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城。
綰一和丁香被安置在了最偏僻破舊的院子。
幽蘭山的苦日子過多了,眼下這般,已是很好。
偏三房還是冷嘲熱諷,覺著綰一占了多大的便宜。
「真是不知老夫人是怎麼想的,這種現編出來的謊話她也信得。」
二房語氣淡淡,「這還只是個開頭,若真讓她瞎貓碰上死耗子,咱們以後的日子可不好過,說不定就連當年的事都能……」
不知想起了什麼,她的聲音漸小,警惕地看向四周,「總之,可不能就這樣算了。」
「對,得想個辦法。」
「她不是要治病嗎?我倒要看看,奉天城誰敢賣她藥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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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這碩大的奉天城,怎麼會連川芎和雞血藤這種藥材都沒有?」
是了,綰一回來後就上了街,連老將軍的照面都沒打。
二人頂著太陽逛了一個時辰,硬是沒有一家藥鋪做她們的生意。
和前世一樣,都被二夫人打了招呼,身後跟著不近不遠的家僕也是她的手筆。
綰一瞭然,帶著丁香上了春宴樓,點了一桌菜後,從後門溜了出去。
再回來時,手上已經多了一筐雞蛋,雞蛋下面蓋著藥材。
旁人不知,綰一卻是清楚得很。
外頭都傳蕭翼是頂了綠帽,氣急攻心倒下了,但實際上,他是在戰場上受了創傷,沒有得到及時醫治,經絡阻塞而癱。
大夫們找錯了方向,二房三房賄賂不上心,前世還是定王的女兒清平郡主瞧出了異樣,蕭翼這才有機會重新站起來。
清平郡主的針法,綰一前世跟在後頭學了半年。
她有些把握,但如今還缺一味忍冬花。
那是清平郡主懸壺濟世,在關外拿到的。
她已經花重金尋了,尋不尋得到,是個大問題。
行至府前,一早便有人候著了。
蕭雲秀站在台階上,輕蔑地看著台下的人。
臉上才好,她不敢離得太近,只得遠遠地瞪著。
「賤人,你就別痴心妄想了,你是治不好叔父的!」
「本小姐寬宏大量,容你在蕭家再享幾日福,乖乖的滾回你的幽蘭山吧!」
綰一本懶得理會,但瞥見了石柱後的那片衣角後便退了回來。
「我既應下,便會全力以赴,約好的半月還未到呢,大小姐何出此言?」
蕭雲秀譏笑,「半月?你今日上街連一株藥材都沒買到吧?」
藥都買不到,還能治好人?
「啊?」綰一捂嘴震驚,驚恐的看著蕭雲秀,「大小姐派人跟蹤我?」
「誰有那個閒心跟蹤你!本小姐巴不得你死在外面呢!」
綰一瞧著她,嘴角微不可察的輕揚,徐徐誘之,「哦?不是跟蹤?難道那些掌柜的不賣我藥材,和你有關?」
蕭雲秀一下慌了。
這個江綰一,怎麼突然間變這麼機靈了!
她偷聽了母親與三房的談話,這才想著來嘲笑一番,結果卻暴露了自個兒。
她氣急敗壞,又怕綰一給她吃毒藥,只得絞著帕子原地跺腳。
「丁香,我們走。」
綰一朝著老將軍的院子走去,再回頭,康嬤嬤已經離開了。
將軍府一共三房,只有蕭將軍是老夫人所出。
庶子掌權,這些人,她應該早就想尋個由頭對付了。
蕭翼的院子在將軍府北邊,向來是陽光最充裕的。
綰一兒時最期待的,就是被架在爹爹肩膀上曬太陽。
可惜如今……
「綰丫頭?」
蕭翼坐在木椅上,由人推著,花白了頭髮,雙眼泛著淚花,哪還看得出威武大將軍的痕跡。
「爹!」
綰一眼眶一下就紅了,她撲到蕭翼腿上,抽抽的哭著,「我回來了爹,我、我會治好你的。」
奉天人人都道江青眠好手段,把鎮國大將軍耍的團團轉,但世人不知,是他蕭翼心甘情願。
他求娶時就知道她有孕在身,他不在乎綰一是誰的女兒。
他這輩子對不起的,唯蕭時晏母親一人而已。
「乖綰兒,不哭,爹好得很。」
戎馬一生,如今卻被困在這方寸之間,怎會能好得?
綰一擦了淚,拿出了雞蛋籃子裡面的藥材和針囊,擺在石桌上,拍著胸脯保證。
「爹您放心,我一定會讓你重新站起來的。」
憑藉著前世的記憶,綰一又讓人拿來紙筆,勾畫了幾下,交給正在擦淚的老管事。
「程伯,去找最好的木匠,連夜做好送來。」
光針灸吃藥,不鍛鍊可不行。
程伯應下離開。
綰一專心的很,一開始蕭翼只當她鬧著玩,沒想到過了幾日,雙腿竟真有了些感覺。
他不可思議地瞧著綰一,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
這邊一片寧靜祥和,二房的日子可就沒那麼好過了。
老夫人不知怎麼的突然查帳房,揪著三個月前壽宴上的出錯不放,硬是奪了她的掌家之權。
沈玉珠將房內的杯盞砸了個乾淨,指著不爭氣的丈夫就罵。
「都怪你不好好升官,整天就知道吟詩作畫,沒個正行,連帶著我也要受委屈!」
她本為沈家嫡女,為愛嫁庶子。
雖說沈家氣得不輕,但沈玉珠以死相逼,蕭恆立誓此生不納妾,婚事也就這麼成了。
這麼多年沈玉珠都被大房壓著,好不容易熬出頭掌了家,臨了卻出了這種事,她怎能不氣?
蕭雲秀站在一邊不敢說話,哪知沈玉珠越來越過分,直接抄了桌上的花瓶要衝蕭恆砸去。
蕭雲秀急得大喊,「娘你彆氣了,都怪江綰一!」
沈玉珠停了手,狐疑地看向自家女兒,「你說什麼?」
蕭雲秀深呼了一口氣,將在府前發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說了一番,「娘,肯定是她跟祖母告的狀。」
「我還一句話都沒說呢,她就指著我罵,說什麼我們害的奉天城的藥鋪不賣藥材給她。」
「我懶得和她爭辯,就走了,一定是她心裡不服氣,到祖母那兒告狀,祖母這才拿您出氣呢!」
沈玉珠仔細思索了一番,眸子也漸漸涼了下來,她緊緊地絞著帕子,恨不得立馬就把江綰一抽筋扒皮。
蕭恆連忙走近給自家夫人捏肩,滿臉討好的笑,「夫人莫氣,一個小丫頭片子而已,半個月後自然就走了,跟她計較什麼。」
可依沈玉珠這個瑕眥必報的性子,怎麼可能會忍下這口氣?
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她突然笑了,吩咐丫環拿紙筆來。
「敢算計到我沈玉珠的頭上,我還能讓她有好日子過?」
回幽蘭山都算是便宜她的了。
她要這小賤人身敗名裂、被折磨致死!
蕭雲秀心虛的打了個寒顫,問:「娘,你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