。
在黃狗縣的時候,捕快領班和他根本不是一個階層的人。
就連一個普通捕快來他的店裡,他也要像對待爺爺一般好生供著。
臨時捕快時常在店裡打秋風,蕭索也只得點頭哈腰沒有怨言。
研究靈石,也是有些懶得去逢迎這些人。
但最終他的店還是被一個捕快給拆了。
現在,印象里如天人一般的捕快領班,卻也像條狗一般,搖著尾巴現眼。
一如自己當初見捕快的樣子。
捕快領班的問題,得有人站出來接著。
這個人很明顯不能是化妝成王鄭吳徒弟的蕭索。
他現在的身份不配主話。
朱三高認為自己說話遠不如王鄭吳縝密,就稍稍後退了半步,讓王鄭吳頂在最前。
王鄭吳若有異心,此時想要坑害蕭索也不是沒有辦法。
這時,蕭索當初找替身時放棄王鄭吳外甥的退一步,和戰朱六才時保住王鄭吳性命的進一步,終於有了收穫。
一退一進之間,收了王鄭吳的心。
這只是他平時做人的風格,並沒有刻意討好王鄭吳,更沒想著今天栽樹就能今天收。
可就是巧了。
王鄭吳正愁沒有方法還蕭索的情,老天就將事砸在了他的頭上。
說不清到底是誰的運氣。
此刻的王鄭吳,打足了精神,一定要保蕭索進山雞縣。
不愧是朱家五字輩的人,臨時編起謊話也一套一套的:
「管家大人辦完了事,已經提前一步回縣裡了。馬車裡的是管家大人臨走前讓俺們保護的貴人,說是二夫人指名道姓要見的,俺們也不清楚是誰。」
「才爺走了?那這可不好說了……我們接到的命令,是見到才爺才能放行。要不你一人去縣裡,找才爺要個字條回來,我們再放人?」
捕快領班也有點為難。
他是真心不想攔朱六才得手下。
可是任務是捕令大人跨級下達的,明說自己這個路卡只認朱六才。
王鄭吳露無奈的表情:
「管家大人走了,俺們哪能找得到啊。再說,才爺那脾氣官爺應該也聽說過,最怕麻煩。俺要是因為這點小事找他,肯定還得把官爺您的名字報上去,到時候官爺……」
王鄭吳的話敲在了捕快領班的心眼上。
捕快領班自然是不想得罪朱六才。
他也快崩潰了。
本來以為是個肥差,不僅能勒索那些從黃狗縣趕來的路人,還能在朱六才跟前露個臉,攀上點機緣也說不定。
結果成了現在這種僵局。
放人過去,得罪捕令。不放人過去,得罪朱六才。
兩頭落不了好,他這次辦差後能不能全身而退都不知道。
氣得他腦門血管都暴起了。
就在捕快領班為難之時,王鄭吳輕聲道:
「官爺,哪裡人?」
「山雞縣本地的。怎麼了?」
聽後,王鄭吳又道:
「捕令大人是哪裡人?」
「黑驢縣人,十年前調過來的。」
王鄭吳聽到這裡,臉上的笑意已經快要遮不住。
「那官爺可知道,管家大人是哪裡人?」
「誰人不知,才爺是世代山雞縣朱家人……」
說到這裡,捕快領班也意識到問題了。
王鄭吳索性把話點得更透些:
「官爺,那捕令大人來這裡十年都沒升,估計也快調回黑驢縣退休養老了。他走了,管家大人不會走啊!」
捕快領班點頭認可:
「你說的,倒也是事實。可是我這個捕快領班,你懂得,也耗費了我不少心血。得罪了捕令,我這身皮恐怕就得扒了。」
王鄭吳道:
「扒了又怎麼樣,管家大人再給您穿上就是了。」
捕快領班雖然意動,但也是在便池糞坑裡打過滾的老油子。
他不可能聽信朱六才手下的一面之詞。
若是這話由朱六才說出來,還能相信。
話說回來,若是朱六才在這裡,他也沒這糟心事了。
「容我想想吧。」
捕快領班沖王鄭吳擺了擺手,自己轉身離開,想要靜靜思考下何去何從。
王鄭吳卻跟了上去,接下來的一番低語徹底穩住了捕快領班的心。
「官爺可得想明白!得罪一個外地捕令,頂多扒了這身黑皮。得罪了我們管家大人,嘿,官爺,恐怕您保得住外面這身黑皮,保不住裡面那層人皮啊。」
把握住了利害關係的王鄭吳,徹底點醒了捕快領班。
對啊,捕令頂多要錢,朱六才可是要命的!
孰輕孰重,還用想嗎?
自己小心謹慎了幾十年,怎麼在這時候犯了糊塗!
他趕忙握住了王鄭吳的手:
「一語點醒夢中人,點醒了夢中人啊!老哥可真是我的再生兄弟,救命恩人!我這就放行,勞煩老哥跟才爺美言幾句,就說我何有福唯才爺馬首是瞻!」
「多謝官爺,話一定帶到。」
「誒,老哥生分了,怎麼還叫官爺!」
「那,俺就冒昧叫一聲,何老弟?」
「這才對了嘛!還未問過老哥名號?」
王鄭吳卻一臉小人得志的樣子,悄悄指了指後面的馬車,嘿嘿一笑:
「俺叫啥,全取決於能不能把那車裡的人按時送到二夫人面前。老弟懂的吧?」
何有福立刻聽明白了,王鄭吳意思是馬上就要升字輩了,更是笑得像裂開的桃子。
「朱老哥,那我就靜候你的佳音!」
「時間緊迫,就不跟何老弟掰扯了。俺先走一步,回頭請老弟吃飯!」
「老哥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當看到王鄭吳和何有福勾肩搭背回來,有說有笑,並讓眾捕快對蕭索一行人放行時,所有人都愣住了。
蕭索作為唯一的上位者,要時刻波瀾不驚。
但這一次也是難以掩飾住自己的情緒,看先王鄭吳的目光微微有些崇拜。
他認為自己不論如何也不可能說服捕快領班放行,本來已經做好了要拼殺的打算。
卻沒想到王鄭吳輕鬆化解。
自己兩世為人,五十餘年,本以為可以拿捏住一切大事小情。
王鄭吳卻在眼前給他上了一課。
蕭索第一次失去了自己重生者的驕傲。
正如朱三高之前所言。
「是我小看了天下人傑。」
在王鄭吳的力挽狂瀾下,蕭索一行人成功到了山雞縣。
蕭索思忖了許久,依然對王鄭吳這番操作驚嘆不已。
也暗暗打定了主意。
王鄭吳是個值得保的人。
如果有能力拉他一把,蕭索不會置之不理。
蕭索又看了眼朱三高,同樣很滿意。
朱三高雖然能力不如王鄭吳,卻是個知進退的。
當時面對捕快領班他沒有逞能,而是往後讓了一步,這才有了王鄭吳翻盤的後續。
若是朱三高格局不夠,非要爭著露臉,他們現在肯定還沒有過路卡。
能在這一路上得到這兩人相助,蕭索也不禁感嘆自己命好。
從朱家大院裡摸爬滾打起來的朱三高和王鄭吳,全都是辦事牢靠的人。
再加上之前根據老黃頭發現他身份的朱五華,和辦事果決心思細膩的朱六才,蕭索發現在朱家能站穩的人全是硬茬,沒有一個水貨。
這也讓他對朱家的風雲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不能輕敵。
此時,蕭索一行的帶路人已經變成了朱三高。
走在前頭的朱三高非常高興。
他並不是沒有注意到蕭索對於王鄭吳的欣賞與欽佩。
別說是蕭索了,就連他這個看不慣王鄭吳的人,經過路卡一事後都對王鄭吳的意見煙消雲散了。
在朱家活命的一個經驗就是,自己幹不了的活,就別往身上攬。
他知道自己的能力不如王鄭吳,所以甘心後退一步。
王鄭吳露了臉,朱三高也不嫉妒。
蕭索是個講分寸的體面人,又是個心思細膩的聰明人。
相比於王鄭吳的三心二意,他是把命都託付給蕭索的。
王鄭吳再優秀,也不可能壓過自己一頭。
朱三高知道蕭索眼中,入伙的時機很重要,入伙的動機更重要。
王鄭吳為他成為朱七高的前路平了一大障礙,他當然是滿心的歡喜。
而王鄭吳,此刻則打算功成身退,帶著自己的徒弟們離開了。
按照蕭索和王鄭吳的約定,送到朱家附近,就是兩人分開的時候了。
王鄭吳走到蕭索跟前,道:
「少爺,朱家往前再走二里路就到了。」
蕭索知道王鄭吳是要離開了,也沒有阻攔,只是問道:
「已經夜深,你有去處麼?」
「暫時還沒。前面有個寺廟,平時多行善事,免費讓過客住宿,俺們倒是可以落腳。」
「那就一起在那寺廟過個夜吧。我爹出殯前夜估計不會太平,我們在一塊也好照應。明天一早,各憑本事了。」
「好。」
蕭索和王鄭吳說完後,心裡都一些沉重。
一行人走到了一座佛門氣息濃厚的寺前。
牌匾上金字正楷寫著「空相寺」三個大字。
見到蕭索眾人,寺里走出來一個老僧。
「諸位施主來小寺,是想過夜的吧?」
朱三高道:
「沒錯,叨擾師傅了。」
「請進。馬車可以拴在外面。」
蕭索並不想讓自己的替身被人看見,於是問道:
「車裡有人受了傷,不方便下車,可以把馬系外面,把車牽進門麼?我們就停在角落,不會打擾眾位高僧的。」
老僧面色變化了一番,道:
「好吧。」
說完,老僧就快步轉身進了寺里,沒再搭理眾人。
蕭索有些奇怪:
「這個老僧怎麼走得這麼快?該不會有什麼貓膩吧?」
王鄭吳道:
「確實有些奇怪。但是空相寺不問世俗,一心修佛,是從不沾染是非的地方,名聲極好。按理說不會有問題。」
眾人解開了馬車,正要合力將馬車拉進寺內。
只聽得「轟轟轟」地接連幾聲爆響,嚇了眾人一跳。
回頭看去,蕭索等人愣在原地。
馬車被穿了好幾個大窟窿。
再看地上,七支手指粗細的鐵箭插在地上,還插著幾片馬車的木板。
「誒呦!」
「啊……」
馬車裡傳來陣陣痛呼。
王鄭吳第一時間將開背大刀橫在手中,謹慎地掩護住蕭索退入廟裡,盯著對面街上的房頂,低聲對蕭索道:
「出手的是朱家的弓馬教頭,朱四莫。這七箭連發是他的絕技。他應該是衝著少爺您來的。他以為您在馬車裡,見馬車裡的人不肯下車,只得動手射穿馬車了。」
蕭索看了看眼前的七支插在不遠處石板上的鐵箭都帶著血,也是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