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一瞬間瞪大雙眼,這人腦子壞了?
且不提她是假嫡女,與他身份有別的事。
老將軍當年可是拋棄了蕭時晏的母親,轉頭娶了她的娘,害他生母抑鬱而終,害他流落在外十餘年!
上輩子他恨極了她,好幾次恨不得直接在床上將她掐死。
這次是……
想故技重施,先把她騙到手,然後再慢慢折磨?
愣神的功夫,男人已經和她越靠越近。
精緻小巧的臉蛋,含著水光的杏眼,不知在想什麼,一雙柳眉微微皺起。
再往下,蕭時晏的目光落到了她的唇瓣上,喉頭滾了滾。
「我拒絕。」
綰一抬頭,對上蕭時晏的眼。
既然上天讓她重活一次,那她就不會再嫁他為妾,被關在後宅,任由他的那些女眷丫鬟欺辱。
「賤人,你猜我為何敢直接在將軍府破了你的肚子?還不是將軍應允的?他啊,說只要我高興就成。」
這是綰一臨死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蕭時晏的正妻邱舒柔說的。
她承認,自己在陷入絕境的時候確實把他當做過浮木,對他心生喜歡。
但是那一點喜歡,早就在命運由人擺弄的三年裡消耗殆盡。
她早就不是什麼被捧在心尖的嬌嬌女,這次,她要劈開一條屬於自己的路。
「為何?」
蕭時晏緊緊的盯著她,他的眸子深沉而陰冷,散發著一股危險的氣息。
兩人對視,少女譏諷的掀唇,「這話應該是我問將軍吧?」
「若不是我鳩占鵲巢,你便可以少吃十幾年的苦頭,早早認祖歸宗做少爺,你心中應該恨極了我,為何要娶我?」
「還是說……」綰一眸光微閃,丹唇勾起一抹冷笑。
「將軍是念在你我八年主僕情誼的份上,想幫我一把?」
是了,念在他替她做了八年侍衛的份上,幫她一把,抬她做妾。
這是前世他替她解了合歡散後說的話。
如今她一字不差的還給他。
聽出她話中的嘲諷之意,蕭時晏眯起了眼,言語間同她一樣刻薄。
「好心幫你而已,難道你還有更好的回府法子?」
幫她?
像前世那樣夜夜在床榻上折磨她,就是他口中所謂的幫?
呸!
綰一心中來了氣,膽子也變大了,隨口便答:「這就不勞將軍費心了,就算餘生都被困在這幽蘭山,也好過跳你這個火坑。」
火坑?
蕭時晏的眉毛幾乎要擰到一處!
從小到大他讀書習武樣樣不落,如今打了勝仗歸來,也算是揚名一方,奉天城中有多少貴女上趕著要嫁他?
怎麼到了她這兒,他就成火坑了!
偏綰一還在說。
「我白擔了將軍府這麼多年的嫡女,只想回去報答老將軍,治好他的腿,然後離府過自己的日子。」
說到這裡,綰一停頓,瞥了他一眼才挪開看向別處,輕聲道:「而且,就算是嫁人,我也只想找個真心相愛之人,嫁於他做正妻。」
見他沒有反應,綰一不想再與他周旋,抬腳就想離開。
不曾想手腕卻被人掐緊,像是要將她捏碎一般。
疼!她皺眉轉身,蕭時晏面色鐵青,一雙因趕路而熬的布滿血絲的眸子正死死盯著她,凶煞之氣震的她喉嚨一緊。
是,若不是她提醒,他都快要忘了……
上輩子她是被迫嫁給自己的!
蕭時晏沉著臉,緊緊盯著少女,一字一字地重複,「真、心、相、愛、之、人?」
喉頭湧上一陣血腥,他用力將人扯得近些,譏諷道:「楊仲瑜,是麼?」
上輩子姓楊的就為了她終生不娶。
這輩子男未婚女未嫁,倒是方便了。
「呵,楊家是百年世家之首,為何要縱容嫡子娶你這個無名無份的庶民?」
綰一看著他這個不可一世的表情就來氣,啪的一巴掌就甩了過去。
蕭時晏沒有防備,一下被打的偏過頭去,愣著沒有回神。
看著有些發麻的手掌心,綰一心裡虛的很。
她竟然打了他,她竟然打了他!
她真是死了一次膽子肥了!
正慌張著,身後就傳來了清脆的喊聲。
「姐姐!後山果樹結果了,我摘了好多回來!」
丁香背著樵筐,興高采烈地踏進門。
不能讓她看到蕭時晏。
綰一急忙擋在門前,丁香卻疑惑的從她衣袖下鑽過,「姐姐擋我幹嘛?這果子可甜了,我洗給你吃。」
綰一趕忙回頭,院子裡空無一人,蕭時晏已經走了,就像從未來過一樣。
丁香洗著紅彤彤的果子,獻寶似的捧到綰一面前。
綰一眼眶一熱,上幽蘭山後她就與丁香相依為命,可最後丁香卻為了保護她,活生生被邱舒柔打死。
這輩子,她絕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生了!
剛咬上一口,門外就來了個管事嬤嬤,她衝著綰一福了福身。
「大小姐,老夫人有請。」
綰一拍了拍丁香的手以示寬慰,抬腳跟了上去。
「康嬤嬤,我早就不是什麼大小姐了,承蒙您看得起,喊我聲江姑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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廂房,坐在軟榻上的老夫人一隻手捻著佛珠,一隻手抵著額頭。
屋裡靜悄悄的,將軍府二房和三房都站在一邊,面色不善的瞧著綰一。
尤其是三房,看著她的眼睛都要噴火了。
綰一勾唇,這就沉不住氣了?
往後還有她們氣得呢。
「老夫人,江姑娘到了。」
康嬤嬤提醒,榻上的人這才悠悠睜眼。
綰一也沒說廢話,直接開門見山。
「老夫人,我有辦法救將軍。」
話說完就傳來了一片譏諷聲。
蕭將軍已經癱了一年了,請了多少神醫都看不好,她一個小小孤女,還能掀出什麼浪來?
真是大放厥詞。
「呵,到底是年紀小啊,吹牛前也不先打打草稿。」
說話的是三夫人,當年把她趕出將軍府的頭等功臣。
「江姑娘被關在山上,見識淺薄,說出這種話,也是能理解的。」
接話的是二夫人,最會玩的就是阿諛奉承,綿里藏針那套。
最難受的莫過於蕭雲秀了,她戴著面紗,臉上早就腫得老高,正抓心撓肝著。
綰一聽後也不反駁,只是走近,伸手摁上了老夫人的額角。
「住手!」三夫人直接跳了起來,「來人啊,這賤民想要謀害老夫人,快把她拿下!」
康嬤嬤瞥了她一眼,「三夫人這是做什麼?老夫人都還沒發話呢。」
三夫人是走運做的填房,根本不敢得罪老夫人的陪嫁丫鬟,立馬住了嘴。
不一會兒,老夫人拍了拍綰一的手。
「舒服多了,要我說,奉天城的大夫都抵不上我們綰兒這雙巧手。」
這個意思……
二房三房對視一眼,面色不善。
將軍府是靠大房撐起來的,大房是老夫人所出,又是鎮國將軍,江綰一是嫡女,自然受盡寵愛。
一年前,江綰一的母親離世,將軍癱臥在床,二房三房聯手揭發她非將軍親生血脈,將她趕了出去。
誰知將軍身邊又冒出了個不好對付的私生子蕭時晏,替父從軍好不風光。
那私生子十來歲就做了江綰一的侍衛,與她青梅竹馬。
這要是江綰一又回去了,二人聯手,她們還有好日子過?
想到這裡,一向沉穩的二房也忍不住了。
「母親,江姑娘不過會些皮毛,十幾歲的孩子,為了享福什麼大話說不出,您……」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綰一打斷,她跪在地上,立軍令狀似的。
「老夫人,綰兒與您立約,若是半月之內將軍沒有好轉,我自會收拾東西回幽蘭山,絕不拖延。」
半個月換一個可能,穩賺不虧的買賣。
更何況,老夫人早就想尋個由頭將她接回府了。
「依你。」
二房欲言又止,被老夫人掃了一眼後才憤憤的捏著袖子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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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府,男人執筆處理著公文。
「主子。」侍衛稟報,「如您所料,江綰一與老夫人做了交易,明日回府。」
蕭時晏筆尖微頓,紙上立刻染出一大片墨跡,他淡淡的睨了那侍衛一眼,聲音森寒刺骨。
「她的名字,是你能叫的?」
還未等那人反應過來,立在一旁的初日就抬腳朝侍衛踢了過去。
「沒點眼力見的東西,就你也敢直呼大小姐的名諱?還不快滾!」
那侍衛麻溜的滾了,初日這才轉身朝著主子媚笑,「主子您彆氣,那小子不懂事。」
蕭時晏撂下筆,唇角掀起一抹諷刺的弧度,「你倒是很懂。」
初日揚唇一笑,剛想接話,就又聽到蕭時晏說:「既然這麼懂事,那就由你替他領那十軍杖吧。」
初日的笑僵在臉上,另一旁的晨陽搖了搖頭,抬腳朝他踢了過去。
「主子的心思也是你能揣摩的?還不快滾!」
初日滾後,晨陽這才上前替蕭時晏研墨,「主子莫氣,初日他就是嘴欠。」
晨陽的目光往上,突然驚呼了一聲,「主子您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誰這麼大膽敢傷你!」
蕭時晏抬眸看他,心中沒由來的煩躁,「你也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