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人瘟疫成因比較複雜,不是純粹的末日,也難怪系統沒有給出準備的鑑定結果。
魚人瘟疫應該是鮫人血脈被末日侵蝕後的產物。海水能緩解感染者的症狀,但是活人沒有變成魚之前無法徹底在海中生存,變成魚之後,再下海,也沒有意義。
反倒是能在水下呼吸的羅三娘因為大海的庇佑,逃過一劫。或許和她的血脈也有關係。
整個海域裡的生物幾乎都沾染了鮫血,體內有一絲微弱的鮫人血脈,那時海水裡也有鮫皇的血,因此海域安然無恙。南州陸地上的人就不同了,體質特殊或者有妖族血脈的人,才對魚人瘟疫有些抵抗能力。
巶淵死後,瘟疫沒有根基,不會再蔓延,已經染病的人服用專門針對此類病症的藥物,應該能保住命,但外表不一定能恢復原狀。
魚人看起來很猙獰,魚身魚頭,偏偏有一雙胳膊一雙長腿,再頂著一雙死魚眼,眼神呆滯,怪瘮人的。
司青顏把巶淵的身體冰封,留在祭壇上。
說不定哪天會出現奇蹟呢。
即使希望渺茫。
【黑潮-第二階層:依附大型水域,快速侵蝕一切生物,藉此擴大侵蝕範圍】
【評價:純正鮫皇血脈可克制。】
系統不斷整合數據,將鮫皇巶淵的個例記載下來。這幾乎是不可複製的奇蹟,但也算個體抗衡天災的典例。
司青顏稱這座失落的城市為鮫皇島,他們離開後,鮫皇島隱匿起來,原有痕跡消失得一乾二淨。
蒼涯不乏有修為高深者,也有些喜歡下海尋寶的。至今從未出現過有關鮫皇島的傳說。只有巶淵願意的時候,它才會顯露人前。
無數年間,是否有生靈陪伴過巶淵一段時間?
若只有他守在鮫皇島,日復一日看著令所有族人死去的祭壇,那是何等絕望的孤寂。
濃郁得化不開的悲哀情緒仍然留在心裡,久久不能散去。
先前斬出的劍光消失,他們重新回到海面上。
海浪溫柔拍在礁石上,彼此都十分低落。
遠處飛過幾隻海鳥,很快變成小黑點。
海水,潮汐,月光,飛鳥,曠古未變,也永遠不同。
「師父,末日還會來嗎?」
羅三娘眼睛腫了,眯成一條縫,眼看著淚水又要流下來了。
「已經來了。」司青顏摸摸她的腦袋,低聲道:
「誰也逃不開。」
「小師弟,末日一事,事關重大,我們需要稟明師父,聯合諸州,合力解決才好。」樂正離憂肅然道。
「的確。我已有打算,我們先給師尊去信,再作商議。」司青顏默默探查了一下易長生的位置,瘋瘋癲癲,到處晃悠,看起來沒救了。看來他又要頂著易長生的馬甲成立共同抗擊末日的聯盟了。
「道宮……」敖悟若有所思。仿佛想起了什麼,等司青顏看過去,他眼神迷惘,仍有幾分空洞。一個沒有過去的人,平時神態總會露出些許異樣。敖悟雖然有太一古境中的相關記憶,更久遠的事卻忘了個乾淨。
「青顏,此事我也會出一份力。」敖悟很快恢復了正常,笑著說。
「大廈將傾,義不容辭。」荀賃挺直腰板,把魚人瘟疫以及鮫皇的事傳回宗門。
「我也跟著你們。」白小草無親無故,雖然可以找個地方潛修,但他有點喜歡與朋友一起行動的感覺。
「少祖,我們是不是要回崖州挖地了?」司無咎憂心忡忡。
「我們分頭行動,無咎、小草、龍哥跟我一起走,離憂師兄回去找師尊,荀賃回陰陽聖地,做好備戰準備。可有異議?」
「沒有。」大家異口同聲。
「師父,我呢?」羅三娘仰頭,生怕自己被拋下來。
雖然南州的瘟疫解決了,可是死去的人太多,銀魚灣幾乎空了,處處一片狼藉。
「你當然跟著我一起回家。」
「噢。」
羅三娘便喜滋滋的開始收拾東西,主要收她趁機撿來的珍珠、珊瑚等物。她也不止從海底撈,有時誰家裡死光了,她就趁夜色過去掩埋屍體,順便自己拿點安葬費。可惜這裡實在偏僻,近來商隊不敢南下,她空有財寶,也換不回食物。
樂正離憂獨自回去,荀賃也回了宗門。
司青顏直接乘坐傳送陣回崖州。
蒼涯太大,各州之間是有傳送陣的,大多在大城池裡,只不過價格高昂,而且並不頻繁,大多一個月或者半個月才開一回,體驗也不算好。平日裡都乘坐妖獸趕路,妖獸足夠快,日行數十萬里,路途不遠,也只需要三四日功夫,就能飛到指定位置,比傳送陣靈活得多。
他們有修為在身,能無視傳送過程中混亂的空間之力,但羅三娘還小,即使司青顏護著,也暈頭轉向,走路時就像喝醉了酒,更顯得頭大。
司無咎見著,把羅三娘背了起來。這事兒還得他來,不能想像少祖那人背小孩的樣子。
《時聞報》上面的內容也變了,詳細敘述末日降臨的預兆和相關應對辦法,以及鮫皇與黑潮的事。
其實根本沒有什麼應對辦法,無數年來,用命填出些許經驗,還不一定能行得通。
大災之前,提前預警是件好壞參半的事。人心不穩,就會出現亂象,末日更容易趁機攪事,但是不說點什麼,人們什麼都不知道,便提前扼殺了他們反抗命運的可能。
赤蝶隨時聞報飛向整個蒼涯,步步侵蝕,司青顏也說不出這樣好還是不好。
無數意志在他腦中嘈雜作響,只能聽著,不自覺令人心生煩躁。
不止天火與黑潮,又有一州,無數人在睡夢中死去。
【夢靨:末日-第三階層。夢境中侵吞意識,首次未死者,一個月後繼續進入夢靨考驗。未死者半月後仍然進入夢境,直至徹底死亡為止。夢靨殺死的生靈越多,夢境的力量越可怕。】
系統這次提供的信息倒很全面。
司青顏只好把司無咎、敖悟、羅三娘留在崖州,他獨自去了夢靨橫行的青州。
只有本體集三種末日為一身,其他的赤蝶化身,遇到末日時,並不頂用。除非把那些活人全轉化為赤蝶,才不會死,但是轉化的太多會失控,再轉化成人後,靈魂有損,並不是好事。
要是他把青州所有的活物都轉化成赤蝶,夢靨會去別的地方,然後他會被蒼涯其他勢力當成大魔頭,聯合清剿。
司青顏不知道要如何做夢,他已經很久沒好好休息了,睜眼閉眼都能聽到各種聲音,沒法平靜。
他不睡,夢靨就不會出現在他身上。
夢境空間單獨存在,並不和現實世界接軌。
他得想個辦法做夢。
【試試把自己打暈。】
系統誠摯提醒。
司青顏覺得不行。
另一邊,他冒充易長生,正在聽樂正離憂說末日的危險性,司青顏版易長生當然接下了組建聯盟的事,然後叫樂正離憂去青州。
也許樂正離憂的音樂能讓司青顏睡著。
【有極大可能性。】
系統沒拆台。
樂正離憂乘坐青雲雕,三日不到就趕到了青州。
青州仍然每天都有人在睡夢中死去,還有不少人不敢睡覺,快睡著的時候就把自己弄醒,一個個熬紅了眼睛,生不如死。
夢靨的等階不算很高,和天火差不多。或許是因為它的成長能力遠遠不如冥蝶,也比不上黑潮和血疫。意志堅定的人能逃過夢靨,只要找到夢境中的破綻,就能活下去。有意識的提醒自己,夢裡都是假的,也能提高碰見夢靨的生存率。
最近時聞報上面的首版消息就是青州的夢靨。
對於有修為的強者來說,剛開始的幾次夢靨注意一些,就能抗過去,後面會越來越真實,越來越危險,這和夢靨殺死的人快速上漲也有關係。
青州也有自己的勢力,司青顏過去借住,以神機帝君弟子的身份,還有司家少祖光環加持,那些人幾乎把他當成救命稻草,十分配合。
時聞報每天都掛著組建對抗末日聯盟的消息,以易長生為首,響應的人還挺多的,只等具體日期定下來,諸方會面,再商議詳細的章程。
「小師弟,真要以身犯險?我先試試吧。」樂正離憂很不放心。連鮫皇那樣強大的存在都是靠全族的力量才能抗衡末日,小師弟還是一個小孩子。
「不用,我有天賦能力,能克制夢靨。我睡不著。」
「以前也睡不著?」樂正離憂有些震驚。
「每天都睡不著。」司青顏無奈一笑。
化身億萬,能睡著就有鬼了。
他也怕自己會失控,醒著能時刻控制自己的言行。
精神力量暴漲,不睡覺也沒什麼。
就是情緒不太好。末日終究對他產生了影響,不知道是不是吞噬了血疫的原因。在冥蝶和天火的夾攻下,血疫徹底被吞噬,變成了他的能力。
易長生還是太菜了,才多少個偶人就瘋了?
「什麼時候開始的?叫師尊看看?」
「很久了,這和我的天賦能力有關,問題不大。」
樂正離憂又看了一會,見司青顏和青州那些熬紅雙眼的人不同,與往常一般無二,才放了心。
「我彈些輕鬆的曲子,希望能令你睡著。」
「第一次遇到的夢境都不會太難,師兄放心。」司青顏笑著寬慰樂正離憂。
「嗯。你也別把擔子都挑著,還有那麼多長輩呢,師尊、我,還有司家那麼多人,青州這面兒,也不是草包,讓他們折騰去。」
「我就是試一試。拖得越久,它殺的人越多,擴張得越快,蔓延至其他州府,就不好控制了。」
「我知道。」樂正離憂露出個無奈又擔憂的笑。
每天晚上都有人在夢境中死去,即使被夢靨盯上的人離開青州,仍然會做噩夢。
這種危險的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實在令人擔憂。
兩人不說話,都有些不自在。
司青顏坐著,樂正離憂本想勸勸,但是想著,要是小師弟睡在床上,他在旁邊看著,也怪怪的。小師弟終究不是幾歲大的小孩子,但還是需要人哄著睡覺。平時也沒聽小師弟說這個問題,不能睡覺,多難受啊。
夜色臨近,樂正離憂嘆了口氣,取出鳳首箜篌。
反正都修為不凡,坐著睡也沒什麼。
箜篌與他本體融為一體,是他的天賦能力。樂正離憂跪坐在地,氣質瞬間就變了,一下子就從憂心忡忡貴公子變成溫柔靜謐的樂師。
樂正離憂的曲子隨他心意而動,和鮫皇一樣,也有強烈的感染力。樂正離憂想到了幼時母親哄他睡覺時哼唱的小曲,用箜篌重新奏出來。
悠揚的曲調在室內盤旋。
為了不把其他人帶進夢境,房間外刻有屏蔽聲音的陣法。
司青顏漸漸平靜下來,閉著眼睛,思緒偏遠,終於進入夢境。
原本平靜的海面突然掀起巨浪,狂風驟雨,整片大海一片漆黑,黑髮黑瞳的鮫皇立在海浪上,眼神森冷,向這邊看來,問:
「黑潮入海,為何……無人助我?」
那時蒼涯風雨飄搖,自顧不暇,黑潮一事,知道的人不多,確實沒人去幫巶淵。
鮫尾捲起黑色浪花,向大陸上拍去。
司青顏心中殺意涌動。
該死的夢靨,竟然用鮫皇做筏子!
花神劍無法帶入夢境,屬於他本體的力量卻可以。
以他為中心,猩紅的火焰亮起,宛如血漿的妖火凝成一把長劍,劈開海面。
宛如鏡面破碎一般,整個畫面都褪色崩裂,消失得無影無蹤。
司青顏出現在一片灰色霧氣中。
無數赤蝶飛遠,往遠方飛去。
灰霧沾到蝶翼上,赤蝶就飛得慢了一些,很快,赤蝶周身燃起猩紅的火焰,把灰霧燒得一乾二淨。
這裡不止司青顏一人,還立著無數人。那些人呆滯的站在霧氣中,睜著眼睛,神態木然。偶爾會有人直接化為灰燼,而那附近的霧氣就會濃烈一些。
死在夢境中的人,就那麼滋養了灰霧。
司青顏走到哪裡,就燒到哪裡。
當燒光一片地域的灰霧時,立在那裡的人也隨之消失了。
司青顏繼續深入,消失在灰霧裡的人越來越多。
他不知道那些人是否醒過來了,還是徹底消失。
夢境空間與現實相隔得很遠很遠,他無法感知蒼涯上的事。
這裡仿佛沒有活物。
司青顏在灰霧裡穿梭,哪裡有人就去哪裡,再把那邊的灰霧燒乾淨。
這可是個大工程。但是赤蝶吞噬灰霧後,發生了一些變化,蝶翼變輕了許多,花紋更加華美,而且有種詭異的力量,看一眼就犯困。
赤蝶飛得更快了,看到灰霧仿佛看到了親人,撲上去就是一頓猛燒。
「啊啊啊啊啊——」
「是誰在冒犯偉大的夢境之主!」
灰霧中響起刺耳的尖嘯。
司青顏順著聲音過去。
發現一頭巨大的怪獸在灰霧裡翻滾。
對方頭上著了火,還沒法撲滅。
「最近的小蟲子越來越多,打擾偉大的烏格涅斯……」
「該死的小蟲子,我要吃了你!」
烏格涅斯勉強也能和神接邊,一直在夢境空間占主場優勢,沒遇到什麼麻煩,有點膨脹,發現有隻會動的小蟲子,就打算換換口味。
「你就是末日?」司青顏手中長劍陡然變大,長到四十米,才停止。這樣更方便,一劍就能斬首。
司青顏疑惑不已。
這玩意兒長得這麼丑,又很菜,看起來不太像末日。
而且他遇到的末日都沒有自主意識。
「什麼末日?這裡是夢境空間,可沒有名為末日的王者!」
烏格涅斯渾身一顫,不著痕跡往後退了好幾步。
他突然不想換換口味了。
小蟲子不好吃。
還是留給其他的夢境巨獸吃吧。
「夢境之主,你的頭著火了,需要我幫你滅火嗎?」司青顏看出大怪物的怯意,主動展現出了自己的善意。
「不用了,哦!謝謝!我覺得這個頭用膩了。」
大怪獸直接把自己的頭擰下來,丟遠。
然後灰霧凝聚,幫它長出了一個新頭。
「太困了,我得回去睡覺。」
烏格涅斯轉身就跑,尾巴尖被司青顏踩住。
「我不小心踩到你的尾巴了。」
「其實我沒有尾巴。」
烏格涅斯瞬間斷尾,屁股後面光禿禿的。
內心瘋狂流淚。
這是什麼怪物啊!太可怕了!
那是什麼火,連夢霧都能吞噬。
難道這是夢境空間中新誕生的王者?
「你別怕,我是個愛好和平的人。只是有些事要問你。」
「你問吧。烏格涅斯也愛好和平。」
「這些人出現多久了?」
「不知道……也沒出現多久。很多年前出現過。這個種族長得太小了,我從來不吃的。」
烏格涅斯在高壓情況下,努力回想。
「他們每次都呆呆的站在那裡,我感覺可能生病了,怕被傳染。」
「其他地方也會出現嗎?」
「只有這裡會。這裡是夢境空間的邊緣,經常連通外來世界,出現一些夢境空間原本沒有的東西。」
「這裡像你這樣的夢境生靈多不多?」
「也不是很多,都有自己的地盤,互不干涉。這裡不是我的地盤,我只是路過,看到有火焰出現,就來看看熱鬧。」
「最強者是誰?」
「據說夢境空間中心沉睡著神靈,我沒見過,最強的一定是神靈大人。」
「我能回家了嗎?」烏格涅斯很緊張。
「嗯。」
司青顏沒想到夢境空間會有本土種族,見烏格涅斯一臉殷切,眼含熱淚,還是放它走了。
【夢靨】究竟藏在哪裡呢?
他把附近的灰霧清理乾淨,直到這裡沒有一個人。
如果不徹底解決夢靨的問題,肯定會再度有人死在夢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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