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小丫頭,「你不開窗是怕她們說難聽話吧,屋子太悶,還是把窗子打開吧,她們已經來過了,不會再來了。」悶熱的汗味兒實在是不好聞。
春引聽聞這才猶豫著打開了窗子,「姐姐,你再休息會兒,娘很快就帶大夫來了,大夫開了藥好了你就不疼了。」剛剛周氏掀衣服看的時候她就看到了,姐姐身上都是大大小小青紫的傷,肯定很疼。
春招這會兒卻是不想睡了,她透過木棍撐起的竹窗子看了看外頭,沒有瞧見人,卻能聽見說話的人聲,語氣不太好,似乎在那頭過去一點,「我睡了一上午,晚上還要繼續睡,這會兒便不睡了。」
拼力挪了挪有些下滑的身子,她將自己往褥子又靠實了些,「春引,我許久不回家,如今這樣有些事情都不太記得了,不如你陪我說說話吧。」
春引將碗放到了床對頭忙坐到了她的身邊,「那我陪姐姐說話,你要是想上茅房便同我講,我扶你去。」
春招看著眼前身形瘦弱如同一顆豆芽菜般頭髮枯黃的小丫頭,只一雙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又見她臉有紅腫,忍不住抬起手,「她們經常打你嗎?」
小丫頭搖了搖頭,「奶奶讓我做的活我都有好好的做,她們想打我也打不著,娘說罵便隨她們罵,反正又不會少一塊肉。」
「家裡如今都有什麼人?」
春引伸出了手,開始扳著手指頭一個一個的數,「奶奶,大伯,大娘,大堂哥,大堂嫂,春桃還有金髮,哦,還有二堂哥,然後就是咱們。」
人還不少,「春桃跟金髮是誰?」她得趁機問清楚。
「是大堂哥家的兩個孩子,春桃五歲,金髮三歲。」
看樣子宋家是兄弟二人,只不過她爹死的早,陳氏一個寡婦帶著兩個孩子,確實是不容易過的。
「你們之前一直是一起過的?這回分了家後頭要怎麼過?」
春引咬著下唇,默了半晌才看向她,「娘說,從前對不住你,這回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讓姐姐你活下來,只要你活下來,後頭總能把日子過下去,娘去做工,我也可以去做工,掙了錢咱們就能把日子過下去了。」
原來這處除了種地居然還可以做工,這樣的話她好了不是也可以做工,只要能養活自己就一切好說。
「那房子沒了咱們要去哪裡?」
「光明哥家裡在村子後山有個老宅,蘇嬸兒說修修可以勉強住人,等姐姐你好了,我們就搬到那處去住。」
她這來來回回的雖然一波三折,好在是跟自己的家裡人在一起,想想總強過從前的,日子不好過慢慢來就是,如今最重要的看樣子還是她的身體,萬一哪天真的支撐不住,那陳氏才真叫慘。
想到這裡她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注意力不在還好,這一看便覺得身上哪兒哪兒都是疼的,聽說是從山上摔了下來,怕是摔得不輕,她正想讓春引幫她仔細看看,突然聽到外頭一陣響動,有男人的聲音從遠邊響起。
春引見狀忙跑到窗子邊上夠著頭看了看,接著立馬就關上了窗子。
「誰來了?」春招好奇。
「大伯回來了,大娘正跟他告狀呢。」她將春招扶著躺下,拿走了褥子,「姐姐你趕緊睡覺,我出去了。」
「你去哪?」春招被莫名搞得有點緊張。
「我把門鎖了他們進不來,我去村口等娘去,他們若是來你別吭聲,大伯那個人不講理得很。」春引將她安頓好果然拿著鑰匙出了門。
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春招睜著眼看著四周,屋子裡亂糟糟的東西堆得很雜,頭頂的茅草有光從縫隙照進來打在牆角的一處。
她聽著外面的聲響,幾個人的說話聲吵吵嚷嚷的聽得並不分明,沒多久門口便響起了人聲。
「這門怎麼鎖了?」男人的聲音響起。
「肯定是春引那個死丫頭鎖的,先前看她都在家,這會兒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是蔡氏的聲音。
門被拍了兩拍,「你是說春招那丫頭如今在裡頭?」
「可不是,看那樣子也活不了兩日,陳氏這會兒去請大夫去了,我都不知道她咋想的,她奪了咱們一畝田地結果轉手就丟水裡,這是故意讓大家不好過呢。」
門又被男人重重的拍了兩拍。
「大志,這回你可得跟娘說清楚,不是咱們絕情,是陳氏自己要作死,從前她帶著一個人幫著幹些活,添兩口就添兩口,咱們就當行了善事,如今是她自己鬧著分了家,地也給她了,往後她沒了錢又沒了地,難不成咱們還得一直接濟,咱自己日子都沒有過好,阿武的事兒還沒有著落呢。」
「她今日怎麼說的?」
「不管她如何說,她將人帶回來就是沒給咱留後路,你可不能心軟。」婦人喋喋不休。
「胡咧咧啥!」男人語帶不耐,「等人回了該說的說了,不聽勸自然是不會慣著,你多看著些,莫真讓人死在了家裡。」
春招聽著腳步聲走遠,嘆了一口氣,這些也是她的親人,怎麼就對她的死這麼冷漠,好像死的就是只阿貓阿狗, 並不是一個人一般。
她在床上躺著難受,試圖坐起,今日卻是怎麼也起不來,只能翻翻身子換換姿勢,話說如今的時間肯定是不早了,她到這會兒還沒有吃飯呢,肚子餓的難受,身上疼的難受,真是哪兒哪兒都難受。
從她醒來到現在怎麼都有一兩個小時了,陳氏請大夫卻還是沒有回來,心裡不免有些焦慮,她左嘆右嘆,看看四周又看看屋頂,最後居然又睡了過去。
這回再醒是被一陣吵嚷聲吵醒的,醒來才發現春引已經回來了。
「姐姐,娘把大夫請來了,就在外頭。」小丫頭面露欣喜,不過卻是撅了撅嘴,「大伯攔了人,金貴叔正在幫咱們說話呢。」
春招一聽忙豎起了耳朵,貌似外頭的人還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