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2024-08-24 04:50:04 作者: 北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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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語氣狠辣,雖看不見表情,但那語氣里的殺氣聽著不像作偽。

  裴於亮原地一僵,不動了。

  他不動,曲一弦也沒輕舉妄動。

  她抬步,走到傅尋身邊,先凝神聽他呼吸。

  應該是傷到了,他的呼吸沉且重,一聲一聲像悶在紙箱裡喘不上氣了。

  她低聲,叫:「傅尋?」

  躺在地上的人悶哼了一聲回應。

  「傷哪了?」

  她問。

  「腰腹。」

  傅尋的聲音悶沉,尾音帶了氣,聽著有些費勁:「擦傷,不是洞穿。」

  那就好。

  她揚聲,叫:「袁野。」

  呆若木雞的袁野終於回過神來,他鬆開被他壓在地上摩擦得不成樣的板寸,連滾帶爬地翻過門架子一屁股坐在了傅尋身旁。

  「尋、尋哥……你傷哪了?」

  傅尋沒說話,他低哼了一聲,掌心輕握住她的腳踝,不輕不重地捏了捏。

  他的掌心溫熱,還帶了點濡濕,指腹卻是乾燥的,摩挲著她的腳踝,輕輕的,像情人低語,綿綿絮絮。

  曲一弦的心一下就提緊了。

  她捏住拳,指甲幾乎刺到了掌心,逼出陣陣痛意:「誰開的槍。」

  沙啞的聲音刺得人頭皮微微發麻。

  裴於亮心中警鈴低鳴,從腳底躥至頭頂的危機感無時無刻不提醒著這個地方有多危險。

  他不欲多耗,眼看著巡洋艦離他僅幾步遠,他餘光微瞟,掃到副駕,抿著唇不做聲。

  曲一弦防備著這兩人會突然發難,腳步寸寸挪近。

  眼看著她就要到近前,裴於亮用手指輕碰了碰老總頭拿槍的手背。

  黑暗中,老總頭目光微閃,握槍的手指收緊。

  遠處,隱約似有腳步聲傳來。

  裴於亮側耳聽了聽,確認不是幻聽後,背脊一涼,知大勢已去。

  他呼吸微沉,壓低了聲,咬牙切齒道:「開槍啊!」

  同一時間,曲一弦一步上前,右肩借勁使力,一拳打出,衝著老總頭面門而去。

  她下了狠手,這一拳五指併攏,拳心捏實,指骨刮著老總頭的臉頰直衝而上,狠狠打了一拳。

  裴於亮幾乎是立刻,下了老總頭手裡的槍,轉身就跑。

  變故全在剎那。

  老總頭吃了一虧,臉上挨了一拳的地方劇痛。

  他眼看著裴於亮轉身,知大勢已去,怒喝一聲,反手去抓。

  不料抓了個空,再想跑,已經來不及了。

  曲一弦一個橫踢掃來,踢得他膝蓋一彎,無法反抗地腿彎一軟,單膝下跪。

  她欺身而上,反剪了老總頭的雙手,膝蓋頂著他的背脊用力,把人徹底壓實在了地面上。

  袁野這次機靈了。

  他追了裴於亮幾步沒追上,折身回來接替曲一弦把老總頭壓住。

  曲一弦更不含糊,抬步去追。

  ……

  裴於亮留的後手正是權嘯。

  眼看著藏身在武器庫的警方小組快速包抄而來,權嘯點火,掛擋,巡洋艦的引擎轟鳴一響,他原地調了車頭,只等著裴於亮脫身上車。

  抖動的車身里,權嘯回頭看了眼被捆了扔在后座哭得止都止不住的江允,呸得一聲,狠狠擦了擦被她咬得血肉模糊的手背。

  ……

  不過幾秒。

  裴於亮大踏步拉開車門,上了車。

  他滿身寒意,混著猶如闖了鬼門關的戾氣,把車門重重一關:「快開車。」

  車燈瞬間大亮。

  權嘯陰著雙眼,看向慢了一步追上來的曲一弦,邪邪地扯了唇角一笑,方向一打,遠光燈直刺向正欲包抄而來的警方小組。

  隨即,車燈一暗,引擎聲像鼓風機般驟然增大。

  曲一弦眼看著巡洋艦車頭一聳,猶如撲向獵物的野獸,瞬間提速。


  她的臉色一沉,不死心地追了兩步,眼睜睜看著巡洋艦的尾燈越來越來,還沒來得及撒氣,營地內探索者的引擎緊接著一聲轟鳴,調頭駛到她的面前。

  駕駛座的車窗降下,傅尋緊繃著下頷的側臉自窗後出現。

  他盯著巡洋艦快消失的方向,咬牙道:「上車,我帶你去追。」

  曲一弦一怔,她轉頭看了眼即將消失在視野里的巡洋艦,拉開駕駛座的車門,沒得商量道:「你下車。」

  傅尋比她更堅持:「上來。」

  曲一弦狠狠咬住下唇,見他眉目不動,那雙眸子沉得都快滴水了,咬咬牙,攀著車頂的行李架直接翻進后座。

  不等她坐穩,駕駛座的車門一撞,探索者如離弦之箭,飛快地追了上去。

  曲一弦沒站穩,背脊狠狠撞入后座座椅,直撞得她骨頭架子一散,沒等她緩過神來,沒抓穩的貂蟬直接一股溜地從她肩上墜下來,從她胸前滾過,一屁股扎在了她的腿上。

  要不是她眼疾手快,伸手一兜,指不准這會滾哪去了。

  她摟著貂,從后座跨至副駕。

  沒等坐穩,先開了車頂上的燈去看他的傷勢。

  傷在左邊,流了不少血。

  暗色的衝鋒衣被血色暈開了一圈漣漪,還未靠近,便能聞到一陣血腥味。

  傅尋追著巡洋艦,無暇分心,聽她嘶聲似要發脾氣,唯一握著方向盤的手鬆了松,輕捏了捏她的後頸:「左手脫臼了,槍傷不要緊。」

  「不要緊?」

  曲一弦壓著火,低斥:「暈了有一會了你跟我說不要緊?」

  她按住懷裡躁動不安的貂蟬,沒得商量得拉下他衝鋒衣的拉鏈給他止血。

  傅尋這回沒攔,他唇色在頂燈的照射下略顯蒼白,就這麼低頭,在她發上輕吻了吻:「子彈只是擦傷,暈了幾秒是被打到頭了,真的沒事。」

  曲一弦抿唇不語,鎖著眉掀了衣角去看。

  傅尋沒騙她。

  子彈的確是擦傷,彈痕把皮肉都燙得反了卷,混著血色觸目驚心。

  她只看了一眼,沉著眼,忍了又忍,到底沒忍住,壓抑至極地罵了句:「王八蛋。」

  她鬆手,又從副駕跨至后座去找醫療箱。

  她搜刮裴於亮物資時,看到過板寸的車上有備醫療箱。

  在哪呢?

  她翻箱倒櫃,脾氣越急東西越尋不見,到最後,整個后座被她翻得一塌糊塗也沒能找到那個醫療箱。

  傅尋借著車內後視鏡看了她一眼,見她紅著眼,一副殺氣騰騰的架勢,沉默數秒後,叫她:「坐副駕來。」

  曲一弦抬眼,鬢前碎發散亂。

  他的目光從後視鏡里和她相視,溫和卻不失鎮定:「我有處理傷口的經驗,你聽話,先坐回來。」

  他一句話,曲一弦燒至心口恨不得把裴於亮暴揍一頓的怒焰不知怎麼,瞬間就消了。

  她心軟得不行,眼眶發熱,竟比他還覺得委屈。

  曲一弦一聲不吭地揉了揉眼睛,把碎發隨手往後一勾,重新坐回副駕。

  貂蟬挨在她的腳邊,站起時,爪子在她膝上扒了扒,見她伸手來抱,小短腿一跳,就順著勁跳進她的懷裡,一動不動地靜靜趴著。

  傅尋轉頭看過來時,它眼巴巴地抬起頭,揣著爪子,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油快沒了,頂多能再撐十公里。」

  他看著前方始終保持著一定距離的巡洋艦,低聲,冷靜道:「巡洋艦的油量和探索者差不多,你找找車上有沒有通訊設備可以聯繫顧厭。」

  「沒有。」

  曲一弦的語氣壓抑:「探索者的手台拆了,裴於亮早做好了開巡洋艦走的準備,不會給探索者留設備的……」

  她眉心一擰,心裡跟打了個結似的,突突跳了兩下。

  她抬眼,目光落在傅尋握著的方向盤上,額角猛跳了兩下:「裴於亮早知道……他早做了這個打算……」

  曲一弦回想起她熬粥那半小時,一心撲在車輛檢修上的裴於亮,不安的預感越來越強烈:「肯定不止拆了設備,他一定還動了別的手腳。」

  她的話音剛落,傅尋的臉色就跟著一變:「是剎車。」


  他眉心緊蹙,似不太確定:「剎車線被剪斷了。」

  「剎不了車?」

  曲一弦確認。

  「是。」

  曲一弦幾乎是立刻就做了決定:「不追了,松油門,讓車速自然慢下來。」

  這裡是無人區,不用擔心會有對向來車,只要車輛減速停了下來,袁野一會就能趕到。

  車轍印是新鮮的,頂多勘測的時候費點勁,不至於會找不到,可能都不用等太久,援軍就會來。

  她心一沉,強迫自己不去想江允,不去想裴於亮。

  等到車速慢下來,她看著地圖,指揮傅尋衝上路邊一側緩坡。

  上坡的阻力瞬間就阻停了探索者繼續前進的動力,傅尋拉上手剎,熄了火。

  車內燈光全滅的剎那,他傾身,抬手壓住她的後頸送至面前,低下頭狠狠地吻住她。

  他的嘴唇乾燥柔軟,從未像此刻一樣,火燒般滾燙。

  曲一弦從一開始的驚愕到接受,像是浸入了溫水中,緊繃的神經一根根紓解。

  唇上絲絲髮麻,那點心軟,心動直入心底,將她本就搖搖欲墜的防線徹底粉碎。

  「把傅尋賠給你,嗯?」

  他抵著她的額頭,目光幽邃地望著她。

  車廂內黑暗寂靜,其實並看不清他的表情,可無端的就是覺得他這句話里三分高興,七分欣喜,跟撿了什麼便宜似的。

  她還是不敢去想那道槍聲,那股從頭皮麻至骨錐的顫慄令她此刻還覺得心口發涼,全身虛軟。

  曲一弦抬手,摟住他的脖頸。

  她低頭,鼻尖和他相抵。

  開口時,聲音微啞,用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幾近耳語道:「以後別這麼豁出命去了。」

  她喘了口氣,摟著他的脖頸示意他看著自己:「我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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