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相臉色頓時剎白：「皇上，那老匹夫腦子不清楚……」
「住口，秦將軍十四歲入伍，十六歲上戰場，一生參加過不下上百次大大小小的戰役，渾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傷有幾十處，你們能這樣安穩地站在此處同朕大小聲，是如秦將軍這樣的大梁軍人在戰場上拼死贏來的，他不值得你尊重嗎？口口聲聲老匹夫，林相，你當真是進士出身？你的書，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林相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再抬頭，卻見趙鴻昱正要從側門出去。
「皇上，臣以為，給商人解禁可行，但還是要有條件。」一直坐璧上觀的徐尚書終於開口了。
趙鴻昱又坐回龍椅：「哦，徐尚書認為，該有什麼條件？」
「商人可以參與科考，商人之子也同樣可以，皇后娘娘曾說，三百六十五行，行行都是這個社會不可或缺的一員，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當然，老臣還是認為，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既然讀書高，那便讓想讀書之人，都有平等讀書的權力。」
「徐大人，你可知，放開商人賤籍對寒門子弟又是多大的不公平？商人本就掌握著社會上大量的財富，寒門子弟本就貧寒，商人會將大部份讀書的資源都掠奪去，寒門再想出貴子，那就更難了。」何大人大聲道。
「何大人所言甚是，所以，老夫以為，商人想要解禁參加科考，那便付出代價，比如說，一個科考機會或者說名額，出多少錢才可以。」徐大人道。
「科考的機會豈能用金錢衡量？」林相立即反對道。
「為何不可？世間萬物皆可以用金錢衡量，除了真心真情以外，科考的機會，本就是用金錢堆積出來的，剛才何大人說商人會掠奪寒門子弟所有的資源，那不也證明，一個孩子，從學寫字開始便要父母家長付出資源？沒錢怎麼送孩子讀書？不讀書，又哪來的科考機會？最後讀到能參加童試時，孩子要讀多少年？每年給先生的束修都要多少？多少普通百姓家，送出一個兒郎考到貢試，幾乎是掏空了家底子的，所以，科考怎麼跟金錢脫離得了關係？」
「所以啊，商人本就有錢，他們出更高的價請更好的先生，無形中就抬高了寒門子弟讀書的成本，更不能開放讓他們參加科考了。」林相道。
「商人為了得到科考的機會，是會很捨得出錢的，而這些錢，可以給寒門子弟開設免費的學堂嘛，只供寒門子弟學習的學堂。」徐大人道。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何大人喃喃道：「若是有免費的學堂，那就算那些鄉野的孩子們將來不能考上秀才舉人，他們也能識字懂理啊，如此一來……」
「如此一來，咱們大梁朝的百姓全更知禮義仁信，社會上，可以避免因為愚昧無知而產生的悲劇啊。」李承謹道。
「此乃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善舉啊，皇上，臣贊成解禁。」何大人大聲道，他家境貧寒，母親務農，父前做點手藝賺辛苦錢，若不是他自小表現出對讀書很大的興趣，家裡也不會勒緊褲腰帶送他讀書，若他小時候能有免費的學堂念書，母親那雙眼睛也不會因為夜夜點燈縫補而熬得只剩一點亮光，父親也不會積勞成積，早早逝去，還有他的阿姐，因為不識字，被姐夫一家騙得在賣身契上按上手印，被賣去不知哪個深山老林，再也找不到了……
只是讓商人可以參加科考而已，又不是只要參加的商人就真的能中進士，不過是多幾個人競爭而已，每年有多少名落孫山的考生，頂多再多一些而已。
思及此，何大人頭腦一熱，臨陣反戈了。
他可是林相的鐵桿狗腿，他這一變，還跪在林相身後的那些官員一時也動搖起來，有好幾個中間派的已經站起來，向皇帝躬身道：「臣也贊成。」
「臣附議！」
「臣附議！」
…………
一下子，轟拉拉好一幫臣子們起來，附議，跟在林相身後跪著的，只有稀稀啦啦幾個了，那幾個是林相真正的門生，他們的眼神也不那麼堅定，動搖起來。
趙鴻昱攥得死緊的拳頭終於鬆開，笑得如沐春風：「好，好，好，那此事便由徐大人你牽頭去辦，戶部一定要將此事辦好，禮部，也要動起來，協助戶部，收到錢以後，有計劃的在全國各地開免費學堂，學堂里的夫子，由朝中大臣輪流擔任。」
「那也太好了吧，朝庭官員哪個不是飽讀詩書的？他們可比那些落榜的秀才更有才華，更適合當先生啊。」有人大聲道。
林相很挫敗，他眼神陰鷙地看著高高在上的年輕帝王，當初若不是自己，他如何能如此輕鬆跨過父輩坐到這張龍椅之下，如今是要過河拆橋嗎？如同對待李太傅那樣？沒那麼容易，李太傅是中了李輕顏那個小賤的人招，還好婉兒沒有李輕顏那麼多心機。
想著想著，林相煩燥地甩袖離去，反正下朝了，先回去再說。
林相剛走出太和殿外，侍從便送上湯婆子：「老爺，貴妃娘娘稍了話來，請您去翊坤宮一敘。」
「去給娘娘回話，臣今日感了風寒，怕過了病氣給娘娘，就不去了。」
林婉容等了許久也沒等到林相過來，派去送信的人回來道：「林相病了，說怕過了病氣給娘娘，就不過來了。」
「父親病了？」林婉容擔心道：「那本宮還是回家去探望他老人家吧。」
她也沒去請示李輕顏，直接去見趙鴻昱，趙鴻昱沒想太多就同意了，還囑咐她要多穿些，注意保暖。
相比之前一直冷冷淡淡的，難得他有幾句溫暖的關心，林婉容心中暖暖的，稍作準備就回了林相府。
李輕顏早從乾清宮回了坤寧宮，不多時，徐尚書就來了。
「老臣給娘娘回話，事情順利。」
李輕顏笑著點頭，請尚書大人坐下喝茶：「林相沒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