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的盡頭漸漸浮現人的影子,那是一支軍隊,還是只是一群武裝分子,都不好分別。
他們來自各個地方,有著不同的身份,而如今,他們走在同一條道路上,他們穿過黑石環山的邊境,迎著沙塵,一路朝著沙漠的正中,那個巨構所在而去。
「我從沒想過,自己會有一天和集團軍的人站在一塊,並著肩往一個方向走,做的,居然還是同一件事。」
僱傭兵的臉隱藏在面罩下,但他眼角浮現的笑意不言而喻。
「我也從沒想過。」走在他身邊的一名集團軍士兵回應道,他的臉色並不好看,「別靠我太近,兄弟,我還沒有把你當自己人,我很懷疑,你們這些臨時湊起來的玩意真的能有多少用處...喂,別碰我!」
「得了吧,你們這不也就剩百來號人了?而且,你們現在真的還是集團軍嗎?連番號都沒了吧?」僱傭兵打趣道。
「只要,指揮官還在...」
「那你們現在的指揮官是誰?」
「妮蘭隊長...又或是她身邊的某些人,我不知道...我們只要有個領頭的就好,武陶長官生前給我們下達了最後的命令,我們是軍人,我們應當聽命行事。」
僱傭兵把手枕在後腦勺,「無聊的說辭,要是真的要拼搏,準備好付出生命的話。你應當心裡有個偶像,有個目標...就好像,你們可能會提起的信仰之類的。」
「信仰...」那名士兵嘴裡念念有詞,似乎想到了什麼,他的雙臂摟著自己的長槍,雙目注視向遠方,在那天邊朦朧的盡頭,他似乎找到了答案。
「我曾經...參軍,也希望這個世界能迎來真正的安寧與和平。我是聚落出身,不在哨站的核心區,我的父親有幸當上了一名礦場工頭,搬到城區的那一天,他卻因為肺結核去世了。」
「噢,那真不幸。你以為我會這麼說?你有家庭,這已經是一種幸福了,我們這邊大部分人可連自己的親生父母都沒見過呢,我都忘了自己出來討口子的時候乾的是什麼活。」
僱傭兵自然地說著,仿佛那些苦難都是什麼不值一提的往事,他伸出手去,拍了拍同行者的背,隨後眯起眼笑道:「好好干吧,我可能會珍惜和你一起共事的日子噢,雖然可能只有一陣子,雖然可能過一會我就見不到你了。」
他笑著向前走去,沒入人潮中。士兵得見,那些看上去裝備簡陋,衣衫不整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反抗者們正步履堅定地向前,他們眼中沒有怒火,沒有痛苦,只有高昂與堅決。他們或許瘦弱,或許疲軟,或許肚子裡裝的食物還混著泥沙,但他們已經做好了準備,即便是斷掉矛頭的生鏽鋼叉,也能將血肉之軀擊穿。
五號前哨站,邊境最外圍——
一道防線被建立,起義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拓荒地。這裡是人類文明的最外圍,也是克里夫安排的第一個考驗,他要將這些膽敢反抗者拒之門外,溺死在無盡的沙漠中。
而對於這一萬多人,他們所看到的,是前哨站背後仍然存活在夾縫中的人們,他們正等待著風的聲音,對外頭的腳步聲翹首以盼。只要首戰告捷,拿下這個據點,就會有更多的人願意加入,在真正來到克里夫的巨構前,一切也將勢如破竹。
雙方都在此地下了重注。
克里夫的親兵,五百人的機械化部隊,配合五十頭幻獸正在黃沙中等待著。這些傲慢的士兵對這看上去來勢洶洶的敵人並不忌憚,在他們眼裡,這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沒有反抗手段的原始人,只需要幻獸部隊出動,就可以輕鬆碾過去。
兩軍在相距百米處對峙。
克里夫方面慢慢走出一名高瘦的軍官,他輕蔑地掃過對方的軍陣,隨即喊話道:「叛軍們,你們可知你們現在犯下的罪行?行星總督已經勒令我們在此將你們盡數消滅,但我心向善,如若你們現在放下武器,倒戈來降,仍然可免一死!」
他回過頭,看向身後給他帶來滿滿安全感的【大熊座】,不禁嘴角上揚。他看了看自己的腕錶,並非是故意留給對方答覆的時間,而是思考著自己多久能解決戰鬥吃上自己的午飯。
反抗軍中慢慢走出了一個紅髮男子,他走到軍陣的最前方,想說些什麼,卻又被身後躥出來的一個女人打斷了。
「一邊去,我來和他講理!」
紅髮男子張了張嘴,隨後退到了一旁,緘默地看向前邊的女人。那名軍官抬起頭 眯縫著眼有些疑惑。
「哪來的蠢東西?」
「你給我聽好了!」那女人清了清嗓子,「嗯...我可以留你一條狗命,讓你回去給那個死胖子帶個話,就說,讓她洗乾淨脖子給姑奶奶等著,我保證給他肚子上油水都捅出來!」
那士官聽罷,又氣又惱,回頭便罵道:「無禮的東西,死到臨頭還不自知!」
「死到臨頭的是你,你要是不願意去,我第一個殺的就是你!」
對方卻是一笑:「你殺我?靠什麼殺我,靠你的這張嘴嗎...」
一陣風從他耳邊呼嘯而過,那士官的話方說了一半,便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右半邊臉頰,手心只感覺一道溫熱的液體流出,五指一抓,才發現自己的耳朵已經不翼而飛。疼痛感隨之襲來。
「啊啊啊啊啊啊!你,你幹了什麼!」
那女人露出自己的手背,亮出了指縫裡的刀片,一笑道:「看不出來?」
「給我殺,給我殺,給我碾死他們!」那名士官再無法忍受,直接下令道。
那女子身後的男人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隨即舉起自己的右手,並住食指與中指,朝前揮了揮。
總督方面軍方才移動了一步陣線,只見對面的風沙里,人群慢慢散開,巨大的陰影從視野中慢慢浮現,兩隻特殊的幻獸一左一右踏過沙地,掀起沙瀑,他們分站在二人左右,巍峨如山嶽。
即便是不了解集團軍的總督親兵,也認得這些特殊的型號。
那名士官彎著腰捂著傷口,眼中閃過一絲不爽,「【利維坦】和【北極光】,沒想到,這兩隻居然還活著...情報里明明說乾惟賢已經死了。」
【北極光】與【利維坦】站在反抗軍軍隊的最前方巋然不動,嚴酷地看著面前的幻獸群,而在它們的注視下,對方竟無一人敢動。
「我們既然選擇了反抗,也不會乖乖就範,早已做好了殊死一搏的準備。」
那名紅髮男子終於開口說話道。
「哼。」士官不屑道,「總督早就料到幻獸會有殘存,也預想到了特殊幻獸存留的情況。但那又如何,區區兩隻,我們足以應付,你們的底牌也就到這為止了,你們根本前進不了半步?」
「是嗎?是誰告訴你,這兩隻幻獸是用來和你們的那幾十隻正面對決的?」
「你說什麼?」
琰走上前,露出了自信的表情。
「它們只是和你最開始的想法一樣,用來碾碎你們這些血肉之軀的。」
「哈,你開什麼玩笑?」
「不然,你大可以試試,下令吧,讓你的幻獸開過來。」
「你在挑釁我?別以為這樣會有用,我殺死你們如同踩死蟲子一般簡單。」
隨即,在所有人的注目中,那名紅髮男子與士官同時舉起了自己的右手。
「進攻!」
「斷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