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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五龍二俠二打蓮花湖 老劍客出首力解重圍002

2024-08-24 03:08:36 作者: 張杰鑫
  嘍卒說道:「若是探蓮花湖的,將他搭到大寨,交與寨主發落。在此殺人,我們擔待不起。」張德壽無法,遂將刀還入了鞘內,嘍卒用槓子將少爺搭起,直奔中平大寨而來。

  來至大寨前將少爺由槓子上向下一捋,將少爺摔在平地,少爺恐怕摔了桃花臉,將頭向上一揚。旁邊一個頭目說道:「你們何必故意摔他?慢慢放在地下多好。若是摔破臉面,叫寨主看見,豈不被申斥?蓮花湖的規矩,拿著人不許傷損,你們怎麼更不知道守規矩了?」語畢,嘍卒頭目走到韓秀座前,單腿打千,說道:「現有張寨主、柳寨主、崔寨主,三位寨主拿一個探蓮花湖的。」韓秀問道:「怎樣拿住的?」張德壽答道:「在菜畦前動手,將他引到陷坑,落在陷坑之內拿獲。」

  今日乃是山中嘍卒頭目比武之日,大家正在大寨比武。韓秀說道:「大家不要比賽了,將他足下綁繩挑開,不准動他身上的東西。」嘍卒頭目將少爺的判官筆仍然插在背後,打開足下綁繩,又給少爺將身上灰塵撣淨,露出了本來面目:五色線網子繃頭,面似桃花,荷花色短靠,玫瑰紫的絨繩十字絆,荷花色的褲子,福字履緞鑲緞鞋,一看好似女相,年在十四五歲。這位嘍卒頭目姓崔行三,在此山多年,人極正大光明,一看少爺蕭銀龍如此美貌,心中暗想:張德壽、柳玉春二人最下賤不過,這是由哪兒弄來的小學生?崔頭目思索至此,遂叫道:「學生,你見了我們總轄寨主,不要害怕。你別看刀槍劍戟好似樹林,可並不傷人。你是幹什麼來的,只管說實話,總轄寨主不能責備你。」蕭銀龍點頭說道:「多承長者美意。」跟隨崔頭目邁步進了中平大寨。少爺杏子眼一轉,向東廊下觀看,只見十六個大柵欄,每一個柵欄有一間屋子大,上面懸著黑地金字匾,匾上頭均有三個小字(前八寨),三個大字(第一寨、第二寨、第三寨、第四寨、第五寨、第六寨、第七寨、第八寨),八塊大匾。再看西面十六個柵欄,是旱八寨,第一寨至第八寨。向南一看,東面上四個柵欄,西面上四個柵欄,乃是中平八寨,正當中掛著一架座鐘,名叫聚眾鍾,有水缸大小,蓮花湖若有大事,一敲此鍾,合山寨主俱到。再向北看,有一人獨坐金交椅,荷花色老虎帽,正當中荷花一朵,身披桂州綢坐氅,那張臉面真好似荷花放蕊一般,劍眉朗目,三山得稱,背後背著亮銀雙刀,此人乃萬丈翻波浪韓秀是也。在韓秀身背後站著四個大漢,左邊兩個大漢,懷抱八楞亮金錘,八楞亮銀錘;右邊兩個大漢,懷抱八楞青銅錘,八楞鑌鐵錘。在韓秀桌前兩張金交椅,左邊坐定一位老者,白面長髯,背後背折鐵寶刀,乃是韓秀之叔,寶刀將韓殿魁;右邊金交椅上坐的是震八方林士佩,背後十二顆鏢槍,相襯烈火苗,繡花囊內別定三雙點穴钁,在一旁龍頭鳳尾架子上,戳著六十二斤半重的狼牙鑽。聚義廳下站立四十八位削刀手,韓秀佯裝不理的樣子,連頭都不抬。削刀手說道:「小孩給總轄寨主爺跪下。」蕭銀龍佯作未聞,削刀手又喊道:「你聾啊!怎麼裝聽不見?」韓秀說道:「你等不要大呼小叫。」蕭銀龍觀看韓秀,韓秀觀看蕭銀龍,猛一看好似姑娘的樣子,細看原來是一個小學生。韓秀心中暗說:這一小孩,男長女相,好似陳塘關的三太子。韓秀遂問道:「小童子姓什名誰,因何至此?」蕭銀龍答道:「我乃無名氏。被你們拿獲,何必多問?殺剮存留,任憑於你。」韓秀說道:「原來是少姓無名的小孩子。將綁繩鬆開。」韓秀口中可說解開綁繩,並沒有人給解繩。少爺桃花臉一紅,說道:「少爺名姓資重格高,你這是用話擠兌我。你家少爺姓蕭名叫銀龍。子不言父名,吾之家嚴震三江蕭。」韓秀一怔,問道:「勝英是你何人?」蕭銀龍答道:「勝三爺與我天倫八拜結交,他老人家是我勝三伯父。」韓秀聞聽說道:「不問可知,你是勝英所使。勝英前者探蓮花湖,我曾率眾追趕,他渡過漩渦之水,我不欲結仇,未曾窮追。你既是蕭傑之子,勝英之盟侄,你就該跪倒求饒,本寨主有惻隱之心,不傷你的性命。」銀龍說道:「久聞你是精明強幹之人,原來聞名不如見面,連一句知道羞恥的話都不會說。你們本是一群賊,少爺乃是俠義之子,焉能跪你們賊人?像你們蓮花湖之人,寨主、嘍卒之名,不過比賊好聽點。你們本來是搶劫之徒,若能搶富人濟貧人,那還算有點良心,像你們這群賊,就知道肥己的,都不是好人,賊父、賊母、賊子、賊孫、賊妻。」少爺這幾句話,說得群賊大怒。韓秀桃花臉通紅,說道:「小乳子嘴尖舌巧,綠林道不得一樣。豈不聞高山藏虎豹,田野埋麒麟;寒門生貴子,茅屋出公卿;鹽車困良驥,深潭隱蛟龍;沙子裡邊澄黃金,綠林道中出英雄。本寨主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非禮勿視,非禮勿聽,財色分明。小娃娃口出不遜,你說綠林身價輕,我能宰活人,我一句話將你剁成肉泥。」少爺聞聽,微然冷笑,遂說道:「韓秀,少爺若有半字哼哈,不是蕭門之後。你要是敢傷了少爺,此處離鏢局子幾十里地,我勝三伯父如要知道,必然殺到蓮花湖,將眾賊殺得乾乾淨淨。少爺那時雖死在九泉下,也心平氣和。量你們不敢傷少爺。」總轄寨主韓秀鬧得騎虎難下,說道:「乳臭小兒,竟敢開口傷人。」遂吩咐道:「群寨主亮傢伙,將此子亂刃分屍!」


  少爺冷笑兩聲,叫道:「韓秀!你看少爺臉面改色沒有?你空有韓小帥之名,不曉得用兵之策。你是賢愚不分,不稱韓小帥三個字。聞名不如見面,你完全是山大王野蠻脾氣,何足為英雄?」韓秀一看少爺坦然自若,談笑如常,遂叫道:「眾寨主且停刀槍!」又叫道:「娃娃,你說我人多勢重,我將你放開,咱倆遞遞手如何?」少爺說道:「滅高人有罪,遞手我不是你的敵手。」韓秀說道:「咱倆作篇文章如何?」少爺說道:「作文章,我沒有才學。」韓秀說道:「為何你說寨主不稱韓小帥,不曉得用兵之策呢?」少爺說道:「你本來少才無智,不分賢愚好歹。十三省總鏢局什麼人才都有,怎麼就單用少爺探蓮花湖呢?少爺本是游蓮花湖來的,現在山外有船為憑。少爺游湖觀景,多貪了幾杯酒,你們山里賊人看見少爺金背折鐵寶刀,將少爺的寶刀偷來啦。」韓秀問道:「你那寶刀什麼樣?」銀龍答道:「我那寶刀乃是金背折鐵,刀柄上有字:震三江蕭。」

  韓秀吩咐查山寨主,趕緊到各寨查看,若隱匿不獻,當時號令斬首不貸。查山嘍卒到各寨查找寶刀,四十寨俱都未見此刀。

  蓮花湖的規矩,無論誰得著東西,都得交到總寨,不許隱藏。

  韓秀問林士佩道:「此事應當怎樣辦理?」林士佩欲要公報私仇,遂答道:「這孩子殺也殺不得,放也放不得。」韓秀問道:「如何辦呢?」林士佩說道:「他若不是探蓮花湖來的,將他殺了,叫人談論起來,蓮花湖寨主跟小孩子一般見識;若是放了,他要真是探蓮花湖來的,蓮花湖的事叫他探去一半去。依我之意,將他暫且幽囚起來,若是勝英打發他來的,三日內必有動靜。」林、韓二人商議完畢,遂將少爺下在梅花亭下水牢之內,外人無論有多少人也找不著。韓秀遂說道:「林大哥與朱大哥朱甘棠大寨主辛苦一趟吧。」林士佩站起身軀,手中執定六十二斤半的狼牙鑽,朱甘棠執定水叉,林士佩一拍少爺的肩膀:「有一個幽雅的地方,你歇息歇息去吧。你是走著去,還是用繩捆上搭著去呢?按說你是俠客的兒子,不用費事。」

  少爺說道:「憑少爺還用你們搭著嗎?龍潭虎穴,少爺也不懼,少爺有幾句話,總得說完了。」林士佩說道:「有什麼話你說吧。」少爺說道:「我好比猛虎離山被犬欺,蛟龍出水被蝦戲。得時狸貓雄似虎,退毛的鳳凰不如雞。可恨可惱我那心慈面軟的勝伯父,三月間蓮花峪南北英雄會,反臂轉環八卦刀,那時節反臂轉環八卦刀,要將林士佩一刀殺死,焉有後患?」林士佩一聽,心中暗說:「就敗與勝英一次,他都說出來了。」羞惱變成怒,摘鑽頭,立鑽纂,按三尖二刃的大砍刀,照定少爺脖頸砍去。少爺面不更色說道:「這都是我伯父爺給我們後人遺留後患。」林士佩狼牙鑽向下一落,就聽噗的一聲。原來,林士佩將鑽揚起,寶刀將韓殿魁,一把將林士佩的腕子托住說道:「慢動手,先將他押在水牢,等候勝英探山,再作道理。此時若傷了孩子的性命,豈不弄得真假難明?」朱甘棠執定水叉在前,少爺蕭銀龍在後,林士佩手擎狼牙鑽在少爺背後跟隨,真是小人得志不讓人,押著少爺奔水師營而來。

  少爺一看,水面船桅雅賽高粱地一般,朱甘棠由兜囊中取出呼嘯吹了三聲,水師營的嘍卒由戰船下來,叫道:「大寨主有何吩咐?」朱甘棠說道:「現在拿住了探蓮花湖的奸細,押往水牢,你撐兩隻小船來。」少爺由旱寨奔水寨,下山坡倒縛著二臂,少爺縱身形上了小船,眾嘍卒如狼似虎,開船夠奔西南。銀龍心中暗道:「既然被獲,只可任這群賊蹂躪而已。」

  不表銀龍心中亂想,再說兩隻小船奔西南出去約有有一里餘地,見正當中有座涼亭,座西向東,南面是欄杆,北面也是欄杆,西面是石牆,東面是石頭門。朱甘棠叫道:「小俠客請到裡面吧。」少爺縱身形登階腳石上亭子。少爺一看,心中暗道:「好闊的一座亭子。」漢白玉磯石頭的柱子,亭子當中,大石頭的月牙桌,西面放兩張青石的椅子,南北兩張青石板凳,幽雅清潔,連一個塵土星兒都沒有。四外觀看,波浪滔滔,惟有東南角有一片大葦塘,葦子有一丈余高,西北角有一片小葦塘子,除去這兩片葦子,一望無際,俱都是水。少爺又聽林士佩說道:「將水牢打開請他進去吧。」少爺聞聽,心中說道:「我以為就在此亭內呢,死了也落一個幽雅乾淨。原來水牢在亭子底下呢。」嘍卒將大月牙桌抬在一旁,月牙桌底下有一塊大青石板,上有鐵環子。將青石板撬開,用鐵棍支好,嘍卒換好水衣,打著燈籠在前,倒下台階,先進了水牢。林士佩也換上水衣,下了水牢,然後將少爺推入水牢。那水牢內的水約有二尺多深,少爺用腳一踢,四周圍俱都是巨石,如同石頭屋子一樣。二尺多高的水,是由石壁的四角,有二寸多寬的縫兒,水由四外流入。雖然不見天日,可是活水。當中有木樁子,木樁子上下有鐵環,上邊有鐵環,為的是弔頭發的,下邊的鐵環是捆腳腕子的。林士佩吩咐,先將少爺的腿腕子捆在木樁上,又吩咐嘍卒將少爺髮髻打開,吊在上邊鐵環之上。老嘍卒頭目說道:「叫少爺多活兩天吧。咱們這輩子當嘍卒,下輩子還當嘍卒嗎?」


  列位,嘍卒這明明是罵林士佩呢,無奈林士佩是客情,不好意思答話,於是只捆了二足,沒吊起髮髻。嘍卒們與朱甘棠等出了水牢,說道:「咱們兩隻船共來了十二位,此處留下六名嘍卒,每日換班看守。」林士佩與朱甘棠等回歸大寨。嘍卒們見林士佩、朱甘棠走後,大家遂將小船撐到葦叢中賭博去了,暫且不表。

  且說少爺下在水牢之內,到了第二日午刻,就聽水牢上面青石板掀開。少爺抬頭向上觀看,見一位白鬍子老頭,穿著一身青衣服,外罩水衣,托定一個四方托盤。水牢內黑暗,少爺看不甚真。老者背後有個十五六歲之人,也是一身青衣服,外罩水衣,手提一個小錫壺,端著一瓷杯。一老一少順著階腳石而下,二人下得水來,老者說道:「我們總轄寨主說,沒有餓死之罪。」用手一指少爺說道:「你看我們給你送吃食來啦。我可不敢放開你,我用筷子餵你。」少爺說道:「你是何人?」

  老者答道:「我是瓢把子的老家人韓福是也。」又一指後面少年說道:「他是書童韓喜。」少爺一笑說道:「原來是兩個賊奴呀。少爺不吃,快滾出吧。不吃賊飯,怕污了少爺的五臟。」

  韓福說道:「你不要開口罵人啊。餓你三天,看看你有本事沒有?」遂說道:「喜兒咱走,真不識好人呀。」一老一少上了亭子,將托盤放在月牙桌上,將青石板放好,少爺仍在水牢受罪,並未飲食。少爺方下水牢的時候,有火氣助著,不覺水涼,後半日火兒消下去啦,可就覺著涼啦,筋骨皮肉痛麻,少爺也不知黑天白日。天有定更來天,少爺自己思索:「想我有生以來,父母何等的疼愛?婆子下人,終日伺候著,還嫌不自由。悔不該在蓮花湖貪玩,失去寶刀,被人拿住,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身在水牢之內。」杏子眼一轉,淚如雨下。「我若死在水牢之內,若被我父母知道了,豈不疼死?久後蕭氏門中絕了香菸,誰是後代根苗?可惜我今年才十四歲,生有處,死有地。」少爺自己正在嘆息之時,就聽上面青石板鋼環子響,咔嚓一聲,將青石板掀開。少爺抬頭一看,一道綠火光,借火光一看,有一人青臉紅髮,壓耳紅毫半尺余長,火筒繃在左肩頭上,紅鬍鬚扎煞,好似赤線一般。蕭銀龍嘆道:「命強人欺鬼,時衰鬼摸人。蓮花湖果有妖魔鬼怪,叫妖怪吃了倒好,省得受水牢之罪。」就聽階腳石登登登,下了水牢,來到近前。少爺思索:「妖怪若是吃人,必先吃臉面。」遂閉目等死。那人在少爺背後輕輕拍了一掌說道:「你閉眼乾什麼?我前來救你來了。」

  少爺問道:「足下何人?」睜目一看,嚇得少爺又將眼當時閉上,暗道:「壓耳紅毫,令人可畏。」只聽答道:「我是你二大爺。非自己爺們,誰來救你?」少爺心中暗想:我們原是大清國的人,遷居台灣只有十餘年耳。我父結交天下英雄,大清國我父朋友甚多,未聽有這麼一位藍臉紅須的二大爺。少爺尋思至此,遂對那人問道:「您既是我二大爺,您可知道我是何人嗎?」藍臉之人說道:「你不是龍兒嗎?大名叫銀龍。自幼看著你長起來的,焉能不知呢?」少爺聞聽,叫道:「二大爺,不錯,不錯,我是您小侄龍兒。」只見那紅鬍鬚人亮出匕首刀,把樁上繩子挑斷,胳臂上繩兒解開,叫道:「銀龍,你活動活動吧,大概被泉水浸壞了。」說著話,向前攙扶著銀龍,來回活動了一會,銀龍這才覺著身體輕爽。那人說道:「趕緊出水牢吧。」銀龍說道:「我的腿有點麻木不仁,請二大爺將我抱出水牢吧。」那藍面之人說道:「少時可抱著,如今這大年歲怎麼抱呢?我用飛抓將你英雄帶抓住,將你提出水牢吧。」銀龍說道:「那更好啦。」遂將英雄帶用飛抓抓好,那藍面之人將銀龍向上一提,提到剛見天時候,銀龍向上一直腰,將藍面人的鬼臉鬍子撞落。少爺仔細一看,嚇了一跳,原來是一位千嬌百媚的大姑娘。銀龍忙問道:「你是何人?前來救我。」姑娘說道:「事已至此,也不必瞞著啦。我前來救你可是偷著來的,你若到了大寨,千萬可不許說咱倆人在此接談。我本是五十二寨頭寨老寨主踏雪於豐恆的二姑娘。」銀龍聞聽,原來是自己未過門的妻子,不由得臉兒一紅。又聽姑娘說道:「咱們既是夫妻,又是家長愛好結親,早晚你別鬧小脾氣就好啦。可有一宗,在此處咱能說話,若是到了大寨,我可絕不能跟你接談。咱們快逃走吧,我扶你走幾步兒,現在小葦塘有我的小船。」

  銀龍說道:「我的四肢無力,不能鳧水呀,一步兒都走不了。」

  姑娘無法,說道:「那麼待我呼喚水手。」由兜囊中掏出呼嘯一吹,哪知道水手孫三在船上睡著啦,愈吹呼嘯,愈不見孫三到來。原來孫三有個外號,叫睡不醒,他是有空兒就睡。姑娘來的時候,還囑咐他你可千萬別睡,他見姑娘向水牢鳧去,當時他躺在小船上就睡著啦。姑娘吹著呼嘯,不見孫三到來,姑娘遂對蕭銀龍說道:「那個水手孫三本是睡不醒,想必他又睡著啦。咱不可在此耽誤,倘若出了是非,可不是鬧著玩的。你雖未受重傷,在水牢內被水泡的當時不能動轉,如果查山嘍卒前來,他們人多勢眾,咱們是自受其苦。況且我是偷著來的,傳說出去,於名譽上很不好看。你既然不能鳧水,那可沒有法子。孫三該死的睡著啦,只好我背你奔蘆葦內小船吧,好在十幾丈遠,我也許背得了你。」少爺蕭銀龍處在這個光景,真是英雄氣短,不由得打了一個唉聲。姑娘一下腰,少爺趴伏在姑娘背後,姑娘兩手將少爺兩腿一攏,躍入水中,少爺兩手將姑娘的粉頸摟了一個結實。姑娘說道:「銀龍你要將我勒死?我喘不出氣來啦。我背後有雞爪雙鐮,你兩手摟住雞爪鐮,可別勒我的脖子啦,我實在喘不出氣來啦。」少爺聞聽,這才鬆了手,捋住雞爪鐮。但是姑娘的水性本來平常,年幼的時候跟於老寨主學的一點水性,自己在水裡鳧著還費勁呢,如今身後又背一個人,哪有前進的力量呢?在水內扎掙著鳧了三五丈遠,就覺著渾身無力,骨軟筋麻,不能前進。姑娘回頭叫道:「銀龍,你能夠慢慢鳧兩步嗎?我在水裡攙扶著你行不行啊?我實在鳧不動啦,您看我都要累死啦。」銀龍說道:「此時我覺著稍微有點力氣,大概你扶著我許能行。」姑娘說道:「只要你上身晃悠著不沉底就行,我就能拉著你走。」語畢,銀龍由姑娘背後下來,姑娘用手攙著,銀龍尚能支持著鳧,不至於沉底。


  正在此時,就見前面一隻戰船破浪而來,鼓聲喧天,鑼音震耳,船頭上站立一人,手擎六十二斤半重狼牙鑽。姑娘抬頭一看,只嚇得渾身立抖,少爺蕭銀龍此時惟有聽天由命,一語全無。

  看看林士佩戰船趕到,姑娘叫道:「銀龍!事已至此,只可拚命而已。寧可死於賊人之手,絕不能生還。你是不能動手了,我迎上前去與賊人動手,殺一個我夠本,殺兩個咱倆人全都不白死,殺三個咱們賺一個。林士佩這樣惡賊,是跟咱們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對頭。」語畢,姑娘撤出雞爪雙鐮,直奔林士佩的戰船迎來。此時,蕭銀龍在水內必定得淹死了。列位,蕭銀龍在水牢內,被水浸得筋骨麻木不仁,此時由水牢內出來,稍微活動活動,在水內可以勉強支持,晃悠著上身,也就是不能沉底而已。

  閒言少敘,且說姑娘迎到林士佩大船切近,看看兩下兵刃相接,正在此時,就聽見東南方上一聲痰嗽,叫道:「林寨主不要動手!蕭銀龍不是外人,乃是老夫的表侄。姑娘不要造次,老夫於豐恆來也!」姑娘一見天倫到了,忙轉身向葦叢中鳧去,並用手點著蕭銀龍道:「你看看,這都是為你,有多不好看哪。」

  銀龍說道:「誰叫你來的?」不表未過門的夫妻互相埋怨,再說於老寨主對水八寨寨主說道:「蕭銀龍是我之表侄,他是來到蓮花湖游山觀景來啦,並沒有什麼作用。皆因為丟了寶力,一時的情急,故此在山內與綠林道的人動手。」水八寨八位寨主俱各低頭不語。林士佩說道:「昨天將蕭銀龍拿獲的時候,他也沒提您一句。蓮花湖乃是銅幫鐵底的山寨,就怕有裡應外合的人,鬧出是非來。」老寨主於豐恆一聽,林士佩說話有點藐視老寨主,老寨主心中大為不悅,叫道:「林士佩!蓮花湖是我的山寨,我是老寨主,你在蓮花湖是客情,你管得著蓮花湖的事嗎?想當初你父千辛萬苦創造的蓮花峪,你子承父業,不能率眾,蓮花峪冰消瓦解,你棄山而遁,苟延殘喘,逃奔蓮花湖。你若是識時務的君子,你就當隱姓埋名。世界上還有你這樣的英雄?在蓮花湖要住著,住一個仁義水甜,也不枉是朋友,何必挑撥是非,多管閒事?終久落一個小人。蓮花湖都是正人君子,規規矩矩,沒有你這樣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朋友。何必多管閒事呢?蕭銀龍乃是個十四歲的孩子,探蓮花湖還打發孩子來嗎?你不必借刀殺人,有本事自己報仇雪恨,上能對你亡故的父親,下能對你蓮花湖的賓朋。要想借刀殺人,可以不在蓮花湖。蓮花湖以你是好朋友,我以為你是當時的英雄,知禮知義的君子,原來你是不知尊敬長上、任性胡為的小人。」

  水八寨八位寨主一見老寨主大罵林士佩,俱各低頭不語。林士佩有心要與老寨主翻臉,無奈又恐怕韓秀不依,況且自己是避難的時候,倘若弄僵了火,更不方便了。林士佩思索至此,臉上一陣紅,一語全無。

  正在此時,就聽西北上鑼音響亮,一隻採蓮大船破浪而來,船桅上旌旗飄擺,上書斗大一個韓字,只見韓秀站在採蓮大船船頭上,懷抱令字旗。林士佩正在無地可容之際,見韓秀到來,返身直奔韓秀採蓮船鳧去,來到採蓮船頭,用狼牙鑽一點船岸,縱上船去。來到韓秀的大船上。韓秀問道:「林大哥,是保鏢的前來搭救蕭銀龍嗎?」林士佩答道:「非也。鏢局子就是來了千軍萬馬也不足為慮,就恐怕你蓮花湖的人裡應外合,勾謀外人,蓮花湖難免危險。你看,現在老寨主於豐恆來了。並且是姑娘搭救蕭銀龍,姑娘背著蕭銀龍由水牢內出來的時候,我正趕上,要不然人不知鬼不覺,已將蕭銀龍盜走多時了。況且姑娘背蕭銀龍,恐怕於你蓮花湖的名譽不好聽啊。此事關乎你蓮花湖的內事,愚兄不便多言,賢弟可不要受了裡應外合之計。」

  韓秀聞聽,微然一笑,叫道:「兄長且請船後休息。老寨主與我父親生死之交,我父親臨終之時,曾託付於老寨主,老寨主與我是自己爺們,絕無他意。兄長不要過慮,小弟自有辦法。」

  林士佩羞慚退到採蓮大船後面去了。

  於老寨主見林士佩在韓秀耳旁說了半天話,心中明白,這小子必定是挑撥是非。跟著也奔採蓮大船而來。來到船旁,韓秀雙手一拉老寨主的手腕,將於豐恆拉上大船,叫道:「於叔父!您這是何必呢?蓮花湖您怎麼還帶著傢伙出來呢?」老寨主叫道:「韓秀!你不用和我動生意口。有事但聽君子講,是非休聽小人言。要說近可是咱爺們近,林士佩方才在你耳旁說些什麼?蕭銀龍本是我的表侄,他是前來望看我來啦。他沒直接到老後寨去,他貪玩蓮花湖的景致,在後山上遊玩,夜晚在船上多吃了幾杯酒,你兄弟於化龍與他玩笑,將他金背折鐵寶刀盜去,他醒來不見寶刀,遂追下船來,他沒追著你兄弟,誤落陷坑被獲。也是他年幼無知,未提我是他表叔,被你將他下在水牢,現在寶刀在我的後寨呢。昨天是十五日,你在中平大寨演武,今日休息很早,故此我未驚動你。我本意先將銀龍救出水牢,明天我再到中平大寨給你一個信,又因為我這幾日眼睛上點火,所以我叫你妹妹跟我來的。正在救蕭銀龍的時候,水八寨八位寨主趕到,我那小船上的水手害怕,將船藏在葦叢之內,我去找船去啦,你妹妹此時就要與林士佩動手,幸虧我當時趕到啦,你妹妹未遭毒手。韓秀,我且問你,蕭銀龍是我的表侄,被你下在水牢,我若是今天將他救走,明日我到中平大寨給你送信,行不行呢?」韓秀叫道:「叔父!事從兩來,莫怪一人。他並沒提您是他表叔,他若提您是他表叔,侄兒焉敢將他下水牢?侄兒應當以上賓相待。換一句話說,就是侄兒的親朋,若是誤入後寨,被您拿獲,他要不提便罷,他要提起與侄兒是親朋,您也不能加害呀。蕭銀龍本是一個小孩子,皆因為他父與勝英是盟兄弟,前者鏢行竊探蓮花湖,侄兒曾追到漩渦水處,他們已經渡過河去。若是沒有勝英前次竊探蓮花湖,侄兒今日也不能多這個心哪。既然是您的表侄,我小侄當到後寨賠禮,那就沒有別的問題啦。但是不知道就是蕭銀龍一人前來,還是另有別位?或是有鏢行之人呢?」於老寨主答道:「現有一隻大船,還在山坡上停著呢。十名水手,一位管家,並無別物。」韓秀說道:「既然如此,您就請回吧。我用船將您送回如何?」老寨主答道:「我現在有一隻小船在葦叢之內,倒不用你送我啦。」語畢,於爺由採蓮大船上縱下,破風踏浪,奔蕭銀龍而來。


  再說,姑娘方要與林士佩拚命,只見父親到了,姑娘遂奔葦塘中鳧去。到葦塘子裡一看,孫三睡得正在甜蜜之際,還直打呼聲呢。姑娘氣得杏眼圓睜,揚起玉腕照孫三嘴巴子打去,一個嘴巴子將孫三打醒。孫三揉了揉眼睛,說道:「什麼事呀?」

  姑娘說道:「我還囑咐你別睡覺,你這一會兒工夫就睡著啦。

  你看鬧出多大是非來?韓秀的大船也來啦,水八寨八隻大船也來啦,你看鬧得天翻地覆,幾乎鬧出幾條人命來。得啦,你快救那個小孩去吧。」語至此,姑娘用手向水面上指蕭銀龍。蕭銀龍此時在水內晃悠著身軀,只可不能沉底,可不能向前進。

  孫三將船急忙搖至蕭銀龍的跟前,將蕭銀龍拉上船來。蕭銀龍心中明白,姑娘方鳧到葦塘之內,就由裡面出來一隻雙櫓小船,不問可知,一定是來救自己的。上了船問道:「姑娘呢?」水手孫三答道:「鳧水回歸大寨去了。」孫三一看少爺長得真漂亮,心內說道:「無怪乎姑娘偷著來救呢,長的這樣好,真愛人兒,連我都愛看。」

  不表孫三心中胡思亂想,且說於老寨主此時已經到了小船切近,上了小船。蕭銀龍叫道:「於叔父!小侄給你老人家行禮。」說著話,趴在船上磕頭。於老寨主看著銀龍被水浸得臉兒粉白,可是眉清目秀,真不亞如處女一般。於豐恆趕緊用手相攙叫道:「侄兒免禮!」接著說道:「賢侄,你來到蓮花湖,為何不先到老夫的後寨?你若先到老夫的後寨,見了我,然後你再往各處遊玩,你用鐮將荷花都給打了也沒有說的。你這一來,幾乎斷送了性命。你父親不放心你來,昨日你父親來到啦。」

  蕭銀龍一聽,心中一怔,說道:「我父在台灣,怎麼來到這裡呢?」於寨主說道:「皆因你走後,你母親放心不下,終日啼哭,你的父親無法,遂用一隻小船,四名水手,星夜追趕,恐怕你有差錯。不料想,果然不出你的母親所料,竟鬧出這樣的大事情來。」銀龍叫道:「叔父!我父親若是不來,什麼事都好辦啦,我父親這一來,可就不好辦啦。明天韓秀若是到後寨送酒席,明著是給您賠禮,暗著是竊探有鏢行之人沒有。明天他到後寨,見了我父親,他必然得問,您必得給介紹,皆因為我父是成名的俠客,絕沒有隱藏的道理。他若知道了我父前來,這裡頭可就有了是非啦。」於爺說道:「咱先回到後寨再作定奪。你父此時心中不定有多麼不放心呢。」說著話,來到了後寨。蕭三俠聞聽銀龍與於老寨主來到,趕緊從屋中向外跑。列位,為老人的疼兒子,全都是這樣。蕭三俠迎出來,一見銀龍被水浸得臉上雪白,嘴唇是黃色的啦,心中不由得難過,打算要數說兒子幾句,又恐怕兒子心中不好過。來到上房,銀龍換好了衣服,於爺叔侄與蕭三俠父子爺兒五位擺好酒席,入座飲酒,銀龍獻策,於爺要棄山而走。銀龍叫道:「二位老人家,韓秀所講到後寨賠禮壓驚者,一定是暗查老寨主後寨。那時節要查出我父在此,韓秀不跟您直接反對,必叫別人跟您反對,咱們爺兒幾位,打不出蓮花湖去。」少爺這一席話,正對於爺的心意。前十餘年,賈七爺就勸於爺棄山歸正,教子讀書,當時於爺不舍山寨,致與賈七爺僵了火,十餘年兩家未通音信,骨肉之親,竟因此斷絕來往。今日銀龍又說話,於爺深為贊成。

  飯畢,於爺與二位姑娘相商,惟獨大姑娘不願意,大姑娘說道:「我們俱都生於此處,若是搬到別處去,沒有在蓮花湖便利。」

  二姑娘銀鳳對姐姐說道:「咱們搬到大地方去,與蕭大爺一宅分兩院,住在一處有多好哇。在山上怎麼好也是山大王,終久不能出頭露面。」爺兒倆勸了大姑娘多時,大姑娘這才點頭。

  丫環婆子搬運東西,五條小船,一隻大船,天到五更來天,才將物件搬運完畢。蕭家父子與於家叔侄在大船上,後面小船姑娘丫環婆子,直奔清江湖口而來。船行一里餘地,就聽高山上的鐘響如雷。蕭爺問道:「於賢弟,這是什麼響亮?」於爺說道:「這是高山上聚眾鍾,此鍾在中平大寨,蓮花湖有緊要之事,鳴此鍾時,五十二寨寨主俱都到中平大寨。沒有緊要之事,不可鳴此鍾。」於爺叫道:「水手!諸位趕緊用力開船!出去六七里地,撞出清江湖口,就沒有事了。」向西又去一里多地,前面有一片水竹,過了水竹可以直往清江湖口。方過了水竹,就見清江湖口內,大小船桅雅賽高粱地一般,戰船一隻挨著一隻,用大繩聯在一處,排了兩層戰船。韓秀採蓮大船船頭向北,桅上掛著大旗:「蓮花湖韓」,斗大之字,韓秀獨坐金交椅,懷抱令字旗。水八寨八隻戰船列於韓秀大船西,旱八寨八隻大船列於韓秀大船東,中平八寨八隻大船列於韓秀大船後。韓秀左右站著四位大漢,懷抱金銀銅鐵八隻大錘。韓秀背後站定寶刀將韓殿魁,背定折鐵寶刀,白面長髯,威風凜凜。韓殿魁背後站立綠林英雄二百多位,俱是黑白兩道、水旱兩面江洋大盜。

  這個戰場大小戰船約有二百餘只,嘍卒各執分水青銅刺,弓上弦,刀出鞘,有兩千餘人。


  再說,於寨主收拾細軟的時候,韓秀早派人竊探老後寨,探子見老後寨搬運東西,遂回歸中平大寨報告韓秀。韓秀又遣林士佩打探虛實,林士佩回中平寨,對韓秀道:「老後寨現有一個戴鴨尾巾的老頭,大概許是勝英。必然是裡應外合,前來攻打蓮花湖,見事不佳,他們棄山而逃。韓賢弟早作準備。」

  韓小帥說道:「林大哥,我怎能與我於叔父反目呢?」林士佩叫道:「韓賢弟,這有何難!不必與老寨主變臉,他們打清江湖口走,咱們只要戴鴨尾巾的老頭與蕭銀龍,不與老寨主相干啊。」韓秀說道:「此計甚好。」遂傳出號令,叫二十四寨寨主奔清江湖口,由打四更多天,就到了清江湖口。於爺到湖口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正向前走之際,只見刀槍如麥穗,劍戟似密林,撐船的水手不敢前進。於爺說道:「船向前進,都有我呢。」於爺大船來至韓秀採蓮船切近,韓秀叫道:「叔父!意欲何往?」老英雄手捻黑髯,叫道:「韓秀!你率領眾寨主,要去哪裡?」韓秀說道:「您欲何往?」於寨主說道:「我回歸故里,要為民去了。船上的東西都是老後寨的,別位東西,一草一木都沒有。」韓秀說道:「叔父不欲占山為王,您要是給我一信,我必然送您走;您不給我信,我也不敢攔阻。您並肩那位老頭是何人?」於爺答道:「你問此公啊?震三江蕭三俠,他乃是我的盟兄。我弟兄背後這三個小孩你都認識,蕭銀龍與化龍、化虎。」韓秀笑答道:「您乃是我之叔父,雖然異姓,您與我父情同手足,我不敢慢待長者。您老人家走與不走,我不加可否,你老人家得將蕭家父子給我留下。三月間勝英探蓮花湖,我沒追上,震三江蕭三俠與勝英乃是金蘭兄弟。」於爺說道:「不錯,我也與勝三哥是盟兄弟。」韓秀說道:「叔父,你老人家就將蕭家父子留下吧。」於爺不大歡悅,說道:「實對你說吧,蕭三俠與我是盟兄弟,又是兒女親,蕭銀龍是我小婿。慢說是給你留下他們父子,你就是動一動他們衣服都不行。」韓秀和顏悅色叫道:「叔父!我可不敢跟您如何,恐怕眾人不服啊。」於寨主道:「哪一個不服,與老夫較量短長。」

  韓秀說道:「叔父若如此,小侄無法了。」令字旗三展,由東面來兩隻大船,每船八名水手,將四隻大船並在一處,方圓二十丈寬闊,四個鐵錨下在東西南北。於爺之船在北面,韓秀之船在南面,韓秀吩咐四條小船,將三十二名水手接下大船。韓秀又叫道:「眾寨主,哪一位臨陣?」林士佩此時正在韓秀背後,說道:「愚兄臨陣,捉拿蕭家父子、於家叔侄。」此時林士佩正要公報私仇,轉過船頭,將狼牙鑽戳在護船木上,甩了粉蓮色大氅,十字絆英雄帶緊了緊,問了問背後十二顆鏢槍,囊中三隻點穴钁,正了正粉蓮色壯帽,銀灰色短靠,藍繩十字絆,胸前摺疊蝴蝶扣,吉祥白的腰圍子,銀灰的底衣,足登燕雲快靴,細腰窄背,劍眉朗目,不亞如三國的呂奉先,列國的子都,真有三國周郎的毒狠。北面船上蕭、於二位老者身後,就是三位小爺,俱都十四歲,後面船上兩個姑娘。林士佩這明明是以強壓弱,欺負老的老小的小。早有一隻小船橫在韓秀大船頭前,林士佩起下狼牙鑽,縱到小船,由南向北送。小船離大船相隔一丈來往,縱到大戰船之上。林士佩應當站在戰場當中,他直接就縱到戰船的北面,抖丹田一聲吶喊:「蕭家父子、於家父女,哪個不怕死,前來戰船迎戰?」蕭三爺聞聽此言,忙將大氅一脫,摸了摸紫金毒藥叉紫金鏢,伸手揠刀。原來,於化龍盜去寶刀,在老後寨已經還歸故主。於爺說道:「老兄長你要何為?不論在哪裡打仗都是您先動手,惟獨在蓮花湖得叫小弟臨敵。」五隻載家具的小船,騰了一隻,於爺上了小船,四個水手送到大船,離戰船一丈遠,於爺一縱身上了戰船,一聲吶喊:「鼠輩小兒林士佩!你敢在蓮花湖逞能。」韓秀在南面大船上壓住陣角,高聲吶喊:「林士佩,可不許傷我於叔父!」

  於爺行龍過步,點鋼钁奔林士佩就打,林士佩閃身形並未還招。

  於爺第二招二龍吐須,奔林士佩二目,林士佩向東一閃身躲過。

  於爺又雙鋒貫耳點去,林士佩向西又一縱身,說道:「老兒,我讓你三招。」於爺第四招連肩帶背又點去,林士佩一橫鑽,用盡平生膂力,向上一繃,緊跟著一推,就聽噹啷啷聲音響亮,於爺點鋼雙钁出手,繃出一丈多遠,點鋼钁落水,於爺虎口震破,臂膀發麻。林士佩摘鑽頭立鑽纂,奔於爺脖頸打去。於爺將頭一伸說道:「林士佩小兒打來。」韓秀一看於爺要有性命之憂,遂叫道:「林士佩,不許傷他老人家的性命!」鑽到脖頸,林士佩將鑽停住,用鑽杆推於爺說道:「老兒逃命去吧!」

  於爺由大船上縱入水去,將钁摸起,破風踏浪,奔北面鳧來。

  蕭爺一捋於爺的手腕說道:「賢弟如何?」於爺說道:「略帶微傷,虎口震破。」蕭爺聞聽,勒十字絆,緊英雄帶,要奔小船。

  此時于化虎早縱到小船之上,水手送到大戰船去了,及至於爺看見,化虎早到戰場啦,對林士佩罵道:「林士佩小兒,敢戰敗我的爸爸,于化虎要與爸爸報仇!」手中拿著藤子雙蛇。


  此兵刀二尺多長,兩頭三寸長的尖子。林士佩一看是小孩,臉上還點著紅點呢,林士佩向後退了幾步,將狼牙鑽一橫,並不答應。化虎直奔林士佩面前,藤子雙蛇奔面門點去,林士佩狼牙鑽往上一橫,將雙蛇崩飛。化虎翻身奔北而逃,林士佩隨後趕上,狼牙鑽奔後心刺去,噗的一聲,將化虎由後心鑽到前心,舉起來走到船邊,說道:「有不怕死的,前來應敵,別打發小孩來現世。」說著話將手腕一抖,死屍落下水去。蕭銀龍叫道:「水手,趕緊打撈上來!」水手將死屍打撈上來,送到姑娘的船上,姐倆扶定死屍痛哭。銀龍叫道:「於叔父,您告訴他們姐倆別哭。這樣的戰場,死生不定,何必哭呢?」於爺吩咐姑娘不許哭泣,姑娘眼淚汪汪,扶屍嗚咽而泣,不敢出聲。

  蕭三俠上了小船,送至戰船。林士佩向後退了幾步,見三俠上來,陰陽把一扣狼牙鑽,按三尖兩刃槍,扎胸前掛二肋,蕭三俠一閃身形,躲過狼牙鑽,剪林士佩的腕子帶攔腰斬。這一刀非常的厲害,順著狼牙鑽先剪林士佩的腕子,若是剪不著腕子,還可以斬腰。林士佩狼牙鑽向上一繃,蕭三俠撤刀。林士佩是一力降十會,二人大戰五六十個回合,蕭三爺這大年紀,心懸兩地,鼻窪鬢角見汗。紅日當空,萬里無雲,林士佩得勢不讓人,一鑽緊似一鑽,一勢強愈一勢,蕭爺熱汗直流,衣襟濕透。林士佩抖威風,要賣弄武藝,狼牙鑽先按三尖兩刃刀,後又換槍的招數,又換棍的招數,又按本鑽用招,巨齒狼牙,摘劫撕捋,蕭三俠喘息不止。非是蕭三爺藝業不濟,實乃氣力不敵。正在此時,一陣大亂,勝三爺趕到。勝三爺船頭站立,背後七位年輕的英雄。勝爺進了重圍,先禮而後兵。要依韓秀是與勝英和平辦理,怎奈震八方林士佩蠱惑,勝爺方要上戰船動手,金頭虎喊道:「將藏貨弄出來吧!」大漢上船戰了四位英雄,前文書已經表過,茲不再敘。

  且說韓秀令字旗三展,遂說道:「哪位寨主去戰大漢?」

  蓮花湖英雄俱各低頭不語。天到晌午,蓮花湖又來第二撥戰船,三十隻戰船,三十位寨主,又送來鮮貨點心茶食,又隨來了三位朋友:蕭金台老寨主派大徒弟桑燕彪、桑燕豹,叫秦尤給陪來啦。原來,柳玉春、崔通、張德壽先來到蓮花湖,就是給秦尤與韓秀疏通。韓秀已然點頭,故此蕭金台老寨主閔士瓊,派來二桑,叫秦尤送來入伙。到了蓮花湖,知道韓秀在戰場,直接來到戰場。秦尤見了韓秀,賠了禮,彼此說些客氣場面話。

  韓秀說道:「秦大哥,咱是盟兄弟,不過言語不合,一時的誤會。」彼此哈哈一笑,言歸於好。韓秀趁無人答話之際,就將連敗四陣之話,對秦尤說了一遍。秦尤說道:「賢弟,放著真佛你不禮拜,現有高明在此。」總轄寨主叫道:「賢弟,何人也?」秦尤用手一指說道:「此位捉猛漢猶如探囊取物。」秦尤指的是後面中平八寨第三隻戰船上的一位道人。韓秀一看,原來是一位道人,背後背定七口寶劍:左右二肩頭兩口長劍,當中五口短劍,楊木道冠,赤金簪別頂,黑真真髮髻,豆青的道服,白襪雲履,頷下四寸長的黑髯,黃白臉面。總轄寨主韓秀說道:「那是蓮花湖中平八寨三寨主的朋友,我焉能奉煩他人呢?」秦尤叫道:「韓賢弟,那有何難?此人,和我至厚,我去請他。」秦尤說著話,來到後邊船上,叫聲:「道爺,您過採蓮船上去。」老道遂與秦尤同到了韓秀的船上。秦尤說道:「趙道爺,咱們一筆寫不出兩個綠林道來。勝英帶來的大個力大無窮,道爺能仗義相助嗎?」老道微然一笑,遂說道:「我拿猛漢與勝英,易如反掌,不費吹灰之力。恐怕總轄寨主不能見用耳。」秦尤說道:「哪裡話來?我們都是自己人哪。」韓秀吩咐小戰船送道爺上大戰船,捉拿猛漢。一看老道上船,勝爺叫道:「於賢弟!此老道在蓮花湖何如人也?」於爺說道:「勝三哥,蓮花湖沒有老道。這是中平八寨第三寨主的朋友。」

  勝爺又問三俠,三俠也不認識此人。勝三爺說道:「此人乃下五門第三門掌門徒弟,七星真人趙昆福。先者發賣薰香蒙汗藥,姦淫劫盜,後來耳聞他取童子紫河車,有身懷六甲的孕婦,他將孕婦開膛。萬惡滔天,慣使薰香蒙汗藥之賊。我尋拿他幾次,未曾找著此人。傻小子連贏四陣,怕受惡道的暗算,將金龍喚回,愚兄臨敵。」遂叫道:「金龍連贏四陣,快回來吧!老夫臨敵!」孟金龍遂喊道:「剛戰得高興!我打三天兩天再說吧!」

  勝爺說道:「胡說!快回來,老夫臨敵。」大英雄心中暗想:「連我父親都聽勝三大爺的話,沒法子,回去吧。」於是遂轉身形來到北岸,由大船往小船一縱,離著有一丈多遠,沒縱到小船上去,噗咚一聲,落在水裡啦。傻英雄破風踏浪鳧至三老船上,在水內猶如快馬一般,就是沒有飛檐走壁的能耐。鳧至船頭前,不能向上縱,勝爺伸手將他拉上船去。大英雄到在船上一站,將勝爺與蕭三俠二人俱都引笑啦。勝爺說道:「金龍,你累不累呢?」傻英雄說道:「不累,勁兒沒使開呢。」勝爺說:「你要不累,再去戰去。」說著話,勝爺由兜囊中取出寶馬平安散,倒在手心中,叫金龍聞藥。金龍說道:「我怕打嚏噴。」勝爺說道:「不打嚏噴。」傻英雄用手指沾點,聞至鼻內。傻英雄說道:「麻木涼香,真好!我再聞點吧。」勝爺說道:「你再回去可坐船,可別鳧水,別將聞藥洗去。」此時老道來至戰船上。傻英雄可就回去啦。候了一候,金龍坐船又回來了。大英雄來到戰船,老道說了一聲:「無量佛,認識貧道嗎?」金龍說道:「我不認識雜毛。」老道說:「你死在眼前,你還不知?」說著話,惡道一伸手由鹿皮囊中取出一對錘來,七寸長,錘頭有雞卵大小,上有七個小孔,如人的七竅一般。

  金龍說道:「老道,給我一個搗蒜去吧。」老道說道:「你死在眼前,還裝傻充愣呢?」說著話,兩個錘頭一碰,一股黃煙奔金龍而來,老道說道:「倒下吧。」大英雄笑道:「小子,不倒下。」老道心中思想:這藥是母子所配,無論什麼金鐘罩也得倒下。大概蓮花湖的湖風硬,猛漢未曾聞去,離近點再碰錘。老道遂向前一伏腰,又對大英雄一碰雙錘說道:「看你倒下不倒下。」大英雄說道:「還是不倒下。」老道又向前走幾步,離金龍四五尺遠,叭叭叭,一連碰了幾下錘頭,打到金龍臉上黃煙不少。金龍說道:「老道你還有多大的能耐?你將黃煙給我點當聞藥聞吧,三大爺早給白面聞啦。」老道心中一想,無怪老勝英將他喚回呢,還是老勝英經的多見的廣。帶上雙錘,抽出雙劍,大英雄抽出降魔寶杵,口中說道:「碰飛了你這鐵片劍。」惡道撤步亮雙劍。惡道武藝超群,二人戰了四十餘個回合,老道虛晃一劍,一個敗勢,奔東南而去。傻英雄隨後緊追,方要用杵去打老道,老道一反身,將背後的小寶劍抽出,照定傻英雄面門打去。傻英雄趕緊閃躲,正中在肩頭之上,衣服破了,黃肉皮白了一道。就聽勝爺背後有人喊叫,蓮花湖的人聽不明白,勝爺與三俠、於爺也都不知道說的是什麼。原來是金頭虎喊叫,金頭虎說話,就是金龍明白,老道連一個字也沒聽明白。金頭虎喊的是:「傻小子你真傻,小寶劍釘在眼上就得瞎,釘在胸口窩就得死,金鐘罩蔽不住。你不會用飛抓抓他呀?」孟金龍一聽明白啦,將杵向背後一插,將飛抓掏出,一伸虎爪,套好了皮套,向外帶絨繩抖開一丈五六長,有核桃粗細,鋼練子也有核桃粗細,龜背駝龍抓真有冰盤大小,龜背下面五把鋼鉤,上面一個大鋼環子,如飯碗大小,鋼練在環子上繃著,一抖手喊叫:「雜毛!你腦袋戴個鐵帽子吧!」老道一看來了一物,一縱身軀,躲開飛抓。金龍又帶回飛抓,一抖鋼環子,奔老道襠里而去,說道:「小雜毛!看抓!」大英雄的抓招招有法,仙人踢毽、黑狗躥襠、左右串花。劍客的傳授,一百單八抓抓不著,另外還有二十抓。七星真人閃轉騰挪,五六十抓未曾抓著,老道累得通身是汗。又聽勝爺背後有人喊:「大小子活個什麼勁!無用之物。沒有見個兵書戰策?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指上抓下,指東抓西呀。」老道聽不明白,孟金龍可聽得明白,大英雄一晃飛抓叫道:「小雜毛看抓!」老道一縱身,金龍沒鬆手,等老道腳方一落地,直奔道冠抓去:「大雜毛喲!」這一抓可將老道給抓住啦,惡道縮項藏頭。列位,龜背駝龍抓,越抓越向里入。大英雄將絨繩向背後一背,拉著絨繩,口內直哇哇,學著山東號子拉船。老道這個樂子可大啦,鼻子臉被船擦得都破啦。金龍拉出去五六丈遠,老道的金簪也掉啦,頭髮也出來啦。幸虧老道頭髮是假的,真頭髮四寸來長,拉的工夫一大,將頭髮可就拉掉下來啦。傻英雄正向前拉呢,老道頭髮一掉下來,傻英雄鬧了一個大爬虎。老道就地十八滾,鼻子臉流血,滾到水內,逃命去了,回到採蓮大船,韓秀加以安慰,嘍卒將老道攙扶到後邊戰船敷藥調養去了,暫且不在話下。

  韓秀令字旗三展,遂說道:「哪一位臨敵?」無人答言。

  韓秀心中思索:勝老者欲和平辦理,林大哥你非打不可,到如今你臨陣退縮,若不叫你臨敵,韓秀非為英雄。回頭看著林士佩說道:「哪位臨敵?」林士佩面上一紅,叫道:「韓賢弟,愚兄臨敵。」韓秀說道:「非大哥不能戰猛漢。」林士佩挺身而出,勝爺背後有人喊道:「大小子留神哪!這個小子可厲害,跟勝三大爺戰過一百二十八個回合。」小船送林士佩到了大戰船切近,林士佩一縱身形,縱到大船上,狼牙鑽斜插柳擎著,大英雄連跑帶跳來到林士佩切近,揚起降魔杵,運動平生的膂力向下就砸,林士佩向西閃身,用鑽向上一擋,就聽「噹啷」一聲響亮,林士佩心中說道:「好大的膂力。」孟金龍一跟步,橫著又是一杵,林士佩一閃身形,向外一磕。孟金龍緊跟著泰山壓頂,照定林士佩頭上又是一杵,口內喊道:「杵上就完!」林士佩運動平生的膂力,用狼牙鑽向外磕去。孟金龍說道:「好傢夥,小子,三杵真沒倒的呀。」林士佩心中說:「反正我不跟你碰傢伙啦,我的臂膀虎口都發麻啦。」您道,林士佩以為他狼牙鑽六十二斤半重,在南七省可以壓倒群雄,哪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又來了一位比他胳膊根還粗的,林士佩可就不敢碰傢伙啦。但是林士佩鑽法純熟,上下翻飛。孟金龍說道:「好小子,淨使花招不敢碰啦?上中下三十六杵,都打不倒你,咱師傅教給的以外還有二十杵呢。」韓秀回頭對綠林眾人說道:「可千萬別拿猛漢當笨漢,杵法精奇,招數受過高人的傳授。」二人正在戰得熱鬧之時,林士佩虛晃一鑽,縱出圈子外,一個敗勢,大英雄喊道:「別走哇!好容易遇上對手。」

  大英雄照定林士佩就是一杵。林土佩此時將鑽交於左手,反臂照定金龍面門上一鏢槍,孟金龍閃身不及,就聽哧的一聲,鏢槍打在井肩穴下。孟金龍喊道:「怎麼你扔開零碎啦!賣冰的兒子扔冰鑽,中!」孟金龍衣服損傷,肉上落一個白印。林士佩一看鏢槍不中用,心中暗想:「我這有點穴钁呀,專破金鐘罩。」此時勝爺背後有人吶喊:「大小子!留神點穴钁呀,專破金鐘罩,點穴钁打上可就沒了命啦!」林士佩又返身用鑽交戰,二人又戰了三四十個回合,林士佩又一個敗勢,向南一縱,摸出點穴钁,奔大英雄點來。大英雄一看點穴钁奔面門而來,一低頭蹲在船上,點穴钁離金龍頭上二尺高,打在船板上三寸余深。勝爺背後又有人喊:「大小子!點穴钁打上啦就歸位!你怎麼不拿大抓抓他呢?」列位,賈明說話團著舌頭,別位聽不明白,孟金龍可聽得明白。大英雄遂由兜囊中掏出龜背駝龍飛抓,降魔寶杵向身後一插,用皮卡子卡住,對林士佩說道:「你來戴個帽子吧。」林士佩一閃身形,大英雄又將抓帶回,又一反手,說道:「小林士佩看抓吧!」林士佩聞聽,心中暗道:「這東西真可惡,奔我襠里抓來,還叫我小林士佩。」孟金龍的抓,黑狗鑽襠,浪子踢毽,左串花,右串花,一抓跟著一抓,得勢不讓人,一百單八抓抓不著,外有二十抓絕藝。林士佩被抓抓得熱汗直流,狼牙鑽不敢碰飛抓,恐怕被抓抓住兵刃,林士佩沒有猛漢的膂力大,惟有閃展騰挪。

  此時天光已然平西,飛天鼠秦尤叫道:「總轄寨主韓賢弟,蓮花湖的英雄,至勇莫過於林大哥,勝老英雄能戰之人,莫如孟金龍,這就如同兩根台柱子碰在一塊似的,林寨主的衣襟濕透,若叫猛漢給抓倒下,蓮花湖可就栽筋斗啦。我有一策,將大漢置於死地,筋骨皮肉化為灰塵。等到掌燈之時,總轄寨主先將林大哥替下來,您的藝業高強,與金龍可以延遲工夫,叫水八寨的寨主暗中率領嘍卒,將戰船南、東、西,三面撒下銅鐵網。總轄寨主將他誘到水中,先留下一口,你鑽於水底,用銅鐵網將猛漢捲住,別出水,將他拉到西南山頭上,用乾柴架起他來,點著烈火,將他燒成飛灰。勝英等自然恐懼,再拿他們那十餘人不遲。」韓寨主聞聽,搖頭叫道:「秦大哥,英雄單打獨鬥。若將金龍用陰謀置於死地,我於心不忍。」秦尤說道:「當斷不斷,必然生亂。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蓮花湖的朋友寨主叫他傷了多少啦?你豈不聞殷紂王不殺西伯侯,後來出了個武王伐紂;鴻門宴霸王不殺劉邦,然後楚項羽自刎於烏江。」韓秀被小人這一蠱惑,遂將令字旗交與韓殿魁之手,叫道:「叔父,你給壓住陣角!」遂叫水六寨寨主挑選精明嘍卒三十六名,將銅鐵網下在戰船南、東、西三面。水有四丈多深,將網下在兩丈當中,在西北角留了一孔,襯上假菱的牌子。

  韓秀將諸事吩咐已畢,口中叫道:「叔父壓住陣角,若有亂山規者,斬首!」韓秀扶了扶背後的亮角雙刀,右肩頭上繃了繃千斤屯。千斤屯乃是低頭錦背花裝弩。又問了問亮銀鏢、墨雨飛蝗石,抬胳膊遞腿,靈便異常。四名水手,趕緊搖動花櫓,只見那採蓮小船向北送去,工夫不大,離大船相隔切近。韓秀高聲吶喊:「林大哥退下來,將猛漢讓與小弟吧,您且退下。」

  林士佩正在熱汗直流,有招架之功,並無還手之力,有心要敗下去,怕蓮花湖眾人恥笑,總轄寨主這一臨敵,正對林士佩心意,心中想道:六略三韜的學問,我可不如韓秀;講武學的工夫,韓秀可不如我。韓寨主這一臨敵,必有捉拿猛漢之法。林士佩趁勢虛晃一鑽,趕緊跳出圈子外,回歸小船去了。大英雄問道:「你這小白臉叫什麼?」韓秀答道:「猛漢,我乃總轄寨主韓秀是也。」勝爺在北面大船上喊道:「金龍!可不准傷韓寨主寸皮,你要傷了韓寨主,我可不依你!林士佩與韓寨主這二位可不許傷損,他們二位都是當世的英雄。」大英雄叫道:「小韓秀你聽,咱大爺那說啦,我不能傷你。來吧,我將你捆上吧,你干不干?」韓秀說道:「猛漢你不必裝傻,本寨主前來拿你。」雙刀離鞘,明亮亮透膽寒。韓秀一晃刀,孟金龍用杵向上一碰,韓秀的刀早回去啦,韓秀的刀繃扎窩挑,淨使巧招,孟金龍仗著膂力大,用降魔杵遮前擋後。韓秀動著手,叫道:「各寨嘍卒,速點燈籠火把伺候!」船桅上系起號燈,船上點起燈籠火把。燈籠火把這一照,再向水裡看,什麼也看不見啦。大戰船船頭之上站立一個水手,通身水靠,手中拿一個鐵絲罩籬,有冰盤大小,一個藤杆子,有二尺多長。韓秀正在與金龍戰得不可開交之處,就見那名水手揚起鐵絲罩籬,對著韓秀三晃,韓秀一看,心中明白。原來,韓秀方才在採蓮船上吩咐水六寨六位寨主,三十六名有能為的水手,下在水內,圍著戰船三面撒開了銅鐵網。將水內銅鐵網放好,上來一名水手,對著韓秀晃悠罩籬,那罩籬是暗號,就是告訴韓秀埋伏已畢。

  韓秀虛晃一刀,縱出圈子外,叫道:「孟金龍,你且住手!你叫混海金鰲,本寨主叫萬丈翻波浪,你敢在水內與本寨主動手嗎?」孟金龍說道:「哪兒都敢去。你們蓮花湖湖眼在哪兒?小子,咱倆上海里打三天去,誰要含糊,誰不是英雄。」韓秀說道:「好好好,你算英雄,與本寨主水中去戰吧。」語畢,亮銀雙刀還鞘,噗咚一聲躍入水內。傻小子就要下水,勝爺在北面上看的明白,勝爺一見韓秀臨下水的時候,雙刀還鞘,勝爺心中疑惑,為什麼在水裡動手,韓秀怎麼他將雙刀還鞘呢?

  勝爺遂叫道:「金龍不要入水去戰,水內必有埋伏!」傻英雄說道:「要是不下水,咱們爺們就栽啦。龍宮裡面也敢跟他去動手。」說著話將身一橫,一縱身躍入水內,一按水縮入水底。

  韓秀—看傻英雄躍入水中,奔假菱角牌子鳧去,那假菱角牌子是用綠緞子作的,與真菱角牌子一樣。韓秀鳧到菱角牌子處,底下有一個網口,由網口鑽出去,將網合在一處。網上有鐵環鐵鉤,將網合在一處,由水底鳧走。傻小子正碰在第八塊網上,向下縮了一丈多深,就撞在網上了啦。嘍卒將左右的網趕緊向上面一蓋,用鐵環鉤子卡好。三十六塊網將傻英雄層層圍住,由打水底下將孟金龍拉走,拉到東南坡下,出了水面,用青水刺,將孟金龍身上的網釘在山坡下。

  孟金龍一出水面,大聲喊道:「小子們,你們將窮網打開,咱們出來乾乾!」嘍卒們說道:「沒聽那麼說過,出來你就跑啦。候等總轄寨主來到,再將你發落。」工夫不大,由西北來了一隻船,其行甚快,船頭上站立一人,來到山坡跳下船來,大眾一看,原來是秦尤。其中有認識的,叫道:「秦爺,給您道驚。」秦尤說道:「多承掛懷,多承掛懷。」秦尤又說道:「這是愚下出的主意,你們寨主乃是婦人之慈,若非我出主意,蓮花湖的人就得跟大漢都拚了命。將他向東面山頂上拉吧。」

  孟金龍此時頭朝東腳朝西,大聲喊道:「拉到哪兒也不怕你們,隨你們治吧!」秦尤說道:「此處離水師營甚近,你們去幾位,找三顆毛練大繩,六顆川釘,一把大錘。」嘍卒答應一聲,去不多時,扛著大錘、毛練大繩而來。頭一條大繩橫在腰間,那兩條大繩,頭一根,腳上一根,兩頭用大鐵釘釘在地內。三條大繩俱都繃緊完畢,秦尤遂派嘍卒搬運柴草。一層樹枝子,一層蘆葦,堆了一人多高,雅賽一堆柴禾一般。又派人將硫磺火硝取來,去了兩名嘍卒,將硫磺火硝取來有五六斤,俱都拋在柴禾堆上。秦尤說道:「你可曾將引火之物取來?」嘍卒答道:「你沒告訴我們,未曾取來。」秦尤笑道:「為兵卒者不能為帥,小人辦不了大人的事。不取引火之物,焉能點著火呢?」

  列位,當嘍卒的那有好人呢?一看秦尤說話不恭,遂有一嘍卒說道:「三月間割袍斷義走啦,這時又回來當少寨主來啦?誰不知道自愛。」秦尤明知道嘍卒是藐視他,無奈客情的關係不好還口,只可忍在肚子裡而已。內中有一名老實的嘍卒說道:「我去取火種吧。」秦尤說道:「此時再取火種,來回好幾里地,勝英餘黨甚多,若來人救走,豈不晚了?我這兒有火摺子。」語畢,掏出火摺子,對著金龍說道:「小太爺姓秦名叫秦尤,祖居太倉州。小太爺與勝英有殺父之仇,跟你可沒有讎隙,誰叫你替勝英充光棍呢?」說著話將火摺子搖著。孟金龍隔著柴禾堆的縫兒向外一看,紅綠火苗甚亮,孟金龍一看,暗道:「這回可干啦,就怕這一手兒,我可不能活啦。」英雄淚如雨下:「我一死不要緊,我父母只生我一人,若叫我父母知道了,豈不活活痛死?再說我若一死,我勝三大爺與蕭三叔、龍兒他們都出不了蓮花湖。沒有別的能力,我若死後真有魂靈,我必保護著我勝三大爺出蓮花湖。」列位,大英雄是血氣男兒,臨到將死,還不忘保護勝爺他們呢。忠臣義士有危難,必有救星,正在此時,秦尤晃悠著火折奔柴禾堆走去,秦尤離著柴禾堆一丈來遠,就聽西面樹上有人喊道:「秦尤小兒,不要傷害我的門下,老朽來也!」忽見樹枝一顫,腦袋朝下,向下一落,離地有尺來遠,一疊腰站住身軀,奔秦尤而來。秦尤一看大腦殼如斗一般,秦尤此時可就急啦,再要想夠奔柴禾堆去點火,恐怕來不及啦。距離柴禾堆兩丈來遠,秦尤將火折奔柴禾堆用力拋去。劍客一看,可真著了急了,沒想到秦尤扔火折,劍客也是急勁,一縱身軀,夠奔火折而去,竟將火折伸手接住。列位,秦尤拋火折是頂風,要是順風,劍客可抓不回來。這二三十位一看這人長得奇怪,俱都下水而逃。秦尤喊道:「來者何人?」劍客答道:「震三山撼五嶽大頭鬼王鬼見愁,水中別號叫趕浪無絲。」秦尤用匕首刀奔面門就刺。劍客思索:此小冤家是秦八爺之子,八弟婦苦守冰霜二十餘載,我若不看我死去兄弟的面上,我就將小冤家損壞了。劍客思索至此,一閃身軀,手掌立著照定秦尤手背上就是一掌,秦尤疼痛難當,撒手扔刀,翻身就跑,跑出約有六七丈遠,劍客追上,一抬腿將秦尤踢倒,秦尤腰節一發麻,趴伏在地。劍客取出秦尤的飛抓,將秦尤寒鴨鳧水捆上,提著離柴禾堆切近,咚咕扔在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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