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麗的朝霞漸漸爬上淺藍的天幕,輕紗似的薄霧瀰漫著整座城。
晨露閃爍在一抹抹雜色中,不等風吹就溜了下來。
昨日那具屍體的頸部傷口跟其他乞丐截然不同,似是從左向右,蕭林起床後便來到了陳屍房,宋見山早已將屍體勘驗完,坐在一旁打起了瞌睡。
蕭林剛看見他就放輕了腳步,宋見山閉著眼指了指旁邊的記錄,「宋哥怎麼來的這麼早?吃過了嗎?」
宋見山道,「不早了,不早驗完我睡不好,」說著站起身湊近蕭林身旁,指著記錄道,「死者是自殺,兇器我跟之前的屍體都比對過,是他手中的短刃,身上多處都有陳舊傷,不是打手就是殺手,」說罷走到昨晚發現的屍體旁邊,扒開他的頭髮。
「你看,這人只是故意身穿乞丐的衣服,頭髮乾淨,」又走到屍體的手邊,將手舉起給蕭林看,「手上指甲也是修剪整齊,」說罷邊往外走邊道,「剩下的交給你,我去眯會—」又忽然轉過身,做出噤聲的動作,「你懂的~」
蕭林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放心吧宋哥。」
蕭林昨晚忘記查看這屍體的衣服,他走過去翻看死者的衣服,確有一處破損處,與昨晚撿到的碎布做比對,確是同一塊。可是他是為誰效命?幾個乞丐有哪些地方值得一個人如此大費周章的處理掉?
田中聽說是應天府的人找自己,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就趕來了,剛到府上還喘著粗氣,一進大門就收斂了呼吸。
「這人認識嗎?」蕭林指了指躺著的屍體。
田中似是前幾日已經適應了,初見這具屍體竟沒太大的反應,搖了搖頭,「回大人,小的沒見過這人,」邊回答邊仔細端詳這屍體,自己當乞丐這沒有二十年,也得有十年了,附近的基本都認識,但此人他一點也不熟悉,「這莫不是外地來的?」
「他本就不是個乞丐。」
田中鄙夷的看著這說話的人,心中暗想不是乞丐還找我認什麼?卻堆笑道,「那小的就更不認識了。」
還未查出這兇手的身份,史術命人將蕭林喚來。他坐在桌前,桌上攤著一摺子,愁容掛在臉上,見蕭林過來舒顏開來,「你看看這個—」說著將桌上的摺子遞給他,「近幾日已有多處官員上書,說我大禮的官銀火耗高達一半,你可知這是何意?」
蕭林看了摺子兩眼,又將摺子放在桌上,「說明官銀被動了手腳?」
史術微微頷首,這事本不歸應天府管,奈何這山芋太過燙手,丟著丟著便丟到了應天府的手中,他自己自然也是不敢接,便又丟給了蕭林。
「你現在就去隴州,那裡的縣令恐怕已經等不急了,」說著便催促蕭林啟程,並囑咐他多加小心。
蕭林回銀府簡單收拾了一下就要出發,等自己打開屋門發現銀如風已站在門外,「我要去隴州一趟,短則幾日,長則十幾日。」
銀如風眉頭微蹙,「我不能去?」
蕭林撓了撓頭,「你這無名無份的,怎麼去?」
銀如風張了張口,又道,「我去保護你。」
蕭林背上包袱,「又沒有危險,不用保護,」說完便跟著銀如風擺了擺手,「等我回來。」
隴州距離京城較遠,不,是很遠。蕭林本就身子骨差,這三日的行程,硬生生的趕成了五日,還把自己累夠嗆。
自聖上下旨以後,刺史周璋成就命縣令黃珺魁候在城門,黃珺魁也知這不是個好差,便只讓守門士兵多加留意,自己則待在府上靜候。
士兵查驗通牒後急忙派人去稟報,黃珺魁姍姍來遲,還好不是自己等,這被派來的大人竟然這麼遲才來。
好在不是夏日,幾刻鐘的等待不是那麼樊長難熬。
黃珺魁身穿官服便來了,「這位想必就是京城來的大人了,」說著一揖,「大人身居何職?」
蕭林回禮後道,「在下姓蕭,應天府推官。」
確實聽說過子川城曾經有位數日屢破繁案的蕭大人,莫不會就是他?黃珺魁淺淺掃視了蕭林一眼,如此年輕,應該不是這個。
不過是個大自己一品的娃娃,能做什麼?黃珺魁覺得有些看不清了。
「幾日的趕路不免勞累,蕭大人不如先隨下官去府上歇息片刻,等下官命人將記錄文書收拾妥當再開始也不遲。」
蕭林眉頭微皺,「聖上不是早就下了旨,這文書還未收拾好?」
黃珺魁本想讓蕭林休息休息,看來這人心裡只有案子,順即收起了恭維的模樣,笑著點頭道,「收拾好了,這便領大人去。」
屋內一個大漢背身坐著,聽見黃珺魁與蕭林說話的聲音也無動於衷,「這位是東廠的曹大人,幾日之前便來了。」
曹五德未轉過身,抬起了手招呼蕭林過來,黃珺魁看到後急忙跑過去,笑問,「大人有何事?」
「我不是叫你。」
黃珺魁笑著點點頭,「好,」說完往前走了幾步,對著蕭林招手,「蕭大人來。」
蕭林走過去一屁股就坐在曹五德的對面,黃珺魁臉都快扭曲了,這蕭林不行禮就算了,還直接坐在曹大人的對面…
曹五德道,「你先出去。」
黃珺魁看了看蕭林,又看了看曹五德,誰?哦!我啊!反應過來後又急忙點點頭,「好。」
「怎麼樣?」
蕭林拿起桌面的文書看了起來,「什麼怎麼樣?我剛來。」
「我是問你路上怎麼樣?」
「沒事,挺好的。」
「我猜也是今日。」曹五德抬眼看著蕭林,「吃過飯了嗎?」
蕭林笑道,「我快要餓死了,曹大人。」
曹五德點了點頭,「正有此意,」說完喊了一聲,黃珺魁便麻溜的進來了,收到城門的消息他就命人在酒樓安排了飯菜,本想借著剛來之人的由頭跟曹大人多聯繫聯繫,如此甚好。
桌上兩人除了吃飯再無多交集了,黃珺魁開了幾個話頭,有的人只是點頭禮貌笑笑,更有人連回應都沒,黃珺魁只好自己喝起了悶酒,不等所有人吃完,自己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蕭林抬眼看了那趴在桌上的人一眼,「黃縣令?」
曹五德瞥見桌上的罈子,用手拎起來晃了晃,罈子不小,還剩一點,這個酒量的話確實差點意思。
蕭林起身敞開屋門,指了指趴在桌上的人。
門口的人笑著過去將黃珺魁攙起,「那小的就先帶黃大人離開了,諸位大人離開時喚小二就成,大人已經交代好了,」說罷行了一禮就走了。
剛出了酒樓大門,黃君魁瞬間清醒了過來,自己走了起來,衙役急忙過去扶他,「大人—」
黃君魁擺了擺手,「罷了,你回去吧,你大人好著哪!」說完抬頭朝著窗子暼了一眼那窗子,兩人明擺著都不想搭理自己,他也不是那不會看眼色的人,便裝醉離了場。
蕭林問道,「看出什麼了嗎?」
曹五德搖了搖頭,「就算有什麼,早就處理乾淨了,」說著放下筷子,「我昨天去過鑄幣廠,有個番子懂這些,讓他瞧過了,沒異常。」
「製成的官銀存放在哪裡,你去那瞧過沒有?」
曹五德確實沒想到這些,從官銀純度出發倒也不失一個好主意,想到這他站起身,讓門邊的衙役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