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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章 姜里娜「出征」

2024-09-06 06:15:11 作者: 剎時紅瘦
  距今千幾年前,禮法就規定同姓不婚,雖然到了現今,姓氏混亂,同姓也有婚聯者,但通婚的前提必須是同姓不同族,打個很簡單的比方,北漢的西平長公主姓姜,大尚臣也姓妝,他們兩個只要你情我願,成婚沒有任何問題,因為大尚臣的姜是被賜予的姓氏,跟姜里娜絕對沒有血緣關係。

  姜延和那賢淑夫人,卻是妥妥沒出五服的兄妹,怎麼能夠聯姻,怎麼可以聯姻?

  「賢淑的生母,是姚氏的侍婢,姚氏改嫁姜雄鷹後,她其實也屬於姜雄鷹的侍婢,但後來不知為何,姜雄鷹把她賜給了弟弟姜汶去,她生下賢淑沒多久,就死了,死得還特別奇怪,是廢祭而死。」

  「什麼叫廢祭而死?」神元殿君問。

  瀛姝也想問,她還真不知道廢祭而死是個啥。

  「羌部年年都有歲祈式,歲祈式不是都要由國巫占卜吉日麼?國巫占卜的吉日,皇族中人,是絕無可能橫死的,但賢淑的生母,在吉日時,喝口水,竟然嗆水而亡,這就是廢祭,那一年歲祈式因她而取消。」

  瀛姝就越發好奇了:「羌人對歲祈式可看重得很,在吉日時,別說貴族,哪裡連平民百姓都會跪祈於家宅,不必出門,遭遇橫死的機率當然大大減低,賢淑夫人的生母當真是飲水是被嗆死的?」

  「誰知道呢,橫豎公開的是這樣,總之發生廢祭而死,是件特別晦氣的事,賢淑因此受到了連累,她其實雖然是宗室女,卻一直被罰禁在昆化神廟贖祈,漸漸的,怕是連姜汶去都忘記自己有這麼個女兒了,可是啊,賢淑在神廟中,卻忽然有孕。」

  瀛姝:……

  殿君低呼一聲:「我之前就聽夫人說過,崑崙神廟除了巫官,不許外人出入……」

  「不許外人出入,但不是不許人出入,女子若在崑崙神廟有孕,其實是無人理會女子腹中的胎兒生父是誰,羌人都會以為在神廟裡有孕的女子,是受到了神明的眷顧,因此,那胎兒就有如了神胎。

  賢淑於是得以自由不說,她還能夠自擇夫婿,她擇中的人就是姜延,姜延已經娶妻,賢淑於是只能為妾室,姜延其實根本就沒有寵幸過她,不過姚氏認為,賢淑貴重非常,對姜延耳提面命一番,姜延於是就時時刻刻以寵幸賢淑為要務了。」

  殿君直接呆怔了一座石雕。

  瀛姝卻並不覺得驚奇:「姚太后若是生活在一千年前,她這心計也算了得了。」

  殿君脖子都險些扭斷了,不說殿君,就連梁會都覺得莫名其妙。

  「相傳有邰氏之女姜嫄,便是踩巨人腳印有孕,生下了后稷,后稷成為了周始祖,都說他是上帝之子投胎為人。姚太后起初應當也沒想利用這個傳說,她總不會把希望寄託於一個侍婢身上,不過她身邊就出了這樣一個侍婢,獲得了姜汶去的寵愛,當時應是姜汶去相求姜雄鷹,姜雄鷹根本不把一個侍婢放在眼裡,乾脆就轉贈給了自己的弟弟。

  姚氏眼看著侍妾受寵,於是才設計了所謂的廢祭而死,目的就是為了讓賢淑入崑崙神廟,現在這位巫臣,不是聽令於姜泰麼?我想巫臣之所以對姜泰死心踏地……」

  衛夫人都有如醍醐灌頂了:「賢淑的姦夫,就是巫臣!」

  「孩子的生父是誰,北漢無人介意,崑崙神的信徒們橫豎都信賢淑夫人所生的是神胎,姚氏打造這麼一個人,當然要讓自己的兒子受惠,當時姜泰被放逐,是否能保得性命還是兩說呢,姚氏自然不會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姜泰身上,可她又覺得,姜倉是個逆子。」瀛姝說到這裡,竟嘆了一聲:「姜倉挺可憐的。」


  衛夫人也是忍俊不住:「姜倉要真把姜漠當為手足的話,哪裡會助姜泰奪位?他本是處心積慮,力求取信姜漠,好為姜泰的大業添磚加瓦,誰知道竟然會引得姚氏這生母不滿,打造個神胎出來,竟都棄了他,非要安在姜延的名下。」

  「如果姚太后還有選擇權,一定會棄了姜泰、姜倉,孤心苦詣地扶持姜延,因為姜延才是最『孝順』的兒子,對她千依百順、言聽計從,可她一直沒有選擇權,而且她用的手段,也未免可笑,現在北漢諸貴,慢說信任什麼神胎了,通靈塔被燒成了焦土,他們有幾個真的在意?只有無知的羌民才會相信所謂的神祇,但這些民眾的支持,真的足以把姜雄鷹推翻麼?」瀛姝這話,說得十分辛辣。

  殿君又垂下眼睫。

  她這個神元後裔,其實也就是面被人利用後,隨時都可以砍斷的旗幟而已。

  並沒有人注意到殿君此時的黯然神傷。

  衛夫人附和道:「就連巫臣,他必定也沒想過讓賢淑之子登位,否則現在也不會對姜泰言聽計從了,巫部圖的從來不是君位,僅是神權,畢竟對於羌部而言,一直是用神權統御子民,王族異姓,百年就經三遭,可不管什么姓氏統領羌部,要繼續推行愚民之政,就離不開巫部!」

  「姜泰如果不殺此回馬槍,巫臣未必沒有野心,北漢的巫臣相當『明智』,他其實看穿了姜延難堪大用,既然姜延都難堪大用,更何況賢淑夫人所生的孺子小兒?我在想這位賢淑夫人,她是否甘心成為一枚棄子。」

  關於姜倉、姜延的妻妾後宅,瀛姝原本沒有必要關注,可現在當姜泰征潼關,鎮守長安的京衛會交給姜延轄制,姜延沒有主見,習慣了對姚太后千依百順,而姚太后呢?雖然她提出處殺豫使換得和平的諫議被姜泰駁回,必然還不會死心,更不要說姜泰一但離京,姜里娜的禁足令就自然而然解除了,姚太后身邊有姜里娜、高氏聯手煽風點火,勢必又會自作主張。

  瀛姝也就需要關注下這位賢淑夫人了。

  「姜延的妻子丘氏,出身普通,是姜雄鷹賜婚,自來就不為姚氏所喜,只不過丘氏,左副使見過,容貌還算出眾,因此與姜延新婚時,一度也很得姜延寵愛,然而好景不長,賢淑擇姜延為夫,姜延又因姚氏耳提面命,對賢淑極盡縱容,賢淑甚至還對丘氏施加過笞刑。」

  「聽上去,也是個跋扈人。」

  「賢淑當年聽令於姚氏,無非是因姚氏有意扶持姜延,可現在情勢卻大不同於當年了,姜泰已奪王位,姜泰又已經有了嫡子,將來的儲位,怎麼也不會輪到賢淑所生的奸生子。」

  瀛姝頷首。

  姜泰視姜雄鷹為死仇,但這「父子」二人,對於一件事的態度卻是「心心相印」的,便即徹底廢除兄終弟及的舊制,王位必須傳給自己的親生兒子,姜雄鷹更甚連文太妃,都已經規劃好了殉葬的命運——防的就是他死後,姜漠成了皇帝,文氏不願守寡,鑑於羌部素有寡嫂理應改嫁夫弟的舊習,姜漠順理成章便會准允寡母改嫁。

  姜泰哪怕對姜延這手足信任關照,也絕無可能擇姜延為王儲,而賢淑夫人的企圖,顯然不滿足於只為宗室婦。

  「可我們現怕也難以利用賢淑夫人,只不過判斷清楚她現在不會再對太后言聽計從,於我們而言就是益處。」瀛姝說。

  「姜泰讓姜延鎮守長安,一來是因不放心將鎮守潼關這樣的重任交給這個一事無成,甚至毫無主見的弟弟,另則,姜延雖然窩囊,但對姜泰還是言聽計從的,姜泰現也只需要姜延聽令行事。


  另外,未央宮的宮衛,姜泰勢必會交給午子維節管,午子維是皇后的兄長,忠事的是姜泰,不會聽從姚氏指使,而監國的重任,姜泰暫時交給了姜白基,姜白基也絕不會聽信高氏的遊說,在這個時候,還心向北趙。」

  聽了衛夫人這番分析,瀛姝更加確信,司空月狐的布局竟然沒有一枚棋子落空。

  她不由看向廊橋,暮色之中,那個經過易容已經完全和本來面目相異的人,此時不知道在沉思什麼,手裡久久持著茶盞,也不知茶盞中是否還有茶水。

  姚太后正在生病。

  自然是心病。

  她實在想不通姜泰為何鐵了心的寧願與北趙反目,卻還不舍除掉軒氏這麼個害大於益的禍水,光是想不通姜泰的想法,姚太后還不至於病倒,讓她憤憤不平的關鍵還是姜泰這個兒子對她的良諫充耳不聞。

  這天,高氏又來探病。

  「陛下已經出征了。」高氏神色陰鬱:「陛下執意妄為,妾身現也無能為力了,太后還請保重鳳體吧。」

  姚太后見高氏擺出這樣一副怪罪埋怨的態度,心情更不好了:「三川王率兵攻潼關,足見北趙的皇帝不僅僅是聽信鞏祥祿一介漢賊的唆使,高氏部,也早就知道了北趙皇室心生侵吞我大漢國土的野心,陛下又如何能忍得下這口惡氣!」

  高氏心中冷笑,臉上卻頓時堆滿了委屈:「趙帝一意用軍事行動警告大漢有違背六部盟約之嫌,三川王若不爭取主將之位,難道該眼看著鞏党進一步擴增權勢,打壓趙國的匈奴勛貴?事涉一國的軍事機密,我家父兄,也萬萬不敢違旨透露密情,妾身又從何得知如此突然的一件變故?

  太后想想,妾身雖出身匈奴部,可嫁來大漢後,為金城公生兒育女,如今甚至都已經是當祖母的人了,對於妾身而言,哪怕不顧及和金城公的夫妻之情,還能不顧及親子親孫的平安喜樂?」

  姚太后方才消了些怒火,敷衍安慰幾句,高氏卻也沒有急著慫恿姚太后,她在等待一個幫手。

  幫手沒有讓她久等。

  姜里娜被關在家裡,還不知道沖她下禁足令的兄長已經離京,多得高氏使人通知,她才知道自己已經重獲自由,困鳥出籠,立即飛撲進未央宮,她也不問現在的戰局戰勢,當聽高氏說了太后的良諫竟然被姜泰當成耳旁風,姜里娜連連跌足。

  「我看阿兄分明已經是被軒氏、王氏兩個妖女迷得神魂顛倒,好在此時也算亡羊補牢、為時不晚,母后,如今阿兄不在宮裡,軒氏、王氏再也無人撐腰……」

  「陛下出征之前,還交待了衛夫人務必看防好,萬萬不能讓人衝撞寶光殿呢。」

  「衛氏也能擋著母后的親兵?!」姜里娜尖笑兩聲。

  她遭受的恥辱,上天有眼這麼快就給了她雪恥的機會!今日她一定要逮拿那兩個卑賤的漢女,尤其是王瀛姝!落在她手中,首先就要把王瀛姝那口牙齒敲得一顆不剩!也必要敲碎她的膝蓋骨,用自己的馬鞭,抽得她皮開肉綻、體無完膚,要讓她們受盡折辱,匍匐在地求饒,最後才把她們五馬分屍,用兩顆項上人頭,獻給北趙。

  報仇心切的姜里娜,忘記了別說寶光殿裡還有十員親衛,就連那些個武婢,太后這幫唯一可以調動的所謂親兵,都恐怕不是對手!

  高氏明知道姜里娜這回去又將自取其辱,但她根本沒有攔阻,如果不將姚太后徹底激怒,總不能由她來諫言逼令午子維調集宮衛血洗寶光殿,衛氏最好放縱,甚至煽動東豫使臣奮起反抗,把姜里娜殺死當場。

  高氏明知哪怕是獻上神元殿君的人頭,大趙也絕無可能就此取消這回軍事行動,三川王既然率軍出征,就絕不可能無功而返,但潼關易守難攻,趙軍沒有這麼快攻入長安,如果姜泰惱羞成怒,不能處治姚太后,大有可能用她的性命給予東豫交代,高氏可不願為了剷除神元殿君犧牲自己的項上人頭。

  她要幫助大趙把神元殿君置之死地,但不能留下一點被姜泰處死的把柄。

  姚太后的這隊親兵,其實也有五十人之多,這些人都是姚氏部「上供」,其實無一上過戰場,根本就沒有實戰經驗,但羌人多擅騎射,這隊人的箭法還是精準,只不過既然被編進宮衛,尋常也只被允許佩帶刀劍,弓弩是由需要時,才由宮衛署統一發放。

  要說也不是姜里娜自大,她曾兩次被敵方「擄獲」淪為人質,確實是所帶的隨從並沒有形成人數上的壓倒優勢,可這回,她率領著五十人「傾巢出動」,而且自以為已經有了足夠的提防心,只要不一馬當先,絕無可能再次淪為人質。

  姜里那沒有想到的是,還沒有衝到寶光殿前,就已經受到了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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