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魯的身影從閘門後緩步而出,沸騰的歡呼聲在觀眾席響起。
電子板從高空慢慢垂下,兩邊押注的獎池同步攀升。
血犬底下的數字在幾秒後顯著地放緩了增加的速度,而匹魯那一側勢頭有增無減。
「兩邊的押注到底是多少呢?我有預感,這將是除了決賽外下注們最狂熱的一場!抓緊財富流向你們口袋的機會,因為比賽馬上就要開始!」
電子板上,血犬下方的讀數停留在了二十七萬。
所有人的目光現在聚焦於匹魯。
攀升的數字最終在某一時刻停下,當人們的大腦足以理解那串數字後,爆發式的吶喊聲便響徹了整個觀賽場。
「四十九萬!」主持人的拉長了聲音大喊道,「沒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居然能將賠率拉到接近兩倍,這一定是我見過最激動人心的常規賽!」
「同樣是四足爬行的兩隻怪物,它們之間究竟會擦出什麼樣的火花,讓我們敬請見證——比賽的開始!」
話音未落,血犬已經在助威聲中沖向了匹魯,飛揚的沙塵如箭矢一般划過賽道,那兇惡的巨狼已近在匹魯咫尺。
「我沒看錯吧!血犬的速度明顯比上一場戰鬥快了不少,選手的狀態看來處於極佳的水平!」
眼見血犬在數次呼吸間便跨越了半區,陸遠驚呆了。
「這不可能吧!這速度提升了不止一星半點,這用狀態好來帶過去也太不可信了!他們難道上次隱藏了實力嗎?」
琰搖了搖頭說:「絕無可能,若是上次的戰鬥能用表演去解釋的話,那他們對於那場戲的控制程度比對自己的幻獸的控制程度還要高了。瑞安肯定做了什麼。」
血犬圍繞著匹魯奔跑著,慢慢縮小自己的包圍圈,屬於血犬一隻獵手的圍獵開始了。
它不斷地切換到匹魯的各個方位,騷擾佯攻以消磨匹魯的精神。匹魯雖然反應迅速,但每一次調整自己的面向,每一次的轉身都會讓自己的神經變得更疲憊一分。
琰:「就像對付六臂魔像一樣,只是這次血犬的狀態更好,也更靈活。」
匹魯沒有六臂魔像那樣厚實的外皮做保護,它的毛髮對血犬這樣的尖牙利爪的保護十分有限。血犬每一次的試探並非做做樣子,在匹魯反應不及的瞬間,血犬仍然會為其身體添上一道傷疤。
匹魯身上的毛髮慢慢染成了黑紅色,而血犬仍舊毫髮無傷。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血犬居然以完全的優勢壓制著匹魯,這樣的速度與敏捷,難道痞子幫的二當家進行了特訓嗎...不對,讀數顯示它們同步率依舊沒有變化!難道之前血犬一直都在隱藏自己的實力嗎?」
觀眾席開始議論紛紛,有人已經罵了起來。
「又打假賽是吧?」
「那隻長毛畜生在幹嘛,只會挨打是嗎?」
老崔憤怒地敲了一下面前的玻璃,怒道:「他們肯定作弊了,但是哪裡動了手腳?」
「注意看電子板上血犬的同步率讀數。」琰的聲音瞬間讓老崔平靜下來。
陸遠和老崔抬頭望去,電子板上同步率顯示的是穩定的七十二。
「七十二啊,和之前的差不多。」老崔嚷道。
「你接著看。」
陸遠盯著好一會,也撓撓頭說:「沒變化啊。」
「就是因為沒變化才奇怪。」琰轉過頭面對二人,「同步率既然會因為疼痛等各種原因而變化,那麼說明它本來就不是一個穩定的值。即使是讓幻獸平穩的呼吸,也會和水面一樣產生波動,讀數至少會在一個區間內跳躍。但血犬的讀數太穩了,一絲一毫的波動都沒有。」
「你是說,它的同步率是假的!」陸遠恍然大悟。
「對,真實的讀數,恐怕早就被換掉了。」
...
「老大,二當家感覺身體不是很妙,他的額頭都是汗。」痞子幫選手室內,一名幹部對著克萊西小聲說道,此刻的克萊西正站在小窗前,看著場地內的局勢,他緊皺的眉頭下滿是那不安的神色。
「同步率到多少了?」痞子幫的老大,克萊西對著身後的人發問道。
「百分之八十。」回答聲顯得有點怯懦。
克萊西點點頭,隨即又厲聲說:「不許撤藥,先備著,看情況隨時準備再加量。」
身後的幹部聲音變得顫顫巍巍。
「老大,你說,二當家會不會挺不過去...一支藥已經很危險了...」
克萊西回過頭,怒視著對方,那幹部的面罩掩蓋不了自己驚恐的神色,他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別多嘴,做你的事。」
...
擂台之上,匹魯此刻已經慢慢退到了場地的牆邊,一條長長的血路從匹魯最開始的位置延伸到牆根。血犬不會輕易放匹魯撤退,匹魯換來的這一方安全的後背卻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喘著粗氣的是匹魯。
它的皮肉顯得如此的沉重多餘,抬起自己的雙腳都是那麼費力。
它第一次感覺自己身上的血肉是那樣一個重的負擔,它想閉眼睛了。
「怎麼辦?清江的狀態好像很不妙。」陸遠看向場地內縮在牆角的匹魯,早已心急如焚。
而一直沉默著的老瞎此刻卻不解地發問道:「小清江的同步率也被改了嗎?」
老崔和老瞎同時看向蜷在椅子上看戲的老瞎,老瞎卻聳聳肩。
「因為按照你們說的,同步率不變是不可能的,但是小清江現在應該受了很多傷吧,可是她的同步率還是那麼高。」
老瞎指了指電子板,眾人隨著老瞎的指示看去,電子板上的讀數停留在百分之七十七。
「老瞎,你這個時候倒是不瞎。可這能說明啥?」老崔問道。
老瞎沒好氣地說:「我怎麼知道!不是你們神經兮兮地講了一堆,現在來問我原理做什麼?」
「清江的讀數絕對是對的,因為它並非一成不變。」琰說道。
「哦?」陸遠感到困惑,「可是匹魯的狀態看上去很不好,清江姐還能撐住嗎?」
琰沒有說話,只是示意眾人往下看。
此刻,血犬已經離匹魯只有幾米的距離,它似乎看出了匹魯的疲軟,那厚厚毛髮下的肌肉似乎失去了活力。
血犬的身體雖然比匹魯大上一圈,但是它自認為自己的力量完全無法和匹魯比較。匹魯粗大的四肢與寬厚的身軀如果與敏捷型的血犬正面碰撞,那吃虧的一定是血犬。
可現在,疲憊的匹魯看上去已經失血過多,原本緊繃的肌肉束也不知斷裂了多少,它的身體還有幾處是能動的?
血犬不願意再等待了,它此刻也感覺自己頭疼欲裂,駕駛員與血犬的身份正在變得模糊不清,它感覺自己馬上就要成為——
它必須解決戰鬥。
觀眾席的聲音變成了鋪天蓋地的催促聲,無一例外催促著血犬。
血犬撲了上去。
如血犬料想的一樣,匹魯沒有在它空中最脆弱的那一瞬間做出回擊,它凶戾地攀住對方的身軀,爪子刺進肉里。
血犬感到興奮,它情不自禁地下嘴撕咬,如同啃食一塊巨大的肉。
匹魯沒有嚎叫,沒有掙扎,它就像一隻快要老死的山羊,主動迎向渴求著它肉體的狼。
...
清江感覺自己的身體好沉好沉,當血慢慢流干,觸感也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皮下久久不去的黏膩與悶熱。
她感覺自己就像被關在了一副身體裡,被爪子撕扯的開始確實疼痛無比,可現在它只有那濃濃的困意,直到——
歡呼聲隨著血犬每一次的下口達到一個又一個分貝的高潮,匹魯的背部早已血肉模糊,白骨在血泊中似乎已經隱約可見。選手席的那幾個微弱的呼喊聲是那麼無力。
「好吵。」
清江睜開眼,它感覺自己的頭頂輕了很多,像厚厚的被子被別人掀開,她向上望去,去尋找那個惹自己安眠的人。
清江的視野里再次出現了黃色的泥土,反著光的一個又一個玻璃板,還有一個在她身上撕咬著的怪物。
「哦,我還在擂台上。」
匹魯那破損不堪地身軀猛地擺動,還在貪婪地吞食著的血犬被猝不及防地甩了開來跌落在土地上。
它那滿是疑惑的雙眼下一秒就被黑影填滿,匹魯重重地踢出一腳將它踹飛出去。
「匹魯!它它它——幾乎半個身體都快消失的匹魯居然站起來了,而且似乎行動完全沒有受到影響!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駕駛員的同步率...駕駛員的同步率不減反增,居然重新回到了百分之八十一!」
血犬嗚咽著站起身,它不理解,眼前的這個傢伙為什麼,在淌著鮮血,身體都不完整的情況下還能這樣一步一步若無其事地走向它。
「怪物。」
它不禁在心裡大喊,可它最後一點人性卻在這咆哮中失去了。
「加一針!」克萊西下達了命令。
「可是,老大...」
「我叫你加一針!」
血犬發瘋般沖向匹魯,幾乎毫不費力地就躍到了它背部,沒有一絲猶豫,它那滿排的獠牙直直嵌進匹魯的肉里,就像撕紙一樣將半扇肉片連著皮活生生扯下。
第一口,第二口,第三口。
飛濺的鮮血與發瘋的野獸就像血犬第一場的戰鬥,只是現在對象變了。
可觀眾席此時卻鴉雀無聲,那詭異的寂靜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於一處。
只剩本能的野獸在此刻也停下了口,它的爪子在此刻鬆開了,它必須後退,那默默忍受了它極致暴力的對象在此刻正顫抖著,那傷口處的血肉正慢慢扭動著,發出不安的聲音。
一隻鞘翅撕開半邊背上的僅剩的肌肉。
兩隻幾丁質般的長足從那敦實的半邊前腿中脫出,然後是後腿。
匹魯伸長著身子,發出悽厲的鳴啼,那潔白如大理石的身軀慢慢從血液中蛻出,它真正的模樣展現在聚光燈下。
「蟲子...它真正的樣子,被包裹在這具身體裡。」
那潔白的半身在輝光中,在血泊里振動著它的翅膀,美麗得如同雕刻的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