則日,史術將蕭林喊進屋內,「吏部侍郎卜自清死在自己家中,甚是蹊蹺,陛下特旨命應天府和東廠並查,」說蹊蹺不過是瘋症罷了,昨日朝堂之上,卜自清的兒子卜騰逸提出父親的死有異,特意懇請陛下查清父親的死。
卜自清已擔任吏部侍郎三十餘年,未出過什麼大的紕漏,陛下便隨了他意,史術是知道這原委的。
子川縣令馮世鏡是史術的師弟,他能擔任縣令這一職還是史術薦的,兩人關係較為親近。
蕭林在子川破的幾個案子,馮世鏡早早就告訴了史術,並對蕭林稱讚有加,所以他對這個新人也是肯定的。
蕭林行了一禮,「下官這就去。」他早就聽說了這事,眾人皆傳卜自清是得了瘋症,堂堂吏部侍郎死後竟落了個瘋子的名聲。
卜府位於隨州縣,此縣距離應天府所在的閆安縣並不遠,這一次蕭林記得帶上了宋見山,同樣的錯誤他儘量不犯兩次。
卜騰逸知道近幾日會有應天府和東廠的大人會來,所以每日讓看門小廝候在門外,一有人來及時通報。
看門小廝遠遠便瞧見了幾人,堆笑著朝幾人招手,喚其他人將幾人領進卜府,自己麻溜的去通報了。
卜騰逸身穿古銅色錦服,刻絲游鱗布滿整身,一個藍色的玉佩惹的蕭林注意。
卜騰逸偶爾會跟著父親走訪眾部,可是此人他覺得面生,「大人可是應天府的?」
蕭林微笑道,「在下應天府推官蕭林。」
「原來是蕭大人,」卜騰逸簡單行了一禮便繼續走著。自己確實並沒有聽說過什麼蕭林,想必是剛上任的,應天府的大人也並不怎麼上心嘛…如此也只能盼著東廠能來個上心的人了。
過了垂花門,幾棵桂花樹依在池邊,部分樹根甚至長到了池中,竟不受水池影響,依舊長勢喜人。
玲瓏的小花掛滿樹枝,時不時的或整或瓣掉在池中,池子也穿上了黃衣。
「卜侍郎可還在靈堂?」宋見山不懂什麼斷案,他只會驗屍,跟著蕭林也是徒勞。
卜騰逸點點頭,喚來個家丁領著宋見山去了靈堂,自己則帶著蕭林來了客堂。
卜騰逸喚了馮召來,「不瞞大人,我其實許久未回來一趟了,平日裡只在吏部見上一面,所以對父親在家中的事情並不知…」
「卜侍郎在吏部的狀態如何?」
「父親在外面倒是極好,行為上—」卜騰逸僵笑著說道,「沒什麼異常,只是面色上有些憔悴,我還詢問過父親,父親只道無礙,休息幾日就好了。」
卜騰逸指了指馮召,「這位是家裡的管家,對府上大小事物都熟悉,蕭大人有事可以問他,」他站起身行了一禮,「我還有些事要處理,恕我先失陪了。」
「你們老爺平日的狀態如何?」
「回大人,老爺可能是—」馮召神神秘秘的回頭看了幾眼,見四下人離的自己和大人稍遠,才開口道,「被鬼殺了…」
「何出此言?」
「老爺夜間也頻頻夢魘,整日說家裡的畫鬧鬼,還說畫上的人會動,跟活了一樣。說自己之前磕碎的硯台一夜之間完好如初,定是畫上的女子將它換了。
一氣之下便將那畫燒了,燒了以後那畫上的女鬼,定是生老爺的氣了,這才殺死了老爺…不然老爺身上怎麼無傷!」馮召說話時整個神情眉飛色舞,聽的蕭林是一愣一愣的。
「死後找人查驗過老爺的屍體?」
「對,早上我去喚老爺,見他遲遲不醒,試了試才發現沒氣了。少爺回來後,便找了個郎中來看,郎中說身上無傷,是在夢中死去的。
夢中怎會死人?!還不是那畫中鬼入了老爺的夢,在夢中殺了老爺,所以身上才沒有傷痕。」
一個熟悉的粗獷聲音從門外傳來,「那依你之見,是不是還要建個法廠,讓幾個道士夜夜不寐,等著捉鬼?」
馮召轉過身,才瞧見這曹大人和身後的幾個番子,急忙跪下給曹五德磕頭,「曹大人,小的被那鬼—是畫嚇破了膽,您可千萬別跟小的計較…」
這曹大人他是認識的,曾經跟著雷督主來過府上,聽雷督主喊他干孫,那他指定就是未來東廠的接班人。
蕭林已大體猜到曹五德並不是普通人,但沒想到他這麼出名,連一個管家都認識。
曹五德朝蕭林招招手,「林林,沒想到這麼巧,」說著走到他身邊,彎下腰,聲音低了幾分,「你說你也是,在我那住的好好的怎麼走了…」
曹五德說話聲音很大,即便他壓低了幾分,也才跟尋常人差不多,所以被在場人聽了個真切。
幾個站在門內的番子不禁納悶起來,曹大人出了名的冷麵閻王,平日裡只跟督主嬉笑,這林大人不止跟大人這般熟稔,還住在一起了!?
蕭林淡淡一笑,「我找到了更好的…」
「那改日帶我去認認門,」說著站直了身子,正色道,「帶我們去看看那畫。」
馮召弓著身子,將頭抬起弱弱道,「曹大人—那畫被老爺燒了…」
曹五德咳嗽了幾聲,蕭林站起身道,「燒了難不成沒灰?」
馮召瘋狂點頭,「好好好…小的這就帶大人去。」
馮召領幾人來到一座假山後面,畫燒的不盡,不全成了灰,還有一點沒被燒到的空白畫邊,已然看不出原來的樣貌。
蕭林四周瞧了瞧,此處有堂風時不時的吹來,畫應該是能被燒盡才對,他蹲下身子查看灰燼,「沒人打掃?」
「對,孫忠說這畫燃燒時是綠色,是鬼火,所以沒人敢來打掃,想著過幾天就吹淨了…」
灰色的灰燼中些許白色的粉末,看不出是什麼,蕭林將白色粉末拿起少許在手中搓捻,又聞了聞。
曹五德見他蹲了半天了,也湊過身來,「可有什麼發現?」
蕭林搖了搖頭,「這並不像尋常紙張燃盡的灰,不然待會讓宋見山驗驗,興許能發現什麼—」還未說完只見曹五德捏起白色粉末,不等蕭林反應過來就放進了嘴裡,「欸—」
蕭林急忙抓住他的手,已經為時已晚,他邊拍曹五德的背邊道,「快吐出來!怎麼什麼東西都吃啊…你們東廠不給飯吃啊!」
「沒—是,拍死我了—」蕭林就差伸手捅他嗓子眼了,「我就是嘗嘗,是酸的,還發澀。」
蕭林眉頭微皺,「那也不能隨便嘗啊,萬一有毒那…」他實在不記得有什麼東西是酸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