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奶媽10

  二丫頭說要按摩，賈母並未盡信。她的確知道這孩子近來對醫術十分著迷，只因不是壞事，也是個傍身的本事，她就未曾置喙。然而在她看來，迎春到底只是孩童，沒有個師父，自己看書，能琢磨出什麼來？偶爾弄個吃食也就罷了。

  卻沒想到，她小手在自己頭兩側按了幾下，竟真的通暢許多。困擾了她一整個晚上加上午的頭疼減輕了，人也不再那麼發昏。迎春人小，力氣不大，但小手熱乎乎、軟乎乎的，賈母正受用。

  按了好一會兒，賈母也不忍心迎春累著，趕忙拉了她坐下，果然見孩子臉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便取了帕子親為她擦拭，口裡道：「你這孩子心忒實，按幾下就罷了，可別累著自己。」

  「孫女兒不累，老祖宗偏著我了。」迎春笑道，「這樣發發汗，對身子也好，老祖宗看我近些時日是否康健了許多？」

  賈母一看，果然她臉色紅潤，身形勻稱，目光靈動，再不似過往。

  「我再也想不到的，我的二丫頭竟然是個小神醫。」賈母慈愛地摸了摸迎春的小臉蛋，感受著她溫軟皮膚下透出的熱度，心裡也喜歡，「女兒家有這樣的本事，以後總能過得好。你可別聽有些人的酸話，說什麼學醫上不得台面，那都是些糊塗之人的糊塗主意。人生在世，身子是頭一位的，不拘是你還是你身邊人，調理好身子才能圖其他。」

  她這話，也是家下有了些風言風語，以往她不在意，如今喜歡起迎春來，就免不得提點她幾句。

  迎春自然歡喜地應了：「老祖宗的教誨都是為孫女兒，我一定謹記。」

  「這就好……我啊，只盼你們都好好的。」

  摟著迎春，賈母的思緒再次忍不住想起來元春。

  只希望選秀之路順利，別辜負一家人這麼多年的期望吧。

  祖孫二人正好著，外頭王媽媽已是等得急了。二姑娘昨日駁了她的請求，她才無奈求上白玉，可如今二姑娘正在老太太身邊，要是她求了老太太允了再不讓自己來當差可如何是好？聽說老太太近來可是喜歡二姑娘，或許就真許了她。

  好容易等到白玉出來，王媽媽趕緊跟上去與她說話，白玉覺著她實在沒分寸，拉著她往偏僻處走了幾步。

  「媽媽，我知你心急，只是此事急不得，家裡上下多少事情等著老太太拿主意，你若是急著湊上前耽誤老太太正事，才是自找沒趣。」白玉苦口婆心，「今日估摸著也不成了，老太太精神不濟，正不舒坦，不會見你的，你先家去吧。」

  王媽媽要是個懂進退、有眼光、會看局勢的聰明人，自然就不會在迎春屋裡如此行事，把下人主子都得罪了個光。

  她心裡火燒似的，難受極了，也就在家裡坐不住，非得纏著人給個準話才好。

  白玉性子再好，也被她纏得鬧了，藉口老太太派了活兒，趕緊就跑了。

  卻說屋裡此時也說起了王媽媽，老太太年紀大了，記性不好。原本說是將翡翠借迎春幾天，卻沒想那王家的如此不識好歹，不過是壞了肚，竟拖了這麼些時日。她並未想過真的攆了王家的，到底對迎春不好，府里也容易生出事端，因此今日就問：「你的奶母在家也養了許久，可大好了？」

  迎春笑道：「昨日還來屋裡請安了，我看她臉色實在難看，怕她沒養好急著上來服侍，又許她多養幾日。」

  「這也是你心善，但日後可不許如此心軟了，家下有些人，仗著主子心好，就拿喬起來。尤其是這些奶過哥兒姐兒的奶母，不過是我素日裡不愛計較罷了。」

  有些話，賈母心裡門清，只是看她愛不愛管。今日想起就提點迎春幾句，好似是個多麼慈愛的祖母，來日忘了，也就拋諸腦後，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迎春便道：「請祖母再借翡翠姐姐三日吧，三日後我就打發人去把王媽媽喊回來。」

  幾句話的功夫，原本是迎春著意冷王媽媽幾日，在賈母這裡聽來就成了王媽媽拿大拖時日。王媽媽若是聽到了，不知道如何叫冤才是。

  回了自己屋裡，迎春身邊只剩繡橘繡桃二人，她們服侍她用了晚飯，看了會兒書，又在榻上坐下，心裡藏不住事的繡桃才終於問出來：「姑娘，咱們這就要叫王媽媽回來了嗎？」

  上次王媽媽給了繡桃兩個巴掌，叫她心裡委屈了許久，哪怕後來姑娘補償了她，她也不喜王媽媽，不願她回來的。

  其實迎春何嘗想要這麼一個攪屎棍回來呢？王媽媽腦子不清楚，又貪婪短視，這樣的人留在身邊不僅沒什麼用處，還會惹禍。她又不像繡桃繡橘年紀小，正是好調理的年紀，她都這麼大了，迎春再如何費勁教她只怕也不成。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迎春幾次試探老太太的意思，都是還要叫王媽媽回來的，迎春自然無法違逆。

  也是她現在年紀太小，在家裡又沒有地位，萬事沒有話語權，才會如此拘束。

  想到這兒，迎春嘆了口氣。

  到底何時，她才能做自己的主呢？在這深宅大院裡，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得個好下場。

  「明日你們就去二門喊個人傳話吧，讓王媽媽三日後回來當差。只是卻不要說是老太太的意思，只說我的話。」

  半晌後，迎春這麼說道。

  想來這些時日，先是身上不好，後又面臨著可能丟掉差事的恐懼，王媽媽能乖覺一些。

  她也不求王媽媽能像老太太身邊人那樣面面俱到、能幹貼心，只希望她在這屋裡能老實一些，別老是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忒上不得台面了。

  果然，得了信的王媽媽終於放下了心，三日後興高采烈地來當差了。

  她一進屋，就得意忘形了起來，瞧見迎春才起，繡橘在給她梳頭，立刻就想來擠開繡橘，只是讓迎春一個眼神制止了。

  「媽媽才好，就如此盡心。」迎春示意繡橘繼續，淡淡說道，「不知媽媽如何鬧肚？可是吃壞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