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招停止了翻身的動作,看著邊上湊過來的人,「我在哪兒?你是?」
「姐姐,我是春引,你不記得我了?」小姑娘的表情有些失望,隨後又離她近了些,「娘去鎮上找大夫了,姐姐,你想不想喝水?」
她何止是想喝水,聞著自己周身散發出來的味兒,她如今都想整個人泡進水裡,看樣子這處是陳氏的家呢。
她費力翻了個身想把屋子整個看看,這才發現這個屋子是有窗戶的,只不過關起來了。
「春引,你能把窗戶打開嗎?」天氣這麼熱,不通風肯定難受。
小姑娘聽聞表情有些怪異,隨後搖了搖頭,「姐姐,窗子先不開了,我去給你舀碗水過來。」說完便一拐一拐的出了屋子。
春招到這時才發現她的腿有殘疾。
人剛出去沒有多久,她還在觀察四周環境的時候,院子裡突然就傳來了罵聲。
那罵聲由遠及近,很快就出現在了她所在屋子的門口。
「你給我讓開,誰讓你堵門的,是不是皮癢!」
「奶奶,姐姐她如今身子不好,睡著了,您要不等她醒了再過來看她。」春引的聲音戰戰兢兢。
「你娘這麼大老遠拖個要死的人回來,還進了我們的院子,怎麼,我不看看難不成讓她不明不白的死在這裡,起開。」
老婦人的聲音傳來沒多久門口就出現了一陣響動,緊接著就是一個響亮的耳光聲。
「真是反了天了!」話落房門被一把大力推開。
原本在聽動靜的春招聽到破門聲忙緊閉了雙眼,她如今情況不明,人物關係也沒有摸清楚,在對方來者不善的情況下,還是裝死比較保險。
「這屋裡什麼味兒啊?」一個中年的婦人嫌棄的開了口,「怎麼窗子也不開?」
隨著腳步聲臨近,幾人走到了床邊。
「娘,弟妹這回是鐵了心了,還真將人給接回來了,你看春招這個樣子,哪裡活得成,弟妹這分明就是沒事找事。」
老婦人抿著唇,推了一把床上的人,接著又掀了她的衣服看了看,「你娘人呢?」問話里都是怒意。
春招躺著人事不省,這話自然是對一旁的春引說的。
就見春引捂著臉慢慢挪上前,「我娘、我娘去鎮上給姐姐請大夫了。」說完又後退了一步。
「平日掙錢不見手段,弟妹這用錢倒是大方的很,這將死的人拖回來還要請大夫,嘖嘖,見過傻的沒見過這麼傻的。」
大概是見老婦人沒有回應,中年婦人繼續添油加醋,「從前咱們要分家弟妹這頭死活不肯,如今為了這丫頭她倒是狠了心,只不過為了一畝地讓咱家人在村里丟盡了臉面,如今轉手就把地賣了,這大夫一看銀子也要沒了,以後這日子怕還是要指著咱們的。」
「她想得美。」老婦人顯然也是氣急,「她要發瘋難不成還想別人陪著她發瘋不成。」
大概是想到了中年婦人說的以後,她突然抬手放到了春招的肩上,「你搬腿,把人給我送出去。」
中年婦人大概也沒想到老婦人的動作,「娘,送去哪裡?」
「哪裡都成,總不能真讓人死在家裡。」
春引見狀忙撲了過來,「我姐姐她沒死,你們不能動她。」她將春招死死的抱在身下,雖然身子瘦弱,但是使了力道,兩個婦人一時卻是挪不動了。
「我看你今日是長了狗膽了,你奶奶要辦的事兒你也敢攔,你起開,是不是想挨打。」中年婦人氣急敗壞。
「你們不能帶走我姐姐,大娘,我求你了,我姐姐如今傷的重,你們這樣她真要活不成了。」春引著急不已,眼看著自己阻止不了,她急的眼淚都出來了。
「姐姐,姐姐你快醒醒,我姐姐沒有死。」
老婦人見狀鬆了手,眼看著就要給小姑娘一頓招呼,床上的春招突然就開了口,「是奶奶跟大娘嗎?」
她就算是再能忍也忍不了兩個大人欺負一個小孩子,她睜開眼定定看著眼前的三人。
邊上的蔡氏被她的陡然開口嚇了一跳,拉了一把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周氏,「娘、娘,是春招。」顯然是沒有想到她會醒過來。
春招身子實在是虛弱,不然以她的脾氣怎麼也要坐起來拿出幾分氣勢,只可惜如今只能這樣睜著眼看著她們,平白讓人覺得可憐。
周氏見她轉醒,一時也不知道如何動作,只是又從上到下將她打量了一番,「你娘今日去果真給了那王家人三兩銀子?」
春招默默的看著二人不說話。
「娘,我看這個事兒不能就這麼算了,弟妹回來還是要與她好好說上一說的,雖說分了家,她們如今還是住在咱們這一頭,阿武還沒有娶親呢,這事兒不能這麼辦。」
周氏看著屋子裡的人只覺得頭痛,她這是造了什麼孽才要養著老二這一家,「走,看著讓人心煩。」
「娘,就這麼走了?」蔡氏不甘。
「不走你還要在這處守著她不成,她娘不回你能說成什麼。還是等你男人回了再說吧。」老婦人重重嘆了一口氣,瞥了一眼床上的兩個丫頭頭也不回的走了。
蔡氏見周氏走了便也跟著後面出了門。
春引見狀忙拖著腿小跑上前,從門邊端起了一碗水,隨手便關了房門,她端著水走到床邊,「姐姐,你喝水,先前撒了一些,只剩下半碗了,喝完了我再給你舀。」
春招起不了身,春引便將水放遠了些,又從床對面的破柜子里抱出了一床蓋的發黃的被褥放在了她的床頭,接著爬上床用力的將她扶起靠在了上面。
春招接過她遞過來的水,離得近,看到她臉上的手指印,「剛剛在外頭她們打你呢?」這兩個老貨,怎麼下手這麼重!
春引捂了捂臉,「不疼,習慣了。」她笑著看向春招,「姐姐你喝水,喝完了我再給你端一碗來。」
小丫頭懂事得讓人心疼,這是她的妹妹,心裡想著,她慢慢的喝下了那碗水,「剛剛那個是咱們的親奶奶還有大娘嗎?」總覺得不太相信,「他們說的分家是什麼意思?」
小丫頭接過她的空碗抿了抿唇,「娘找奶奶要錢,奶奶不給,找大伯借錢,大伯也不借,然後娘要分家,她們不肯給東西,最後娘找了里正爺爺才分到了一塊地。」
「什麼時候的事?」春招咳嗽兩聲,震得渾身都疼。
「就前天,娘得了地昨日與人換了錢今日就去把姐姐你接回來了。這房子如今算是借住的,最多只能住一個月。」
看樣子陳氏為了她也算是把路走絕了,既然對她這樣有情義,當初又為什麼要把她送走呢,實在是有些讓人想不明白,大概真有什麼苦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