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說什麼都是蒼白的，史密斯明白老傅現在是最大的頭，看他那滿是鮮血猙獰無比的面容就知道，要他敢嘴裡說上半個「不」字，老傅當時就能給他腦袋一搶，搶過汽車自己來開。
史密斯掛好檔位之後，單手把住方向盤，伸手從心口裡把那顆炙熱的彈頭掏了出來。
放在方向盤前，低頭看了眼這顆有些變形的小型銅被甲彈頭，手腕一抖把它仍在了儀錶盤上面。
因為現在遠處的天空已經冒出了魚肚白，眼瞅著就快日出了，史密斯也沒去糾結被打爛的大燈是否能點亮的問題。
他死死盯著前面的那輛汽車的尾燈，腳下加速踏板踩下就沒抬起來過，眼瞅著兩輛車的距離越來越近。
百忙之中，史密斯還從旁邊拿起一瓶水來遞給老傅，用手指了指自己額頭側面，示意老傅把擋住眼睛的血沖沖，順便處理一下額頭的傷口。
在這兩人互動的時候，前面那輛車也知道自己被人跟著了。
可那輛小轎車在滿是坑窪的路面上，性能肯定頂不上史密斯他們這輛。
要知道它本身就是越野車的底子，還特別改裝過加了不少自重，發動機都換成了馬力更加強健的柴油發動機。
整輛車看起來，除了外面那層皮之外，內里跟一輛步戰沒什麼兩樣，而且它的防禦力剛剛也得到了證明。
坐在副駕駛的老傅用水瓶里的水沖了沖頭上的血痂，揉了揉剛才被血糊住的眼睛，抽出身上的醫療包打開，翻了翻把沒用的東西都仍在了前面的儀錶盤上面，自己拿了卷繃帶把腦門湊合纏了幾圈。
要知道現在這輛車下面可不是平路，老傅扔在上面的瓶瓶罐罐隨著車輛的震動滿場亂跳，沒一會就有一個甩著針頭的玩意跳到了史密斯面前，讓他開始擔心一會過個大溝的話，這玩意會不會跳起來直接戳他眼睛上。
老傅顯然沒史密斯這閒心。
他死死盯著前面汽車的尾燈。
現在雙方都是迎著日出的方向跑的，從這個角度看過去能清楚的看到整輛車只有一個人坐在駕駛席。
那個陰影的頭部還在時不時的轉動，顯然是在觀察後面的情況。
他也知道，在這條該死的直路上，自己這輛車蹦蹦跳跳的怎麼都是跑不過後面那輛的，所以心裡就開始動起了歪心思。
至於什麼急轉彎之類就先放在其後考慮吧。
這個速度別說急轉彎了，方向盤沒把住都會讓他和汽車一起玩個360度空中敗落大迴環。
所以老傅一看到那黑影朝車外扔什麼東西，趕忙便喊了史密斯一句：「小心！」
開車的史密斯當然是全神貫注了，他比老傅更早的發現這個問題，並且眼尖的看到那圓滾滾還在地上跳了兩下的玩意是一枚小土豆。
一個急剎車過去，小土豆是讓開了，並且爆炸的破片除了打在車上叮叮噹噹加了點音效之外，也沒造成什麼別的影響。
可這距離就拉開了，等這輛車重新上路的時候，本來雙方都快接近到能別停的地步了，此時又一下回到了原點。
重新把車開起來的史密斯，正要安慰老傅幾句什麼肯定能追上之類，結果聽到老傅罵了一句他聽不懂的中文。
接著，他用手壓了幾下車床的開啟按鈕，發現這玩意失靈了之後，乾脆抄起手裡的手搶反轉過來握住搶管，把這玩意當錘子使喚，幾下就敲爛了側面本來就滿是裂痕的防彈玻璃。
「給臉不要臉！」
敲爛了玻璃之後，老傅又罵了一句，把手搶收回搶套里，拿起扔在車裡的74U，換了個彈匣半個身體探出車外，用腳勾住工具箱下面保持平衡順帶讓自己不會被甩出去，左臂架在車頂上就朝著前面那輛車打了個短點射。
也不知道老傅這一輪是手感好，還是他老人家本身底子硬，直接就把對方的尾箱鎖給打爛了，眼瞅著尾箱蓋就彈了起來。
接下來老傅又打了幾輪點射，子彈打在晃晃悠悠的尾箱蓋上面叮噹作響，火花四濺。
史密斯看著老傅在那打空了一個彈匣，趁他換彈匣的功夫忍不住提醒他：「車輪！打車輪！」
老傅當然知道要打車輪了，此時連搶都動了也就別提什麼以後的問題了，先把人攔住再討論接下來的事吧。
可在這麼高速的汽車上，要打中一個看上去只有巴掌大還在不斷移動，並且雙方的距離還超過了二十米，這真是有些難為人了。
前面的人又不傻，在老傅開搶之後他雖然沒辦法反擊，但這行進路線也不是直走求快，而是略微降低了車速開成了S型。
史密斯很清楚的知道，要不是自己這輛車體量大自重高，說不定對方就一踩剎車讓他撞在後面製造個人為車禍了。
老傅沒搭理史密斯的叫喚聲。
他換了個新的彈匣，握著搶柄閉上眼睛等了兩秒，接著深深的吸了口氣，機械準星對準了汽車的車輪，略微橫過搶口扣下扳機打了個長點射。
這一輪掃射是真真切切的打在了對方的車輪上，高速和子彈的雙重作用一下就撕爛了可憐的車胎。
那輛車一下就失去了平衡，在汽車翻倒的時候，一塊被撕裂的車胎幾乎是擦著老傅的頭皮飛到了後面。
坐回車裡的老傅把74U的保險關上，用手摸了摸頭頂，低頭看了眼手心沾上的幾根被燒焦的頭髮，指了指前面側翻在地終於停下來的汽車，對史密斯說道：「就停那。」
史密斯的車剛停穩，老傅拉開車門直接跳了出去。
他提著手裡的74U，一瘸一拐的走到了那輛車翻倒的位置，扶著膝蓋看了看躺在車裡，被頂棚和方向盤在車裡卡成一個古怪造型的小陳。
在老傅走過去的時候，也下了車的史密斯並沒有湊過去摻和這個熱鬧。
他眼尖的看到在車翻倒的時候，從早就打開的尾箱裡飛出來一個箱子。
趁著老傅沒看向這邊的功夫，他小跑著把那個甩到路邊垃圾堆里的箱子翻了出來，走回車外把它放在了滿是劃痕的發動機蓋上，幾下鼓搗開了箱子上面的鎖，打開箱蓋之後他就有點傻眼了。
史密斯本以為會看到點什麼機密的玩意，可裡面放著的文件他粗略翻了翻，卻是一堆與核電站建立有關的玩意，甚至還有一些理論論證之類的東西。
雖然那些文件有的也標明了機密等級，可史密斯又不是商業內應？
他有些後悔去把這個箱子撿回來了————這種明顯從Y國人身上搶來的，別說碰了，光看看都會沾一身騷的玩意，讓人真的想離它越遠越好。
老傅回頭看了一眼打開箱子，正皺眉搖頭跟磕多了藥正HI得要命的史密斯，用手接了點從車身側面流下來的汽油，看了眼手心有些泛黃的液體，隨手把它甩到了一邊，又彎下腰來在小陳臉上蹭了蹭手心裡剩下的汽油。
「非洲這邊就是不好，汽油標號太低。」老傅盯著小陳快要噴出怒火的眼睛，慢吞吞的說道，「發動機總是積碳的特別厲害，你說是不是？」
「你完了！」小陳咬牙切齒對老傅罵道，「你完了！」
不用小陳說，他也知道自己完了。
先不提小陳回去肯定會鬧得天翻地覆，背後的史密斯也不是什麼穩定因素。
現在是史密斯沒過來，要史密斯過來一看小陳的臉立馬就能明白一大半，到時候除非他把那M國人給滅了口，否則對方攥著他的小辮子玩的不要太爽快。
「冰箱在哪？」老傅又用手接了點汽油，在小陳腦門子上拍了拍，他低頭看了看手心沾的血，有些厭惡的皺了皺眉。
「哼哼！」小陳的回答是兩聲冷笑，他掙扎了一下，勉強伸長脖子朝著車裡看了一眼，覺得自己的腿可能是被什麼東西壓住了，怎麼都拽不出來。
老傅也彎下腰，順著小陳的動作朝著車裡面看了一眼，看完之後他又看了看順著車身弧線，在小陳後腦勺那裡積了一大灘的汽油。
「什麼來日方長的話我也不說了。」老傅指了指小陳腦袋下面那灘刺鼻的汽油，「我的人讓你害的可能要殘廢兩個。」
接著他又一指汽車：「還有一個屍體在車裡。」
老傅說這話的時候語氣特別平淡，平淡的就仿佛是一個看熱鬧的路人在說：「哎呦，那邊好像死人了！」
可他這種出離平淡的語氣，卻讓憤怒不已的小陳冷靜了下來。
他心裡忍不住想起了當年聽過的「故事」，那裡面可沒說老傅平日為人大度，而是說他把手下看的跟眼珠子一樣，簡直就是睚眥必報，你動我手下我砍你腦袋的典範。
一時間，小陳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
大家都是聰明人，很多事都不用說的太過清楚，孰輕孰重和秋後算帳這種玩意大家心裡都有桿秤。
小陳很清楚，冰箱終究只是外人，自己的任務雖然是配合他的工作，但熟知內幕的他卻很清楚：冰箱是主動貼上來的。
換一句難聽的話來說便是：意外之喜！
是的沒錯，冰箱就是意外之喜，有了大家歡欣雀躍，沒有了也不至於搭個靈堂三叩九拜。
所以小陳低頭看了看自己被卡住的腳，又用肩膀撞了撞車門，勉強給外面的老傅在臉上扯了個不好意思的微小：「叔，能拉我出去不？」
這骨頭軟的也太快的，當真是能屈能伸的典範。
「冰箱在哪？」老傅對小陳的服軟倒是不為所動，他轉過頭看了眼站在車外邊，一手扒著車門站的搖搖晃晃的李文強，用眼神提醒他別湊過來。
然後他繼續把視線集中在小陳臉上，等待著小陳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