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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魯被在礦車的裝載下被運送到了避難所前的沙地里,琰與老崔看著陸遠。
陸遠感到不安,他之前與匹魯的連接均以失敗告終,哪怕前一夜的僥倖成功,他對匹魯的操控也相當有限,連移動都如此地困難。
而現在,計劃的能否執行都取決於他能否駕駛匹魯,沉重的擔子終於是落在了他的肩上。
「我也是...要能幫上忙了。可...」
陸遠內心仍有搖擺,但他已沒有別的選擇,他將連接器固定在頭頂,按下了按鈕。
指示燈開始閃爍,噪音響起。
老崔不安地咽下了唾沫。
兩人的目光聚焦於陸遠,他站在沙地上,卻突然如喪失意識一般躺倒下去。
「成功了!」老崔喊道。
可眼前的匹魯卻絲毫沒有動彈的跡象,仍是靜靜地伏在沙地上。
「怎麼回事?」
老崔與琰快步地走向陸遠所在的位置,低下頭,卻看見那雙失望的正睜著的雙眼。
「抱歉...我沒能成功。」
「同步率百分之四十一。」琰看著陸遠頭上連接器顯示的讀數,無奈地嘆了口氣,「只能短暫的進入意識幾秒,就立刻斷開了。」
陸遠慢慢爬起身,連接帶來的觸電般疼痛感還未消散。
「我再試試好不好?」陸遠請求道。
琰向他解釋道:「雖然久經練習,確實可以提高駕駛員的同步率。但是,駕駛員的上限在第一次連接時就已經暗示了,不會提升太多的...陸遠,可能你的極限也就在可以讓匹魯走路的程度,但這遠遠不夠。而且...我們沒有時間了。」
「再讓我試試吧...」陸遠再次請求道。
琰點點頭,只是說:「沒關係,不要讓自己的身體太累就好。老崔,你照顧一下陸遠吧,我先...」
「琰...」
陸遠看著琰已經轉過了身,想拉住他,卻被老崔止住了。
老崔搖了搖頭,說:「琰沒有在否定你,他要去思考,琰深度思考的時候,總喜歡一個人。」
陸遠看了看老崔,老崔的目光依舊充滿了期盼與信心。
「我們再試試吧,陸遠。」
「好。」
陸遠再次戴上連接器,那異樣的不適感再次通過琰的大腦傳遍全身,那撕裂的痛覺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陸遠的身心。
夜晚,月光,街道,滿街的屍體與血泊。陸遠看到那隻咆哮的巨獸,在月光下啼哭,可它的瞳孔里映出的卻是陸遠的臉。
陸遠驚叫著再次回到現實,滿身的虛汗與痛楚讓他知道自己剛才又一次連接失敗了。
「讀數百分之三十九...」老崔搖了搖頭,伸出手去扶陸遠,眼神滿是擔憂,「陸遠,你的狀態似乎不好。」
「沒事。」陸遠擦了擦眉角的汗,也伸出胳膊順勢被老崔拉起來,「繼續吧,我們再試試。」
...
第五次連接,同步率百分之四十三。
第十次連接,同步率百分之三十七。
第二十次連接,同步率百分之三十二。
「陸遠...」老崔再次將倒在地上的陸遠攙扶起來,摸摸拿過了他手裡的連接器,「陸遠,我們明天再嘗試吧,你太累了。這樣下去要崩潰的。」
「給我...再試試...」陸遠虛弱地伸出手想去夠老崔手裡的連接器,但指尖還未觸碰到,便一低頭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是入夜。
陸遠發現自己又一次躺在了床板上,他艱難地爬起身,木然地往外走。
「連接器...」
房間裡空無一人,老崔也不知去往了何處,他知道匹魯已經被運回了避難所的窩棚里,可他就是不甘心,他咬著牙,眼中卻不爭氣地流下了眼淚。
「為什麼!」他憤怒地敲打著牆壁,鐵皮製成的薄牆被錘地發出震響。
他幾乎是貼著牆慢慢頹倒在了地上,泥土髒污了他的頭髮,可他已經沒有力氣再抬起來了。
「陸遠。」身後傳來了輕柔的聲音,陸遠清晰地辨認出了對方的聲線,可他的語氣卻不再那麼冰冷。
陸遠的十指緊緊扣進土地,憤恨地傾訴著:「琰!我做不到!我怎麼就是做不到!」
「陸遠。」琰的一隻手搭上了陸遠的肩膀,他蹲下身子,貼近琰的腦袋,輕聲安慰道:「沒關係的,陸遠,沒關係的。」
「琰...幫幫我好不好,你一定有辦法的...」
「清江變成這樣,是我的責任,你們到這個地步,是我的責任。我從沒感覺這麼悲傷。」
「幫幫我...」
琰伸出雙手,扶起了躺倒在地上的陸遠,看著他的眼睛說道:「陸遠,從此,我們的避難所不會再有更多的人了,我不想有更多的情感了,我好痛,我好痛。陸遠...告訴我好不好,你無論如何都想為清江報仇嗎?」
陸遠用力地點點頭。
「我會想辦法的,交給我好不好。」
陸遠再也止不住眼裡的淚,埋進琰的胸口痛哭起來。
「睡一覺吧,陸遠,我答應給你們明天。」
...
成千上萬暗道從黑暗中自下而上攀升生長,如同盛放的枝芽。密密麻麻的黑點織成長長的線,貫通那
如網狀,如蜂巢一般的空穴。黑色的菱形,潔白的晶膏,萬千嘈雜的聲音都回應著同一個名字。
「啊!」
陸遠從驚叫中醒來,他痛苦地捂著手臂,感覺那裡火辣辣地痛,身體也如灼燒般發燙。
「你醒了。」琰的聲音從陸遠身邊傳來,「你昨晚發了很高的燒,我給你打了退燒針。」
「琰...」陸遠看向身旁的男人,他正在處理注射器的針頭,那枚退燒針應該就是他疼痛的源頭。
「你的醫療水平很不過關。」陸遠吃力地笑了,「扎得我好痛。」
琰撓了撓頭,一本正經地說道:「我應該沒有扎錯,是你的靜脈沒錯的。」
「不然我會更痛?」
「應該是,會更痛。」
陸遠吃力地直起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確實如琰所說,燙得厲害,又熱又痛。
「我這個狀態,又訓練不了了。」陸遠苦澀地說道。
「應該是昨天連接次數過多的副作用,再好好休息一天吧,我們還有時間,養好身體,不要再勉強自己了。」琰站起身,準備離開不再打擾陸遠,剛一轉身卻又被陸遠叫住了。
「琰。」
「嗯?」琰回過頭,「怎麼了?」
「你昨天說的,是真的嗎?」
琰露出了笑意。
「你還記得啊?」
陸遠聽罷,小心地點了點頭。
「不騙你。」
陸遠看著琰遠去的背影,艱難地再次閉上了眼。
可陸遠這次卻怎麼也睡不著了,他一閉眼,面前就出現密密麻麻的混亂的黑影,耳朵里不時傳來淅淅索索的聲音。有什麼東西和他在說話,在交流一般。陸遠心裡明白那是噪音,可他卻總能把它拼成一串自己無法理解的字句。他感到煩躁,他要站起身,他想吹吹冷風。
陸遠慢騰騰地走下床,一瘸一拐地往外走,暈眩感與疼痛感侵襲著他的大腦,每走一步眼中的景色便模糊一分。他看見眼前的人影分成了三個。
「嗯?陸遠,你怎麼下來了?」那個身影發出了人的聲音,陸遠那混亂的腦袋被拉回了現實。
他這才看清眼前的那位。
「老崔...」
「琰叫你多休息,你怎麼下來了?」
陸遠想搖搖頭,可是晃著腦袋就感覺一股子水在頭顱里竄。
「嘶...」
「要不再去休息一下吧,陸遠,你的身體現在太弱了。」老崔關切道。
陸遠扶著牆,眼睛的餘光卻瞥見了一旁懸掛著的連接器。
原來陸遠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匹魯休息的地方,老崔原是在為匹魯做日常的營養供給。
「額...」
陸遠還想做些什麼,他一把拽過了那掛在牆上的連接器,一股腦地安在了頭上。
「陸遠!」老崔急得吼道,「你身體現在吃不消的!」
可是陸遠聽不得,他已經按下了頭頂的按鈕。
指示燈開始鳴響,陸遠的精神再次被拉扯一般抽離身體,飛向天空,那疼痛的感覺不知是來自高燒還是來自連接器的作用,陸遠不想管了,他任由自己的精神被洪流衝散。
「呵——」陸遠長長吐了一口氣,他的意識再度回歸,他知道自己又失敗了。
他睜開眼,看著周圍的一切,可奇怪的是,那一切都變得好小。
「老崔?」他低下頭,卻看見老崔正抬頭驚訝地望著他,他想說話,可那聲音卻被淹沒在自己的喉嚨里。
「怎麼回事?」
言語化為一聲鳴啼。
陸遠看向四周,卻發現了倒地的自己。
陸遠震驚了,他看到了那個倒地的自己頭上的連接器。
讀數停留在了百分之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