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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隱逸樓勝英盜金印 九龍山五子救三俠005

2024-08-27 15:33:38 作者: 張杰鑫
  勝三爺說道:「原來是賢侄。你多大歲數了?」少年說道:「小侄男十五歲了。」勝三爺說道:「賢侄你叫何名?」少年說道:「小侄叫千里追風仙童華龍。」勝三爺一笑說道:「真是一輩新人換故人,後生可畏!十餘年不見童賢弟之面,他竟有了這樣的好後人。」

  這時,華龍、於蘭俱各通了姓名。原來,他倆暗奔十海島,但不知印在哪摩海眼裡啦,趁夜間亂找一回,兩個人誰也進不去泉,只好回來。兩人正在山坡樹木交雜之處休息,就聽孟金龍喊道:「九龍山的小子,黃金印盜出來了。」混江龍於藍與華龍過來搶印,與勝三爺相見,勝三爺一看是整夠十龍。加上自己是十一位,這才叫十龍探海泉,羅隱士、張玉龍,他們二人是前三天來的。同著來的是六龍,混海金鰲孟金龍,渾勇金鋼鐵飛龍,海底撈月葉乘龍,魚眼高恆高俊龍,塞北觀音蕭銀龍,玉面小白龍方俊仁。後到記名徒弟混江龍於藍,千里追風仙童華龍,這十龍出死人生盜出黃金印。羅爺說道:「勝老義士,快出九龍山為妙。」於是五龍在前,五龍在後,魚貫而行。

  其行甚快,剛到竹城,忽然間驚天動地。山上三聲號炮,借著山音,就能聽出二三十里地去,往東北一看,滿山紅繡球搖擺,七座連營,人喊馬嘶,地動山搖。黑夜之間,看著就像螻蟻滿山一般。眾英雄往東一看,東山坡上十三層圍子,都是滾木、灰瓶炮子,硬弩長箭,七股魚叉,後面削刀撓鉤,闊斧單刀花槍鬼頭刀。眾嘍卒齊聲吶喊:「拿住了探山的,老寨主有重賞!」

  羅文說道:「勝老義士,我義父平生善用兵,這座七星營不易破。如將咱困到天亮,我義父有十二顆月牙鏢,一鏢一個,鏢不空發,你我插翅也不能出此山,乘此黑夜,人人奮勇,還可以殺出去。」蕭銀龍說道:「咱們現在水中,非搶上山去,不能與敵人打仗,金龍與飛龍二位哥哥俱都有橫練功夫,你們二人扎猛子到山根,偷著爬到山上,打開頭層圍子手,打出一條道路來,我們好隨後爬上山去。」二龍遂扎猛子往山坡而來,到了山根底下,偷著往上爬,爬到十幾丈去,就被灰瓶石子打將下來,仍然跳於水中。再往西鳧,蕭銀龍與二龍說道:「你們倆再往閘口由南面悄悄往上爬。」二人仍然扎猛子至南閘口,又被弩箭射回。金龍叫道:「勝三大爺,石頭砸得骨頭疼。」

  羅爺說道:「天光一亮更出不了九龍山了,我義父的月牙鏢專破金鐘罩鐵布衫,到那時小弟只好束手被擒。」勝三爺聞聽,長嘆一聲說道:「黃金印黃金印,要你何用?」說話時手托著黃金印,又叫道:「羅隱士,勝英累及您啦!您是逍遙自在之人,應勝英之請來到這裡被困;可慘張玉龍之妻,自刎勸夫。十龍之中,過三十歲的才有一二人,俱都是青春年少之人。」

  語畢復又仰面長嘆。就在此時,忽聽閘口上一陣大亂,由閘口往南十三層圍子手,俱都往南抱頭而逃,自行踐踏,來回亂躥。

  有一人在西山坡上站著喊道:「勝三哥,飛天玉虎蔣伯芳來也,眾位打這邊上山坡吧。」勝三爺聞聽,率十龍搶上山坡。羅爺臨上山坡之時,由油布口袋之中,取出一個包兒,裡面是鍋煙子,用右手托著鍋煙子往臉上一抹,抹了一個黑臉。張玉龍說道:「羅大哥您方便方便吧,我也抹點。」張玉龍也抹了一個黑臉,十龍一老,搶上山坡。孟金龍亮出降魔寶杵,鐵飛龍亮喪門螺絲棍,玉面小白龍亮雙鐧,蕭銀龍亮判官雙筆,魚眼高恆亮劈水刀,混江龍於藍亮護手雙鉤,童華龍亮日月龍鳳筆,海底撈月葉乘龍亮寶劍,勝三爺亮魚鱗紫金刀。惟有羅文與張玉龍二人尾於眾人之後,並不亮兵刃。蔣伯芳叫道:「勝三哥隨我來,小弟開路。」

  您道,蔣伯芳怎麼來由呢?皆因勝三爺與六龍前來探山,聾啞仙師劃策,眾人前來打接應。勝三爺與六龍進閘工夫不大,十二道鋼鐵閘就落下來了,大眾甚為驚惶。忽然聽山中人聲吶喊,亮出七星營,鏢行人將船聚在一處,不能進山解救。石門已填死了,老王靈亦沒咒念啦。老劍客夏侯商元說道:「有不怕死的隨我來!」楊六爺說:「我去。」賈七爺說道:「我也去。」蔣五爺說:「我也去。」此時,蔣五爺的馬與棍,早有人由杭州取來了。蔣五爺說道:「就憑我這條棍,打得他們落花流水。就怕咱們進不去山,我是見水就眼暈。」楊六爺說道:「我能爬山。」四位遂坐小船往南而來。閘口前面的吶喊聲音,為的要虛張聲勢。老劍客是夜行眼,看見鵝頭峰一帶短石牆,牆上並無嘍卒。楊六爺仍用七星釘,爬上山去,石頭城牆一丈多高,仍是用飛抓抓住石牆。楊六爺這回可留上神啦,因為上回被人抓住過。抓上了石牆,由上面系下彈繩,底下的人揪著繩子上山。四位過了石牆,走進樹林子,正往前走,忽由樹上跳下一人,四位一怔,蔣五爺拿棍要打。此人說道:「且慢動手,來者何人?」蔣五爺說道:「飛天玉虎蔣伯芳。你是何人?」

  此人說道:「某家二少寨主白俊是也。你們四位從此往西北繞,走鵝頭峰。到了七星營附近,有穿藍衣裳的,大襟上有白牌子,那是傳信的嘍卒,可以隨便穿營。你們見著他們把他們衣服脫下,穿在你們身上。白牌掛在大襟上,便無人阻攔。七星營中營是我父親,北面三座營是我韓家弟兄。南面三座營是我盟叔曹家父子,由鵝頭峰繞至七星營後,靠著東面十三層圍子走過去,再路過曹家的父子營後,盡北頭就是閘裡面的嘍卒。每道閘上三十名嘍卒,兩頭每道閘上是一百名嘍卒,十二道閘上共合是五百名嘍卒。由當中往西打,可以直打到勝老者被困的所在,然後再合在一處。再從閘上由西往東攻打,便可救出裡面的人。可有一宗,眾位千萬少傷我九龍山的嘍卒。」蔣五爺說道:「不勞囑咐。」白俊說畢,搖身一晃,蹤跡不見。


  原來這一帶山最矮,白二少寨主帶領一百餘名嘍卒把守此山,因為這地方最要緊。白俊來到這裡,聞聽裡面亮了七星營,遂把那一百多名嘍卒及寨主,都打發到別處去了。白俊自己在這裡,就知道鏢行准有人由這裡上山,故此遇見蔣五爺,白俊告訴完了而去。

  賈七爺說道:「誰去擒報事的嘍卒,摘白牌子扒脫衣服?」老劍客說:「我去。你們在此略等片時。」語畢,老劍客直奔西北而去,果然看見穿藍衣裳的嘍卒,大襟上掛著白牌子,老劍客直奔嘍卒而去。來到嘍卒跟前,一把揪住說道:「你要一嚷,我就要了你的命。」老劍客是筋骨如鐵,平常的嘍卒,被他一抓就暈啦,哪裡還顧得嚷呢?嘍卒實實被老劍客夾在腋下,約有喝一碗熱茶的時候,老劍客把此嘍卒夾到賈七爺三位面前,賈七爺一看這個嘍卒有二十多歲,白臉膛兒。嘍卒跪下就央求,賈七爺說道:「我決不傷你,借你點東西,把你這身衣服脫下來。」將嘍卒捆在樹上堵了口,這身衣服別位穿著都大。賈七爺與老劍客及楊六爺三位都是矮子,惟有蔣五爺穿正合適。蔣五爺把這身衣服穿在身上,老劍客說道:「你把鞋襪子換了。」

  蔣五爺說道:「黑夜之間,誰看得那麼真。」老劍客說道:「你別逞能,趁早將鞋襪換了。」蔣五爺無法,只得把鞋襪也換了。

  蔣五爺說道:「此鞋稍微緊點。」老劍客說道:「緊更利便,蔣五爺把牌子可帶好了?」蔣五爺說道:「帶好啦。」老劍客說道:「老五你可別把腳力放足了,報事的嘍卒沒有那麼快的腿,別叫人家看破了。你要切記,貼著東面白老寨主的後營走。」

  蔣五爺答應一聲,遂奔北方韓家的營寨走去。走到韓家的營寨,韓秀早已望見,打發嘍卒,看看是什麼人?嘍卒看罷,遂稟報是傳信的白牌嘍卒,奔老寨主的營寨去了。韓秀不疑,皆因為九龍山老寨主有令,各營各守己地,不准亂動,亂動者斬。故此誰也不敢離開己地。蔣五爺由白玉祥的營寨東面,十三層圍子手的西邊過去,就是老二虎頭曹家父子的營寨。白玉祥方才也見有人過去,其行甚快,問嘍卒道:「是傳言嘍卒過去嗎?」

  嘍卒說道:「是報信的嘍卒,奔曹二老寨主的營寨去了。」蔣五爺到了十二道閘,進了閘口,冷不防舉起亮銀盤龍棍往西便打,一棍就是五六個,打得嘍卒紛紛亂躥,蔣五爺本打算不傷人,無奈猶如箭在弦上,不發不行了。不打開眾人焉能救得出勝三爺?蔣五爺由十二道鋼鐵閘,直打到西山坡,打亂十三層圍子手,拿棍站在山坡之上,口中喊道:「勝三哥在哪裡?小弟蔣伯芳在此。」勝三爺聞聽,不啻半空中下了一道赦旨一般,順著竹城直奔坡,老少十一位上了九龍山,孟金龍、鐵飛龍在蔣五爺身後,往東面而來。

  此時早有傳信的嘍卒,報告老二虎頭曹世彪,有蔣伯芳同十數人殺上山來。曹世彪說道:「再探。」報信的嘍卒走後,老二虎頭哈哈大笑道:「什麼蔣伯芳,蔣伯圓也不成,籠中之鳥,釜中之魚。他還過得去老夫我的營寨嗎?」老二虎頭正在耀武揚威之際,又來了報事的嘍卒,口中說道:「現在蔣伯芳已奔營寨來了。」老二虎頭說道:「真會飛嗎?待老夫捉他。」語畢,抄起那對擂鼓點金錘,帶領著五百飛虎軍與兩家寨主,正往西北走著,由東面過來一人,其行如飛,對曹世彪說道:「來人休往前進,老朽在此。」老二虎頭掄錘就砸,老劍客一面動手,一面大聲喊道:「老五,你保護你勝三哥往東去,有我在此抵擋。」曹世彪聞聽,吩咐手下的寨主:「別叫鏢行的人走了,擋住他們的去路!」這兩家寨主,本是曹世彪得意的徒弟,俱都是手使長傢伙,一個手使亮金槍在前,一個使鑌鐵戟杆在後,一齊迎著蔣五爺而來。

  頭前提亮金槍的說道:「來者何人?」蔣五爺說道:「提起我的姓名,嚇破了你的苦膽,我乃飛天玉虎蔣伯芳。」賊人聞聽一怔,提槍分心便刺。蔣五爺拿著盤龍棍往外就崩,將賊人的槍崩出去三丈多遠,再一棍奔腦袋打去,打得賊人腦髓皆流。

  可憐金槍將徐勇,只一個照面,命喪戰場。第二個寨主拿鑌鐵戟杆,對著蔣五爺便挑,五爺閃身形說道:「來者何人,通名受死?」蔣五爺見這敵人的戰杆粗如胳膊一般,比蔣五爺的棍粗著一半兒,蔣五爺故此急問他的姓名。此人答道:「我乃旱八寨的寨主鐵戟將賈生是也。」語畢,又一抖戟杆奔五爺面門刺來,五爺不敢直接,用棍斜著摸賊人的傢伙,恐怕不敵賊人的氣力。五爺閃身形,容賊人的戟扎空,偏掃著用棍一找賊人的鑌鐵戟,就聽叭的一聲,賊人的戟彎了。蔣五爺一笑,一棍奔賊人的頭上打來,就聽叭啦一聲,腦漿進裂。孟金龍說道:「嚇了我一跳,錯非是蔣五叔,要是別人,還叫這小子給嚇跑了呢,原來這條戟是肉餡的。」此時老劍客絆住了曹世彪,蔣五爺在前,十龍一老在後,往東南而去,所有曹營的嘍卒寨主,一聞蔣五爺之名,不戰而退,膽戰心驚。蔣五爺來到東山坡十三層圍子手切近,厲聲喊道:「吾乃飛天玉虎蔣伯芳是也,眾位與我遠日無冤,近日無讎,擋我者死,避我者生!」勝三爺在後面叫道:「兄弟,棍下留情!九龍山的嘍卒都是有家眷的好人。」羅爺在後面聞聽勝三爺之言,真是仁人之言。在此危急之時,仍存慈愛之念,無怪乎婦孺都知勝三爺之善也。蔣五爺在前,眾人在後,闖過了東面十三層圍子手,來到東山坡。


  羅文叫道:「五義士大概不會水吧?」蔣五爺說道:「我見水眼暈。」羅爺說道:「我先下去。您將棍先擲下來,然後您再跳入水中,自有我接著您。」羅爺語畢,雙手護襠先跳下水去了。蔣五爺把棍照定羅文擲去,羅文閃身形接住盤龍棍。蔣五爺也雙手護襠躍入水中,鼻子一發辣喝了兩口水,羅爺伸手揪住蔣五爺,蔣五爺揪著羅爺的胳膊,由水面逃走。此時孟金龍等也都跳下,惟有勝三爺不走。老劍客棄了曹世彪,趕奔勝爺而來,老劍客說:「勝三弟你還不走,等待何時?」勝三爺說道:「曹老二隨後追來了,我戰他一場,看看他有多大的能為?」老劍客說道:「勝老三你太不知足了。蔣老五打死九龍山上的人,不計其數,黃金印也到得手中,咱們不但沒傷人,僅添了人啦。走時比來時還多了兩位呢!你真不知足?你看水中的船都到了。」勝三爺往水中一看,老劍客一把將勝爺推下山坡,口中說道:「勝老三別忘了護襠。」勝三爺舉手護住了襠,落於水內。此時曹世彪已然趕到,老劍客說道:「曹老二你別追啦,黃金印已到手,就剩了破九龍山啦。你摸摸你的腦袋。」

  曹世彪趕到跟前時,老劍客已跳入水中,曹世彪只氣得哇呀怪叫。老劍客由水面趕上眾人,楊六爺與賈七爺已在小船上迎接下來了。

  楊六爺與賈七爺站在高阜處,望見蔣五爺大功已成,老哥倆遂由原路而歸,臨下山之時,賈七爺將被擒傳信的嘍卒由樹上解下來。老劍客見了楊六爺、賈七爺,說道:「你們倆這回太安靜了。老五將九龍山的嘍卒打死不計其數,雖取回黃金印,但是此次傷人太多,心實不安。」老劍客與楊六爺、賈七爺說話的工夫,聾啞仙師迎接勝三爺與十龍的船俱都趕到。勝三爺又與童華龍、於藍二人向羅爺介紹。童華龍問道:「羅爺,您臨上山時,由身上解下來的魚分水一般,那是何物呢?」羅爺一看童華龍這份精神,非常愛惜。眾人棄舟登岸奔菊花村,進了王宅。

  勝三爺取出前次所盜的印匣,將黃金印裝入印匣,在王宅書房之中供奉。跟著又把酒席擺好,眾人都與三俠道喜,遂猜拳行令,直飲到午時已過。正在暢飲之際,聾啞仙師說道:「列位施主,我攔你們眾位的高興,這不是喝酒的日子,不可樂而忘憂。你們大眾只顧一時歡樂,九龍山這次死了多少人,白寨主乃奇才異能之人,他要帶隊下九龍山,這菊花村彈丸之地,何異泰山壓卵?菊花村之民恐不能生矣。」勝三爺說道:「道兄有何良策?請就此言來。」道爺說道:「別無良策,咱們要是走,就給菊花村百姓惹下禍啦!再說也沒有走的道理,事情尚且未完,印有啦,正凶尚未捉獲,豈能完案?最好咱派人沿路埋伏,每人相隔二十來丈遠,由菊花村直至江沿,見九龍山有什麼動作時,互相傳遞信息,咱們好帶領全村民人,一方面逃走,一方面去抵敵。」勝三爺說道:「道兄之言是也。」於是撤去殘席,派人沿路埋伏傳達消息。菊花村之事暫且不表。

  單提九龍山上,白玉祥聞報鏢行之人俱已脫逃,九龍山死亡甚多,遂將曹世彪叫到中營,問曹爺捉住鏢行多少人?曹老二兩手一拍說道:「一個也沒擒著。」白玉祥又傳五百飛虎軍的寨主問道:「弓箭弩箭發了多少?」飛虎軍的寨主說道:「曹老寨主追敵,我們在曹老寨主後面,因此未敢放箭。我們若放箭,曹老寨主必然受傷,況且鏢行只有十數人,闖進我們營寨的時候,曹老寨主便跑在飛虎軍前面去了。」白玉祥聞聽,拍案叫道:「二弟,你要不是我的盟弟,我非治你的罪不可!你可害了我的嘍卒了。」正在此時曹家的營中前來報告:「共死傷嘍卒三百餘名,旱八寨的寨主二名。」白玉祥聞聽拍案大叫,伸手往菊花村一指,口中說道:「老勝英,若不將菊花村踏成齏粉,我非白玉祥也!」語畢,傳令調全山嘍卒十分之六,飛虎舟、飛豹舟、飛龍舟,共是三百隻。殺奔菊花村。不問老少男女,見著就殺,雞犬也不留,然後放火焚村。韓秀守住九龍山,不許擅離。韓秀聞聽老寨主之言,遂叫道:「恩師不可,門生有言奉告。」白玉祥說道:「你有何言?快快講來。」韓秀說道:「鏢行十餘人,就打出了九龍山。九龍山如此險固,鏢行的人出入猶如平地一般,徒兒莫明其妙。再者,焉知鏢行不施詭計?倘我兵出發時,鏢局反入九龍山,徒兒人單勢薄,九龍山數百餘里,鏢行的人若放起火來,何以當之?再說菊花村的百姓何辜?我兵到時必至掃平菊花村,鏢行人在山中都未被擒住,在菊花村更不能矣。望恩師勿失素常愛護鄉民之志!」

  白老寨主聽至此處,長嘆一聲說道:「真是邪不侵正也。」當時止住號令,並不追趕,菊花村才得安然無事。白玉祥雖未追趕,道爺料事並非不中。單說菊花村中並不見賊人來,勝三爺心中稍安。遂問:「何人可以送印?先將黃金印送回院衙,以安忠臣之心。」勝三爺連問五七次,無人答言。聾啞仙師遂說道:「這樣重任,誰也不擔,貧道我指派一人前往。」勝三爺問道:「何人可去?」道爺說道:「舍伯芳之外別無他人。」

  蔣五爺說道:「小弟願往。但是院衙中,小弟並無相識之人。」


  道爺說道:「貧道早料到九龍山必有別的動作,不想菊花村安然無事,院衙中貧道早派一人保護大人去了。你們看看咱們的人短哪位?」銀龍一笑說道:「諸葛大爺,我知道,咱們由九龍山回來之時,侯華璧未進村,由打半路上便去江寧府了。」

  道爺一笑說道:「老五你還愁沒有熟人嗎?」勝三爺由囊中取出黃金印交與五爺,口中說道:「千斤擔子都在你一人的身上,此去江寧府有百里之遙,沿路無論遇見何事,切不可開口。」

  五爺說道:「小弟遵命。」語畢,接過黃金印,用包袱包好,扎在腰間,抄起亮銀盤龍棍就要起身。道爺說道:「蔣五爺的傢伙,還沒帶全呢!」蔣五爺說道:「我還有什麼傢伙?」道爺說道:「你二次又與恩師學了六顆鏢,為何不將鏢囊帶在身上?」蔣五爺說道:「那有何用?吾拳起處風雲吼,腳到處神鬼驚。」道爺說道:「老五你現在是黑人,你知道嗎?杭州府你搶白龍駒,棍打焦公子,引起杭州擂台,如今官司還未結案呢。你三哥是事都完了,惟你這場官司不定怎麼樣呢?今天叫你送印,一來你的武學好,叫我們放心,二來留作你將來輸官司的時候,求忠良將功折罪,你好得自由。你到那裡少說話,多磕頭,忠良爺問則答之,不問不可多說。」蔣五爺點頭。道爺又說道:「你到那裡就不用回來了,你幫助侯華璧保護大人。

  我們這兒如有用你之時,必會去人喚你。如無我們這兒的信,不准你回菊花村。」蔣五爺連聲答應,又帶了兩身衣服,打了一個小包袱,用棍挑著包袱出了王宅。勝三爺、弼昆和尚、諸葛道爺三人相送。出了菊花村三里餘地,臨別時,道爺又囑咐道:「老五你出恭、喝水都要留神。」蔣五爺連連答應。弟兄們分手,老哥兒三位這才回歸菊花村,暫且不表。

  一路之上,施展夜行術的功夫,一百餘里之遙,由午後起身,至太陽平西之時,蔣五爺已到江寧府西門外。就覺著口乾舌燥,進了一家茶館,坐下吃茶,心中想著印,手摸著印。正在喝茶的時候,忽見有官兵前來,百姓們避道。燈球火把照耀如同白晝,就見喝茶的人交頭接耳,俱都秘談。蔣五爺對著的是一位出家人,蔣五爺湊到和尚面前低聲問道:「老當家的,官兵這是往哪裡?」和尚說道:「這是往院衙去的。」蔣五爺說道:「為何方才買賣家都上門呢?」和尚說道:「出家人按說不談國事,皆因為這回的事情,出家人看著生氣,院衙之中出了行刺的啦,這兩個行刺的,一個是和尚,一個是老道,你說多令人可恨?賊僧賊道,與官人打天剛一黑就動手,直打到掌燈,現在還打著呢!這些官兵是擒賊僧賊道去的。」蔣五爺說道:「可知這兩個出家人是哪廟的嗎?」僧人答道,「老道叫諸葛山真,和尚叫紅蓮羅漢什麼昆?這個和尚之名,我記不詳細了。誰不知道,這兩個出家人給忠良爺送印來啦?都轟動啦,原來是行刺,並不是真送印。」蔣五爺聽到這裡,一把揪住僧人說道:「你是滿嘴胡說!」這個僧人說道:「你別著急,我說的不對,你不會去問別人麼?」蔣五爺自知失禮,當時賠禮說道:「老當家的,你別怪我。我是一時情急,紅蓮羅漢弼昆,諸葛山真,那是有道的僧人,不作不法之事。所以在下冒犯了老當家的,老當家的多要原諒。」和尚口頌「阿彌陀佛」,說道:「出家人酒色財氣都拋盡了,不計較壯士。」蔣五爺與和尚賠完了禮,給了茶錢,出了茶館,尾於官兵之後,也奔府衙門而來。只見各處的官人,圍繞著院衙門,吶喊拿賊:「別叫他跑了。」蔣五爺說道:「眾位閃閃,我送印來了。」眾官人聞聽,口中說道:「剛才也是送印的,到裡面實行他那行刺的工作了,別叫他進去,拿住他!」蔣五爺真急了,從眾人頭上縱將過去,進了院衙門。一看東北角上聲音喊成一片,有人圍繞著賊人動手。蔣五爺縱上西廂房觀看。千里獨行俠侯華壁,血染半邊身軀。又一少婦絹帕繃頭,汗巾束腰,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手使一把單刀,一位四十多歲的大漢,手使金背朴刀,圍住僧道動手,和尚、老道都在六七十歲。五爺認識:和尚正是法蘭,老道正是八寶真人李士寬。侯華璧此時身帶重傷,少婦金蓮窄小,身形亂晃。大漢直喘,年青的汗珠直流,男女四人堪堪不能抵敵。一看欽差大人在廊檐下端坐著觀戰,蔣五爺在房上一聲吶喊:「忠良大人不要擔驚,小民蔣伯芳來也。和尚並非是弼昆長老,巷道亦非諸葛山真,僧道乃是冒名元兇,小民拿住僧道再見大人。」蔣五爺語畢,縱下房來,打開雪青紗,亮出亮銀盤龍棍。列位,蔣五爺到此,乃是第三次救駕。

  您道刺客是怎麼來的呢?皆因九龍山白老寨主欲想攻打菊花村,被韓秀阻住。只聞山中哭聲震山,九龍山的嘍卒十之八九都有家眷,妻哭夫,子哭父,父哭子,白老寨主異常傷感。

  韓秀多方解勸說道:「老寨主您辛苦一夜啦,再這樣悲傷,豈不損耗精神?」老寨主怒氣稍息。韓秀吩咐擺酒,酒至三杯,老寨主說道:「眾位,九龍山遭此慘辜,乃白某失信於勝英,將印掛在隱逸樓。都是你李士寬、法蘭二位出家人用假印換真印引起。你們將真印倒是交與我呀!不應將寶印交與林士佩,林士佩也太狠毒,將寶印擲在萬丈海泉,害多少人?天不絕他人,勝英手下有高明人,將寶印從海泉撈出。他們傷了吾九龍山三百餘人,害得骨肉分離,這都是你們二位師父所為。」老道與和尚二人羞得面上變顏變色,站起身形說道:「吾二人就此出九龍山將印盜回,如不能盜印,必把比印大的東西盜來,如果盜來,老寨主可能收留?」白爺說道:「我破出一身剮,敢把皇帝打,你們二位取來聖上人頭,我也敢接受。」和尚與老道這才告辭起身。和尚與老道坐著小船商議,和尚說道:「這次盜印決不容易,他們得回寶印必然賀喜。不能實時送印,咱們倆你冒充老道諸葛山真,我冒充紅蓮羅漢弼昆,奔江寧府偽稱送印,贓官必然迎接,出其不意殺了贓官。將人頭送回九龍山,白玉祥收與不收,沒有問題,事後必然捉拿諸葛山真與紅蓮羅漢弼昆長老,將他二人千刀萬剮,豈不是報仇雪恨?」老道點頭稱善。僧、道二人到了江岸下船,奔江寧府,來到西門外上了一家酒樓,天也就在太陽平西的時候,和尚老道喝著酒商議。等到掌燈之時,再奔院衙行刺。


  列位,憑和尚、老道的本事,要去行刺,那真得說手到擒來。二人吃完了酒飯,先進了城找一片清雅的所在,老道把六顆短劍背在背後,披上道服,和尚用一件衣服疊好了,用包袱包上,假充印匣。二人收拾齊整,打聽明白道路,夠奔院衙門而來。到了院衙門,值日的問二位出家人何事?老道說道:「無量佛,出家人不宣言姓名,我叫諸葛山真,後面我師弟,紅蓮羅漢弼昆長老,在千佛山真武頂出家,我們哥倆奉勝施主之命,前來送印,望求差官老爺回稟一聲。」值日的也有個耳聞,當時將和尚老道讓進了差官房。差官說道:「您將印獻出來吧。」

  和尚說道:「勝施主有話,非見忠良大人不能獻寶印。」此時早有人到裡邊給侯爺報信,大人吩咐有請,在書房接見。和尚老道聞聽,提起小包袱往裡就走。差官說道:「您將印匣露出來。」和尚老道並不答言,仍然往裡而走。眾人以為出家人是高人,也不好伸手阻攔,只好在後跟隨。進了東院角門,侯華璧正迎出來,口中喊道:「老道不是諸葛山真,和尚也不是弼昆!」僧、道聞聽,甩大氅,打開了小包裹,亮出傢伙,和尚手使梅花奪,老道手使雙劍。侯爺甩大氅,亮九節練子槍,與僧、道動手。侯爺的武學,連老道都抵不住,哪能力戰兩人呢?

  侯爺惟有盡力迎敵。早有差人到後院書房:「報告大人,請忠良迴避。」大人說道:「我命由天,避者何為?」工夫不大,又有當差的請大人迴避,並說:「侯義士敗下來了,退到書房外院了。」大人說道:「我為國為民,豈畏死乎?」並不躲避。

  又有當差的,到院衙附近各千把游都守處送信,此時官人已齊隊進發院衙門幫助侯爺動手。和尚與老道見官人圍上來了,閃砍劈剁立刻傷了四名官人。侯爺說道:「眾位老爺後退吧,和尚、老道乃是飛賊,你們老爺們不能。趕緊保護大人要緊!」

  此時忠良爺由書房中出來,叫差人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廊檐下,觀看侯爺與賊人動手。侯爺正在急難之間,就聽西房上有一人吶喊:「眾位老爺莫要驚慌,大人虎駕萬安!小民保鏢攜眷由此經過,民子乃是九江府鎮九江屠粲三十六門的大弟子,金刀無敵將趙秉臣,前來捉拿凶憎惡道。拿住僧道,再參拜大人的虎駕。」又喊道:「家裡的(家裡的即指他妻),盟弟,快來吧!」有一少婦由東房上縱下來,又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年也由房上縱下來。趙炳臣的妻子心中暗想,你太沒羞了,又上院衙嚇人來啦?一舉柳葉刀奔和尚而來。年青的也持刀縱人圈子內,三人圍戰和尚。侯爺一人戰老道,老道一個敗式,往東南而逃。

  侯爺打算露個全臉,用練子槍纏倒賊道,隨後便趕,哪知上了老道的當啦!練子槍剛伸出去,老道一翻身,早將右手劍交於左手,取背後的飛劍,照定侯爺胸口劈來,飛劍傷人是百發百中,侯爺一閃身,劈在胳膊之上,當時血就流出來。趙爺也氣力不敵,婦人身形亂晃,就仗著小孩這口刀抵擋凶僧。正在危急之時,就聽房上一聲喊嚷:「好大膽的凶憎惡道!竟敢冒名謀害忠良?小民蔣伯芳來也!先殺賊人後獻印。」語畢,亮棍縱下房來。趙炳臣叫道:「五叔你快來吧,這個小媳婦是你侄媳婦。」但有一件,蔣五爺不能男女混雜著拿惡道,口中說道:「你們大家去拿惡道,我先捉和尚。」眾人棄了和尚,俱都奔老道,蔣五爺獨戰法蘭僧。舉棍照定和尚便打。和尚亮銀梅花奪接架相還,二人俱各施展平生所學,仇殺惡戰。蔣五爺亮銀棍是達摩傳八棍,舉火燒天八棍,前八棍雷風震動,後八棍斗轉身還,盤龍棍珍珠點地,抱月棍老君坐禪,護身棍隨體亂轉,得勝棍妙法無邊。法蘭僧學業也真高,蔣五爺六十四棍沒贏了和尚。蔣五爺一飄棍,改換門路,用的是行者棒的招數,三百八十四棍。銀蛇亂躥玉蟒翻身,真把棍使活啦。此時大人用手分開了當差的說道:「你們別擋著我啦,本督院看看。」你道忠良爺雖是文官,一看蔣五爺的武功神妙,和尚斗轉身還,躥高縱矮,蔣五爺仍不能勝和尚。大人看到此處,痰嗽一聲說道:「蔣義士,和尚是飛賊,活的不好拿,死的亦可。」五爺聞聽,心中暗想,大人若早說這句話不就行啦,大人這一句話助起五爺之興,和尚一走神,梅花奪被棍磕飛兩丈有餘,五爺用的力太猛啦,把和尚的虎口震破了!和尚轉身形剛要走,五爺裹手一棍,就聽叭一聲,真是出家人,養得精髓足,腦子濺出兩三丈遠去,倒在塵埃。可惜出家之人,年已古稀,只為一念之差,初時誤聽野雞溜子王七的蠱惑,前去鎮擂,自己的金鐘罩也破了,若不是恩師還許死於非命。白蓮寺之後就當洗心向善,改過自新,哪知他執迷不悟,又聽惡道李士寬之言,投到九龍山。他換掉真正的黃金印,暗交林士佩,又來刺殺大人,迷途不返,所以有今日之下場也。

  蔣五爺打了和尚,口中叫道:「你等後退,待我活捉惡道!」眾人俱都跳出圈外,蔣五爺與老道動手,仍用行者棒的招數,老道此時又是著急,又聽院衙外殺聲震耳,只急得熱汗直流。惡道左手劍被蔣五爺用棍磕飛,八寶真人變成了六寶真人啦!短劍劈了侯老美一口,長劍被五爺磕飛一口,老道見五爺勇猛異常,不敢戀戰,扎掙著又戰了兩個回合,老道虛點一招,遂奔東房。老道縱上房去,斜著身軀站在房檐上,注視蔣五爺不走。蔣五爺心中暗想,臨來道爺囑咐我事要三思,我若是一性急,當時跟著他往房上縱,這一下必得劈上我,我又沒有金鐘罩,豈不受他暗算嗎?思想至此,假意要縱的架式,一下腰註銷一隻鏢來,由右胳膊下面向上打去,正中在老道的臀部,這鏢打在肉厚的地方。老道一聲「無量佛」,還沒念完,拔下鏢來擲於地上,躥房越脊就跑了。蔣五爺說道:「大家別動,我拿惡道!」蔣五爺縱上房去追到後院,高聲吶喊道:「行刺的惡道,你往哪裡跑?」老道揭房上的瓦打官兵。官兵一亂,蔣五爺說道:「你們不用攔他啦!別被他傷了你們。」老道由院牆縱出。蔣五爺隨後追將下來。惡道走得非常之快。蔣五爺追到西北角,離城相近,前面黑壓壓一片葦塘。老道扎進葦塘,蔣五爺用棍分著葦子追。前面白汪汪一片大水,老道冷笑一聲,縱入水內。蔣五爺眼看著老道由水中逃走,心中暗想,不該我露全臉,我若不帶著黃金寶印,我不會水也要試試多深。蔣五爺仍回院衙,叫馬步隊速圍西北角葦塘,馬步隊再到西北角圍葦塘時,老道已越過城牆去了。蔣五爺仍躥房越脊回歸院衙門,站在東廂房上往下觀看,趙炳臣累得還喘呢,趙炳臣的妻子與盟弟俱都圍繞著忠良爺。有官人給侯爺敷刀傷藥。蔣五爺看罷,由東廂房縱下,由腰間取出黃金印,跪在大人面前,雙手舉著,說道:「大人,小民罪該萬死!老道由葦塘遁走,塘中有水,小民身帶寶印,不敢入水追賊。」大人一笑說道:「蔣義士何罪之有?蔣義士有救本院之功,本院必奏聞聖上,保奏蔣義士居官。」五爺說道:「小民福小命薄,擔當不起。」忠良爺說道:「你們行俠作義之人,不願居官,本都院必有相當的報酬。」說著話,由五爺手中接過了黃金印,並不打開觀看,遂遞與差人。大人說道:「五義士暫且別走,在本院衙多住幾日。」


  五爺說道:「我恩兄有言,叫我在本院多住幾日,幫助侯華璧保護大人。」大人點頭說道:「很好很好,五義士休息去吧。」

  五爺謝了恩,退下去了。趙炳臣之妻與他盟弟,這才跪在大人面前,婦人說道:「民婦劉翠霞與弟劉其昌,拜見大人。」趙炳臣也跪倒身形,口稱:「大人,小民求大人賞碗飯吃。」大人說道:「趙鏢頭也有救本院之功,容本院奏聞聖上,必保趙鏢頭作官。」趙炳臣磕頭謝恩,退將下來。此時劉翠霞姊弟也退將下來,趙炳臣帶領妻弟在院衙門外店中暫為居住,事後大人專折上奏,保趙炳臣為把總之職,此是後話。

  勝三爺派人再探九龍山,早晨去探,下午回來。九龍山十二道鋼鐵閘緊閉,閘口與山坡之上,嘍卒如同螻蟻一般,把守甚嚴,不能夠進山。連探兩天俱是如此,勝三爺心中異常焦躁,雖然得了寶印,不能捉住賊人,焉能完得了官司?第三日清晨有老家人跑到東跨院,口稱:「勝三爺,大門外來了一位老者,黑臉鋼髯,背著一個青綢子包袱,進了大門道,問明白了你在本宅居住,提著你的名字,叫你獻出蔣五爺,他說你要不獻蔣伯芳,他亮傢伙殺進王宅,雞犬不留。」勝三爺道:「可曾問他的姓名?」老家人說道:「他自稱是九龍山的曹二老寨主爺。」

  眾英雄聞聽俱都一怔。勝三爺說道:「眾位別慌,高明者莫過道兄,此事應當怎樣辦理呢?」聾啞仙師說道:「此人心直性爽,不問可知,蔣伯芳在九龍山上由他的營寨打出,白玉祥埋怨他幾句,他面上不掛,故此來找蔣伯芳。可有一宗,此人對咱有好處,勝施主你在九龍山林士佩要害你,被他攔住,這是他一點好處。打發一個能言之人出去對他言說:『你一個人來,我們不能跟你動手。你回到九龍山與白玉祥相商,咱們定一個日子,擇地交戰。』用好言勸說。」勝三爺問道:「誰人可去?」

  道爺說道:「銀龍可去,三太亦可去。」勝三爺遂命他二人前去。二人來到大門道,一看曹世彪高仰著臉,兩手插著腰,高聲吶喊:「勝英,蔣伯芳若心懷恐懼,我打進宅院,必殺個乾乾淨淨。」三太一看大不悅乎。蕭銀龍是和顏悅色,拱背躬身,叫道:「二老寨主,請了。」老二虎頭一低頭說道:「蕭銀龍你來作甚?叫蔣伯芳來見我!」銀龍說道:「我們這是借朋友的房子寄居,蔣伯芳回鏢局子去了。」曹世彪說道:「你這是胡說!明明他在這裡,為何你說不在?快快叫他出來受死。」

  黃三太惱怒,銀龍以手拉三太,二人回了跨院。銀龍對勝三爺說道:「這位老二虎頭滿不聽。」勝三爺說道:「道兄,此事又當怎樣辦理?」道爺以目視勝三爺背後三個矮子:一位震三山夏侯商元,一位賈七爺,一位是登山豹子楊義臣。道爺看這三個人說道:「此老有金鐘罩鐵布衫,兩膀一提有千斤的膂力,別人莫能敵,急去人請蔣老五去,要整曹世彪非老五不可。」

  老劍客大腦袋一晃說道:「諸葛二弟你且住口,你把蔣五爺捧得人了雲啦?我看看曹老二去。」語畢,站起身形,破棉袍、破草鞋,踢哩塌啦,往外就走,口中說道:「我要打不敗老二虎頭,我不叫夏侯商元,誰要同我出去,誰就是小看老朽,他來一個人,我也一個人。」

  列位,諸葛道爺用的是激將法。大腦袋一賭氣,中了道爺的激將法。勝三爺叫道:「大師兄,曹世彪心直性爽,乃是好人。大師兄手下留情,但得容人,老哥哥且容人。」大腦袋叫道:「勝三弟,你總是屈己從人,豈不知你慈悲生禍害。」語畢奔門道而來。老二虎頭高仰臉捻鋼髯大聲喊道:「蔣五小兒快來見我,如要膽小,我打進宅院時,雞犬不留!」此時劍客已來到他的面前。老二虎頭仰著臉兒淨顧往上看了,老劍客到他跟前,他還沒看見呢。老劍客在他面前叫道:「曹寨主,老朽來也!」老二虎頭一低頭,見了老劍客,口中說道:「原來是你呀,蔣小兒為何不?你來幹什麼?在九龍山叫我老寨主將你趕跑。」列位,老劍客在九龍山為的是絆住他,好叫勝三爺與伯芳、十龍逃出九龍山,他以為老劍客不是他的敵手,此時在老劍客面前說此夢話。老劍客說道:「曹二,你找蔣伯芳嗎?」曹世彪答道:「正是。」老劍客說道:「蔣伯芳在里院呢。」曹世彪說道:「他在里院為何不見我呢?」老劍客說道:「我兄弟勝英用兵有法,量材取用。有名的英雄來了,派英雄抵擋,無名的小輩來了,叫無名的來敵擋。我兄弟聽說曹老二來啦,我兄弟說原來是小賊呀,派一個老弱無能的出去迎敵吧!因此老朽才出來敵你。」曹世彪聞聽,氣得哇呀怪叫。吶喊一聲:「氣死我也!」老劍客說道:「曹老二你別生氣,你要兜我一個筋斗,或者摔我一個倒墩,我便叫我二師弟諸葛山真、三師弟勝英、四師弟弼昆、五師弟蔣伯芳、六師弟等等都叫出來,六個人重新拜你為師。你收我八十七歲一個老弟子。」曹世彪聽罷,遂打開小包袱,亮擂鼓點金錘。老劍客說道:「曹二你沉不住氣,這是我們朋友之家,本村俱是良善之民。咱倆到菊花村西大樹林子裡動手去,咱是單打獨鬥。」曹世彪說道:「好好。就這麼辦。」出離菊花村工夫不大,到了樹林叢中,曹世彪打開包裹取出擂鼓點金錘,叫道:「大腦袋,你我戰上二百合。」老劍客說道:「你那擂鼓點金錘,金鐘罩都蔽不住,我的傢伙金鐘罩也蔽不住。咱倆遞拳腳,誰的手一沾地就算輸。」


  曹世彪答道:「很好。」把錘擲在地上。老劍客解下腰間的帶子,脫下了破棉袍。曹世彪一看,老劍客裡邊穿著汗褂,腰系一條舊皮釘帶,底衣到磕膝蓋下。光著腳未穿襪子。腿腕腰牛皮兜子。肋骨條是單擺浮擱,萎皮搭拉下來一寸多長,周身是皮包著骨。曹世彪看罷,二人遂揮拳動手,各施平生的藝業。

  曹世彪的拳腳果然不俗,二人走了有五六十個回合未分勝敗。

  躥高縱矮,曹世彪實有少林寺的學業,一伸手把老劍客的釘帶捋住。老劍客一手刁住曹世彪的寸關尺,用大拇指一點脈門,指肚兒一按,曹世彪五指俱張。曹世彪有三十六把神拿,老劍客施展七十二手破法。二位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材。曹世彪性暴,叫道:「大腦袋,咱別動手腳!我等著你,你把傢伙取來,咱倆還是過過傢伙吧。遞拳腳咱倆誰也打不倒誰,我蔽住招數你打不進來,你蔽住招數我也打不進去。」老劍客說道:「不用去取,我隨身帶來了。」語畢,一伸手由兜內取出一物,白布套裝著,裡面用麩子餵著,連白布套看著有七寸長,約有鵝卵粗。老劍客用手一擰布套,布套就碎了,露出來這條兵刃,有大銅錢粗,六寸多長。當中有鋼環子是活的,穿在手的中指上,使的時候,縱橫任意。把這條傢伙取出來,夾在腋下。又取出個白布套來,也是此物。兩隻傢伙都取出,俱帶在兩手中指之上。曹世彪一看此物都長了鏽啦,口中說道:「小人使小傢伙,那宗東西叫什麼名字?」老劍客說道:「叫點穴钁。」

  這宗兵刃,要是動手之時,只要一進人的身,那算輸啦。對方愈使長傢伙愈吃虧,專點周身七十二個穴道。曹世彪亮出擂鼓點金錘,上下翻飛,潑風八打,錘法精妙。二位走了六十餘個回合,老劍客一看錘法真無露空之處,心中思想,我兄弟叫我容人,我能容人,可人不容我。一錘砸在身上,是骨斷筋折。

  我給鏢行除了這個害吧。我不叫他死,也叫他廢了。老劍客思想至此,雙钁點曹世彪的兩肋梢,曹世彪用雙錘向外一掛,老劍客撤回雙钁,施展絕命三招。生萱麻草鞋一點地,縱起來向曹世彪頭上一砸,曹世彪雙錘向上迎來,老劍客一矮身,雙钁在他左右腿穴眼上一點,就聽咕咚一聲,點人二虎穴眼中,雙筋俱折。曹世彪當時暈倒塵埃,擲了擂鼓點金錘,潑口大罵:「老匹夫你把我結果了性命!你要不將你家曹寨主結果了性命,你就不叫夏侯商元!」老劍客聞聽曹世彪口出不遜,遂說道:「老猴崽子,我若要你的命,怕髒了這塊地,也罷,我叫你回姥姥家去罷。」語畢,雙點穴钁直奔曹世彪軟肋梢扎去。這時就聽樹林外面,一聲痰嗽:「大師兄钁下留情,勝英來也。」

  老劍客聞聽勝爺之言,停住手說道:「這老猴崽子口出不遜,老三你何必給他求情?」勝三爺說道:「師兄你已戰勝就算完啦。傢伙遞到了就得了,何必傷人性命呢?」勝三爺勸止了老劍客,又對曹世彪說道:「老寨主,咱們過打不過罵,你的擂鼓點金錘要砸在我師兄的身上,也是骨斷筋折。我們決不能說什麼。你受的傷本不要緊,養幾天也就好了,我派人將你送回九龍山,以免白老寨主放心不下。」曹世彪仍然潑口大罵。勝三爺由腰間取出刀傷藥,止痛散,叫銀龍脫曹老寨主的靴子,把褲子捋上去,銀龍伸手一脫曹世彪的靴子,滿靴筒都是血。

  銀龍一看傷痕,這兩钁正扎在虎眼上,銀龍就知老曹的雙筋斷啦。銀龍遂低聲說道:「勝三大爺,曹世彪的雙腿大筋已然斷啦。」勝三爺聞聽就是一怔,心中暗想,白玉祥與曹世彪是生死之交,曹世彪與台灣張其善又是磕頭弟兄,這一來是真正的套上事啦,連台灣張其善都拴上扣兒了。勝三爺又思想曹世彪待自己有救命之德,前文書林士佩的三停分水狼牙鑽,眼看著砸在勝三爺的頭上,被曹世彪一把攔住,救了勝三爺,要不然勝三爺此時已作泉下之人了。勝三爺本是道德之人,仇人都能再三容讓,如今一看曹世彪已成了廢人,勝三爺掩面淚下,叫道:「大師兄您出菊花村時,我再三再四勸你,叫你手下留情,這是何苦呢?」老劍客說道:「勝老三你太不通情理子!我容人家,人家不容我。我要被錘砸死,你就笑啦?我這是給鏢行除禍害,日後吾弟兄少去一個對頭。」勝三爺聞聽老劍客之話,自知失言,遂叫道:「師兄你為我的事,拼了老命在所不惜!兄弟是一生不忍之心,念曹寨主有前日攔阻林士佩之德。」老劍客此時也覺心中難過,口中說道:「哥哥一時情急,兵刃無眼,誰能讓誰?」三太在旁說道:「老大爺你別說什麼了,吾之恩師向來熱心腸你還不知嗎?」老劍客收起點穴钁低頭不語。

  勝三爺派人到菊花村中取來一個簸籮,裡面鋪上褥子,曹世彪本是個渾人,雖然受了傷,他還不知大筋斷了呢。他一見勝三爺淚下,反勸勝三爺不要傷心。順情順理的叫人搭在簸籮之內,所敷的藥早被血衝下來了。曹世彪抬走時,仍然不絕於口罵老劍客。四個人抬著曹世彪,直到江沿,連簸籮都搭人勝三爺所雇的小船中。黃三太、楊香五、賈明、蕭銀龍、張茂龍、李煜、勝三爺、諸葛山真、弼昆長老等三老六少,去送曹世彪。


  到閘口切近,閘口上的嘍卒大聲喊道:「來船別往前進!再要往前就要用石子砸了。」勝三爺說道:「把閘的嘍卒聽真,現有勝英親身前來送曹老寨主,必須要白老寨主親自答話。」

  嘍卒一看小船上簸籮里正是曹老寨主,遂飛報白老寨主。勝三爺等在船上,就見山上有一支人馬來到,都是精明強幹的嘍卒,約有一百餘人,真奔閘口南面望江樓而來,排列於兩旁,一邊是白家三位少寨主,大少寨主白義,二少寨主白俊,三少寨主白璧,外號人稱玉面小子都。一邊是曹家三位少寨主,曹寶江、曹寶河、曹寶海。工夫不見甚大,升起一桿大旗,旗上面斗大一個白字,白老寨主上瞭望江樓,坐在一把太師椅上,手攏銀髯往下觀看。勝三爺一看,白玉祥哪像一家寨主呢?真似一個招討元帥。勝三爺在船上抱拳大聲說道:「白老寨主,勝英特送二老寨主來了。」白玉祥點了點頭,吩咐嘍卒順下荊籮去,把曹老寨主提上鋼鐵閘。列位,曹世彪當時受傷不覺疼痛,因為有火兒助著。此時已經多半天的工夫啦,又用荊筐往上提,荊筐能有多大呢?不能躺著,總得坐著,又將擂鼓點金錘也放在筐子內,曹世彪只疼得咬牙切齒,但是又不能哼哈。嘍卒提上鋼鐵閘時,口中說道:「請老寨主歸望江樓。」曹世彪說道:「我不能走了,你們攙扶著我吧。」五六個嘍卒攙扶著,架起來由馬道上瞭望江樓。白玉祥叫了二子:「看看你曹二叔的傷痕如何?」白俊打開曹世彪腿上的白布,一看雙筋俱斷,叫道:「天倫,我二叔的雙筋已折!」白爺聞聽打了一個冷戰,叫道:「二弟,愚兄怎樣勸你,你偏不聽,如今雙腿大筋一斷,永遠成了廢人。」曹世彪叫道:「寨主哥哥,還有治法沒有呢?」

  白爺說道:「有接骨丹,沒有接筋丹,傷痕好了,也是一世廢人。」老二虎頭聞聽不能醫治,當時放聲大哭,叫說:「寨主哥哥,你得給我報仇雪恨!別叫勝英他們回去。」白玉祥說道:「勝英以仁義待人,前來送你,孤舟深入,咱們焉能此時報仇?要報仇必須定期打仗,方不失為英雄。」白玉祥說著話,看見一人拄拐,好象跪著走道兒一般,來到了白玉祥面前,叫道:「伯父,可惜林士佩十載綠林道的英名,今日化為烏有,身成廢人。老伯父縱不與曹叔父報仇,難道侄兒之仇,老伯父你也不給報嗎?望老伯父念我父與你是生死之交,非老伯父不能給侄兒報仇!」白爺叫道:「賢侄,勝英送你曹二叔來了,我怎能以武力對待人家?這句話叫我怎麼出口?」此時曹世彪在南面,林七佩北面,曹世彪躺著,林士佩坐著,兩個廢人非要報仇不可。曹氏三傑,曹寶江、曹寶河、曹寶海,把三尖兩刃大砍刀,砰砰往地板上一插,來到白玉祥面前,掏出匕首刀,將刀橫於脖頸上,口中說道:「白大爺你要不給我叔父報仇,我兄弟三人必要自刎於老伯父的面前。」白爺被逼不過,打了一個唉聲,口中說道:「反了就反了吧!」遂傳令:「打開十二道鋼鐵閘,速調飛龍舟、飛虎舟、飛豹舟等大小戰船,多帶引火之物,殺奔菊花村。殺完了人,火焚村莊,雞犬不留。」凡事有利就有害,閘上此時又坐上石頭囤,每一道閘上一個大石頭囤,必須起下囤來才能開閘,這麼一來,工夫可就耽誤大了。

  曹氏弟兄心急,叫嘍卒打滾木砸勝三爺的船。聾啞仙師見山中一亂,早叫小船退下去了。正在此時,就見山上奔望江樓來了一隊人馬,口中喊道:「望老寨主速速收回命令。」老寨主回頭一看,一人由馬道上瞭望江樓,飛也似地來到面前。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得意門生,萬丈翻波浪韓秀。白爺怒道:「什麼人敢阻老夫之令?」韓秀說道:「老恩師,弟子有下情回稟。」白爺叫道:「汝有何言?」韓秀說道:「我曹二叔乃是自取其禍,恩師你攔不住他老人家。勝英雖然是保鏢的,這場事他乃是原辦。若是找原辦去,豈不是自找其禍?神鏢將勝英不算不仁義,要將我曹二叔送到官廳,打一個盜印同黨的官司,應該是什麼罪?勝英不送二叔打官司,就是大仁大義。老寨主以武力對待人家,這叫於禮不合。再者老師請看:東邊波浪之中,水面隱隱船來,勝英手下高人甚多,諸葛山真、紅蓮長老,都是帥材。老寨主若驟然將十二道閘大開,徒兒恐怕中他人之計。踩盤子的報告,法蘭與八寶真人李士寬,在院衙門行刺,他們倆去的時候,並未將欲干何事與你老人家商議。臨走之時他言說與你盜不了印來,必要將比印還重的東西取來,原來他們倆是取欽差大人的頭去了。印的事情還未完呢,若要再將欽差的頭取來,豈不是造反嗎?凡事有輕有重,盜印之事,為的是與勝英鬥氣,到時候有人打官司去。勝英是外面的朋友,到那時必能分得出來輕重,他決不敢往造反裡頭逼你老人家。要真將欽差的頭取來,那可就滅門九族了。幸虧老道與和尚舉事未成,被蔣伯芳打死法蘭僧,趕走了八寶真人李士寬。」白玉祥低頭不語。韓秀又對曹世彪說道:「二叔,我們苦苦的規勸,你不聽。如今弄得這般光景,身為廢人,你是自找其禍。俗語說得好,良言難勸異性人。到了這時最好你是認了吧。勝英以仁義為懷,才將你送到九龍山。」韓秀語至此,叫道:「左右來呀!把二老寨主攙下去,權且養傷。」又轉身形對林土佩說道:「咱哥倆是金蘭之好,可稱生死之交,你受了傷如同我受傷一樣,不是我抹著良心說話,你逼我老師打菊花村,老師名譽從此付流水。再說回來,勝英手下能人甚多,還未必勝。你殺了黎民,洗了村莊,是不是反叛?如若造反,何必取菊花村?那就應當取北京,奪了天下,稱孤道寡。」韓秀語至此,叫道:「左右來呀!把林寨主攙下望江樓。」又叫道:「寶江、寶河、寶海,你弟兄三人逼我老師造反,菊花村能稱帝嗎?久後必然與勝英見個高低。你弟兄把刀磨快快的,何必忙在一時呢?」韓秀這一席話,只說得白老寨主與林士佩及曹家叔侄閉口無言。

  勝三爺小船上老少九位,安然而歸。走出去有十餘里地,有鏢行老少英雄前來接迎。眾英雄到了東河坡,棄舟登岸。回到菊花村時,已然定更來天。

  到第二天,勝三爺率眾又探九龍山,白玉祥與韓秀師生共議,仍是守而不戰之法,嚴加防範緊守山寨。勝三爺發愁說道:「三年也打不開九龍山。」又叫道:「道兄,白玉祥師徒足智多謀,九龍山糧草甚廣,吾等何時可破九龍山,擒盜印的賊人,以了案情。」道爺說道:「欲破九龍山,非得他水旱要路咽喉之地不可。九龍山方圓二三百里,不能只此十二道鋼鐵閘可以出入,必有可通的水早道路,通達九龍山地理的必能洞悉各路之事。」聾啞仙師說著話,以目視張玉龍、羅興龍。張玉龍說道:「勝三伯父,由九龍山十二道鋼鐵閘往北去五七里地,有三道閘。由此三道閘通過,一直往北有四十來里,那兒有三峰山翠竹嶺,那是九龍山的水旱要路。要把那條道得了,出入九龍山極其便利。」勝三爺叫道:「道兄,此事怎麼辦?」道爺說道:「你必須急得這條咽喉之路。但不知這條道路歸九龍山何人把守。」張玉龍說道:「把守此路之人,與老寨主乃是盟兄弟。老寨主叫他把守此路,明著是升他,暗著是降他。早先他是水八寨第三寨主,現在他把守翠竹嶺,為的是叫他離開水八寨第三寨。原因是他行為有些不端,前三年我去投山,將我補了水八寨的第三寨主。」道爺說道:「此人行為不端,是由何說起呢?」張玉龍說道:「按說我不能背地談人之短。皆因為九龍山的寨主都有家眷,這位老寨主姓蓋名溫升。他有一個姑娘,一個兒子,一個兒媳婦,他這個姑娘名譽不佳,蓋老寨主佯作不知。白老寨主恐怕壞了山規,遂叫他去翠竹嶺把守那條道路。又派了五百嘍卒,跟隨蓋老寨主前去。他父子離開了白老寨主,遂任意而為,在翠竹嶺又招聚許多的綠林道。可有一宗,蓋家獨門的暗器,名為瘟黃錘,獨門一家的熏藥,獨門一家的解藥,傳兒媳婦,不傳姑娘。要得這三峰山咽喉之路,必須有抵制這宗暗器之法。」道爺說道:「既有可通之路,多者三天,咱倆准能進九龍山。他既然使薰香,就不是高明,咱們必須趕緊去取這條要路,不可遲誤!恐其白玉祥再派高人把守,加以防範。」遂派張玉龍引路,帶領張茂龍、蕭銀龍、黃三太、金頭虎賈明,由九龍山東河坡旱路往北去。走五十餘里,過了清水河的擺渡、河寬有一里來地,兩邊仍然是山。往正北及西北去,山環中有村莊。再往南去是崎嶇小路,再走三里來地往南看,高聳聳三個山峰,由三峰山往西俱是翠竹,一直通西邊十餘里地。張玉龍同著四位英雄,離三峰山切近。俱是陡壁山崖,樹木交雜。到樹林之內,天氣尚早,五位耗到剛掌燈的時候,張玉龍在沿路的樹上,俱畫好了暗記,其形似八字。

  蕭銀龍問道:「張大哥,山寨在哪裡?」張玉龍伸手往南指說道:「那就是山寨。」蕭銀龍說道:「你們幾位散開了,我進去探山。」金頭虎說道:「怎麼你一個人去呢?我也去探山。」

  蕭銀龍說道:「五哥你要去,可別生事。」賈明說道:「我不能胡鬧。」二人進三峰山翠竹嶺一看,山寨座北朝南,兩個人由北面來的,走的是山寨的後院,二人越過了後院,看見前院搭一座天棚。九月的天氣,天棚上面正中間的席已然撤去,四周圍的席俱都未撤。天棚的北面,掛著一個紗燈。有一張椅子,椅子上坐著一個少婦,穿著大紅的小夾襖,大紅的夾褲。漆黑的青絲,挽著一個髮髻。旁邊站著一個丫環,年在十四五歲。

  金頭虎討人嫌,低聲說道:「這個小娘子長得不錯。」蕭銀龍說道:「你別胡說啦,咱們走吧。」金頭虎說道:「我得看看。」

  此時賈明與蕭銀龍在東房上呢。少婦柳眉一挑,杏眼一轉,叫:「丫頭,你看看少寨主去,不冷不熱的還不睡覺來?」小丫環遂往前邊兒去,工夫不大,打著二個小燈籠回來,叫道:「少奶奶,你自己歇著吧,少爺不進後寨啦,跟朋友在那兒喝酒呢。」

  少婦道:「什麼狐朋狗友啊?」丫環說道:「少奶奶你別罵街,跟舅爺喝呢。」蕭銀龍附耳說道:「賈五哥,咱們走吧。」

  金頭虎說道:「我得看看。」蕭銀龍見婦人說話眼珠兒亂轉,就知道這個婦人不是好人。賈明不但不走,卻奔了北房啦,這回可就看不見婦人的正面了。賈明由北房上順著天棚杆子往南爬出點兒來,用手指把天棚的席慢慢地摳了一個窟窿,趴席上由窟窿往下看,傻小子這回可看的妙了。那婦人的鈕扣未扣,脖子上的金兜肚絲子露著呢。就聽婦人說道:「他不來,咱們倆睡,別傻老婆等漢子啦。」傻英雄心中暗想,這個小娘們真好看。心中思想著,一揚腦袋,傻英雄的哈啦子正由小窟窿落下去,正落在娘們的脖子上。婦人一摸脖子,說道:「這是什麼?貓撒尿啦?」傻小子說道:「哪有這麼大個的貓啊?」

  婦人擦著脖子,轉身形進了上房,打後窗戶出去,由後坡上房,縱上前房坡,問道:「什麼人?」傻英雄答道:「我呀。」

  婦人一看:長的這個憨蠢,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婦人的柳葉刀照定頭上就是一刀。傻英雄並不躲閃,剁了一道白印兒。

  婦人撤刀,在軟肋梢上又是一刀。傻英雄由天棚上往東房就跑,口中喊道:「蕭銀龍快救命吧!腸子要出來。」蕭銀龍叫道:「五哥閃開。」雙筆一分,擋住婦人。婦人借著月色一看銀龍的長像,遂問道:「你是跟老寨主相好哇?還是跟少寨主相好呢?」你道娘們不追賈明,怎麼追銀龍呢?銀龍這張臉面比娘們長得都好看。就聽婦人又說道:「深夜進了內寨,你有什麼心思?既在江邊站,就有望景心。」說話時眉目傳情。蕭銀龍說道:「無恥的婦人,少爺去也。」銀龍一轉身,婦人將柳葉刀交於左手,由囊中取出一物,奔銀龍打去。銀龍一回頭,就見一股青煙,身栽倒,手中的雙筆並未鬆手。婦人取出飛抓,抓住銀龍英雄帶,提到房檐下慢慢地順下去,然後自己跳將下來。提著飛抓絨繩,口中說道:「丫頭你看看這麵皮。我沒看見過這樣的俏皮小伙兒,這真是天假其便。少寨主今天不回寨啦,他在前寨安歇,千萬別泄露於外人。」丫頭說道:「少奶奶你不用囑咐咱,我多時給你跟外人說過這宗事呢?」三年前在九龍山,蓋溫升父子及兒媳等不敢任意而為。如今這一把守翠竹嶺,可就隨便造反了。婦人提著絨繩進了西暗間,說道:「丫頭你幫個忙兒。」丫頭把蕭銀龍的判官筆由手中奪過來,取出囊中六支亮銀毒藥鏢,三支亮銀毒藥叉,犀牛皮軟皮鞘中的匕首刀俱都搜出來。把銀龍搜得身無寸鐵,背後的小包袱也解下來。婦人說道:「丫頭你看看,人要利落,拾把柴禾都是順溜的,穿衣服都是漂亮的。你打開頂櫃,取出一條汗巾來。」

  丫頭取過汗巾,遞與婦人。婦人真是巧手,將銀龍的胳膊系了個扣,不松不緊。鬆了怕脫了套兒,緊了又怕把銀龍捆傷了,往茶几旁邊一推,叫道:「丫頭,把解藥瓶拿過來。」丫頭拉開抽屜,取出一個白玉瓶,一個硃砂瓶。白玉瓶是解藥,硃砂瓶是熏藥。婦人說道:「丫頭你認識這位嗎?」丫頭說道:「前寨四五十位呢,我哪認識。」婦人說道:「外人到不了這裡,這必是老少寨主的近朋友,咱們娘們是紅粉佳人,這位可稱白面郎君。」丫頭一笑,兩眼眯嘻著看婦人。婦人將白玉瓶打開,先自己聞了點,然後倒出點來,放在手心上,對著銀龍面門一吹,銀龍清氣上升,濁氣下降,打了兩個噴嚏,流了些鼻涕,婦人由袖口中掏出水紅的絹帕,給銀龍擦了擦鼻涕。這娘們是愛誰不嫌誰髒。蕭銀龍也明白過來啦,站起來說道:「好無羞的婦人!」婦人一笑說道:「你是前寨的哪位寨主?既來之則安之。是我找你,還是你找我呀?今天少寨主也不回內寨啦,你還拿著賣嗎?你要成心拿掐,我把你脫個赤條條,我看你怎麼辦?」蕭銀龍聞聽,心中暗想要壞。杏子眼一轉,急中生巧。適才婦人叫丫頭請少寨主,銀龍都聽見啦,知道前面少寨主與內弟喝酒呢。銀龍思想至此,遂說道:「我是九龍山的寨主,因久慕娘子貌美,故此來投。來了三天啦,我不得便往後面來,今天也是天假之便,正趕上少寨主與舅爺暢飲,故此我才來到後寨。」婦人一聽說得非常之對,卟哧一笑說道:「傻孩子。」一伸手解開了綁繩,銀龍一摸兵刃暗器全沒有啦。婦人說道:「你要走,我可有迷魂帕。」銀龍說道:「我豈能走呢?我是特為美人而來的。可有一宗,我要求你點事,前山人家喝著酒,我往後山來的,我還沒吃飯呢,娘子你賞給我點酒喝,回頭咱們再說別的。」婦人說道:「也好。」遂叫丫頭放上墨玉小桌,吩咐丫頭:「你到廚房叫廚師父,配四個得吃的菜,快去快來。你自己往屋裡端,別叫廚師父進屋子,愈快愈好。」蕭銀龍說道:「我口乾舌燥。」婦人取過來一個茶碗,要自己與銀龍斟茶。銀龍說道:「自己斟吧,你要斟茶我喝著不安。」銀龍斟上一碗茶喝著,小丫頭已放好了杯箸,去廚房要菜去了。婦人說道:「我也迷糊了,你倒是姓什麼呀?」蕭銀龍眼珠兒一轉,心中暗想,我不能改姓,遂說道:「我姓蕭叫寶珠。」婦人說道:「奇珍異寶呀?」說著話,丫頭把酒菜俱都端來,放在桌子上。婦人說道:「我坐在外面,你坐在裡面,你要一跑,我就用飛抓抓你,要傷了你的皮肉,你可別怨我。」銀龍說道:「豈有此理,我為誰來的呢?」婦人斟上一杯酒遞給蕭銀龍,遂說道:「咱們猜兩拳。」蕭銀龍說道:「我不會猜拳。」婦人說道:「綠林道的人還有不會猜拳的?你別害羞。」蕭銀龍一想,猜拳咱就猜拳。銀龍心中的意思,猜拳若將婦人灌醉了,好有逃走之機。遂說道:「咱們就猜幾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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