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夢中只聽到師父小聲的嘀咕,「拌麵真香。」
當陽光照進窗戶的一剎那,昨日的陰霾被一掃而空,斑駁的光影穿過床腳,金色的,讓不易察覺的角落也明亮起來。
程明拿好洗漱用品,迷迷糊糊,來到盥洗室,這時,對面的樓裡面傳來婉轉深情的朗誦聲:
「燕子去了,有再來的時候;
楊柳枯了,有再青的時候;
桃花謝了,有再開的時候;
但是,聰明的,你告訴我,我們的日子,為什麼一去不復返呢……」
「是有人偷了他們吧……」
「那是誰又藏在何處呢……」
藏在何處呢?
此時此刻,遠處的教堂里,鋼琴曲宛如潺潺流水,窗外麻雀啾啾,對面鐵窗里,精神病人朗誦著「匆匆」。
程明不認為這裡的人是病人,相反,真正有病的應該是這個世界。
程明第一次萌生了不想考大學的想法,每個人都在遵守著一個不知道是誰創造出的規則,奮力的擠在同一條賽道上,用名次來區分一個人的好壞,用名次來決定一個人的一生。然後呢,學歷證書、學位證書、五花八門的職業技能證書……
人的一生被各種各樣的規則束縛著、糾纏著、鞭笞著,這樣的人們,又何談自由。
「程明你今天去上課嗎?」小師父突然問道。
「不想去了。」程明有些鬱悶。
高考的流程,他差不多都知道,無非就是取一個準考證,照片採集也早就完事了。
去學校肯定還會見到他的班主任,從生理上就會讓他起反應。
況且,就算不去,他媽也不會來學校找他,他這兩年的表現讓家裡人徹底放棄了他。
原本還想讓程明使使勁,加把力考過一本分數線,結果程明給了他們還了一個大禮,科科分數不及格。
「那你去幫我找一個胎兒好嗎?」
「沒出生的最好。」小師父繼續說道,
「出生的,也不可以是睜眼的。」
程明有些懵,緩過神,開玩笑的問道:
「師父,您老人家是要孩子打打牙祭?」
小師父一本正經的說道:
「我師父不讓我吃人,師父說人心思太雜,執念太強,怨念太重,影響道心。」
程明忽然感覺脊背發涼,心想:
「師父說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信息量好大啊。
師父的師父,不讓師父吃人,那師父是人嗎?
沃日,小師父,又萌又可愛,居然不是人類,那,那她是什麼?
怪不得聽師父以前說的話,總是怪怪的,原來在這裡等著呢。」
程明磕磕巴巴的問道:
「師父你要嬰兒做什麼?」
小師父毫不在意的說道:
「我要出來逛逛呀。」
「總是呆在真元珠里太悶了,好吃的都覺得不香了。」
程明放下心來,原來師父不是要吃孩子,
「難道師父可以借屍還魂?奪舍?借嬰還魂?」於是放下心來,拒絕道:
「不行,拐賣嬰兒,在這裡是犯法的,要坐牢的。」
「況且我也養不了啊。」
小師父考慮思索了一會兒,開口道:
「那也不行,這也不行。」
「那你幫我找一個動物的胎兒吧,這個不犯法吧?」
「這個不犯法。」
「你隨便找吧。」
「對了,要有牙齒的,有爪子的,這樣吃東西方便一些。」
「我看那個……那個老虎就不錯。你看著找,交給你了,辦好了回來就教你功法。」
「功法可有,但是給你找老虎,開什麼玩笑,動物園裡的老虎說生就生的嗎?野生的那麼好碰到的嗎?倒是有個和老虎差不多的同類。」程明心裡想著,壞壞的笑了笑。
剛生的胎兒可能不太好找,懷著孕的動物應該不難找,寵物市場應該可以找到他想要的。
去寵物市場,轉念又想到,買寵物需要錢啊,兜里只有115塊,夠用嗎?
洗漱完畢,穿好衣服,今天第一件事,幫師父買一個胎兒。
西城區沒有寵物交易市場,最近的是城北小太湖,倒是有一個寵物交易廣場,聽說人不多,大部分都是自家養的寵物生得太多,才出來賣的,賣寵物的販子也不是沒有,就是少的可憐,大部分寵物販子來到這裡,都是進貨的。
公交站台上,排著長長的隊伍,程明要去小太湖,需要坐202公交車。
此時202的公交站牌下,就是這個隊伍的起點。
小太湖是一個早市,這長長的隊伍老年人居多,應該都是去買菜。
程明喜歡老年人,也只限於這個時候的老年人。
程明上輩子上班後,幾乎不坐公交車,公交車裡面總有一種壓抑的窒息感。
無論是司機還是乘客,滿臉的戾氣,好像整個世界都欠他們的一樣,打臉的,罵街的應有盡有,只要車裡滿員,坐在座位上就會有莫名的心理壓力。
後來有了共享單車,程明一年到頭,坐公交的次數一個手,都數得過來。
換好了鋼鏰,程明站在隊伍的末尾,卻發現了一個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