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珠沒有回話,將寫好的信交給丫鬟,「親手交給邱家二夫人。」
蕭雲秀眼睛一亮,「娘,你這是想和邱家聯手,一起把那小賤人趕走?」
沈玉珠有些嘆息的看著自家女兒。
想當年自己在奉天城也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才女,怎麼生出個女兒就這麼愚鈍?
「秀兒,娘跟你說了多少回了,喜怒不形於色,好惡不言於口,可懂?」
蕭雲秀疑惑地搖頭,「娘,您就別賣關子了,再說了,我如今可是將軍府嫡女,誰還能算計得了我。」
也是,如今蕭翼名下就一個私生子,嫡女這個身份倒是便宜了他們二房了。
但江綰一總歸是個變數,所以一定要讓她再無翻身的可能。
這樣她沈玉珠的女兒才能安心頂著嫡女的身份高嫁。
丈夫和女兒都不爭氣,只能她慢慢謀劃了。
但好在丈夫愛她,女兒敬她,到時候替秀兒劃個好親事,掌家之權依舊是她囊中之物。
想到這裡,沈玉珠的臉色好看了很多,她吹了吹茶沫道:「邱家那丫頭,自小就被那賤人壓一頭,如今她回來了,邱舒柔能不算計她?」
邱舒柔是正兒八經的世家嫡女,自然不屑於和她這種二房為伍。
但若是尋個由頭出出氣,她定是願意的。
更何況,她沈玉珠真正要聯手的,是邱家二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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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壽園。
老夫人拉著綰一的手,「一早就想讓人去請你來了,又怕你忙,硬生生拖了幾日。你既回來了,就安生住著,有我在,沒人再敢趕你走。」
一旁的康嬤嬤也搭腔,「是啊小姐,一年前在風頭上,老夫人也是沒辦法強留你。」
綰一垂眸,凝視著覆在自己手背上那雙布滿老年斑的手。
上一輩子是老夫人將她從幽蘭山接回來的。
她待自己不薄,甚至還想過認她為干孫女,但這些情誼都在蕭時晏納她為妾後消耗殆盡了。
她不願意自己的親孫在娶親前納妾,更何況這妾室還是鬧得沸沸揚揚的將軍府假嫡女。
兒子和孫子跌在一對母女身上,她氣得不輕。
這也加劇了綰一在將軍府的苦日子,重來一次,她可要把這點情意守好了。
再抬頭,綰一眼眸里滿是柔情乖巧,「老夫人,綰一併非將軍血脈,占著嫡女的身份過了14年,已是占了便宜,怎敢再奢求其他?」
「等將軍的腿好了差不多了,我自會離開。」
老夫人臉上的笑容一滯。
畢竟是將軍府悉心教導了十幾年的嫡女,才學和見識都是二房三房那些草包沒得比的。
她本想留著這丫頭,日後或是嫁出去鞏固關係、或是留在身邊伺候都不賴。
她竟不願?
難道這丫頭已經有了自己的主意?
這個想法剛蹦出來就被她否定了。
綰丫頭一向聽話,定是自己沒早早去接她,她心中有怨氣罷了。
等她心中消了怨,日後再提時肯定就願意了。
想到這裡,老夫人擺了擺手,嘆氣道:「罷了,此事日後再議,今日找你來,還有另一樁事。」
康嬤嬤有眼力見的遣退了丫鬟,老夫人這才開口。
「你母親走後,這將軍府一直是二房當家,我當她是沈家嫡女,才安心將管家權交給了她,誰知她竟暗中謀利,我一氣之下,這才將管家權收了回來。」
綰一安靜的聽著,仔細琢磨她話中的意思。
收了就收了,跟她說做甚?
難道她還想讓她一個外人管家不成?
她還真猜對了。
老夫人拉緊了她的手,「時晏心中有怨,不肯同我們親近,娶親之事不好操之過急,這府里也沒個正兒八經的女主人。」
「你以前跟在你母親後頭學過,不如就由你幫襯著掌家,待時晏新婦過門,再交給她也不遲。」
綰一眉心狂跳,奪了二房的權拿來給她一個外人?
這不是拿她當擋箭牌嗎!
到時候二房三房聯手,又不知道要出什麼鬼主意來對付她,這是一定不能答應的。
「老夫人不可,我如今是個外人,怎能插手將軍府之事?」
綰一看了眼她才接著道:「不過我倒是有個主意,能替您解了這局。」
……
坐了一會兒後,綰一衝著老夫人拜別。
康嬤嬤看著綰一的背影,憂心忡忡道:「老夫人,真要聽綰一小姐的話,將掌家之權交予三房?」
平日裡,三房可是老夫人最瞧不上的,是小門戶的庶女也就算了,做個填房也還看得過去。
但壞就壞在,這庶女早就在三房正妻未過世時就勾搭上三老爺了,手段了得。
老夫人捏著手裡的佛珠,良久才開口說:「你以為她是為三房謀利?這丫頭是想捧三房和二房打對台,她好隔岸觀火。」
康嬤嬤眼珠子轉了幾下也明白了過來,「那老夫人您的意思是……」
「後宅內鬥,一旦開始了就會無休無盡,她想借我的手起浪,那也要看看她自個兒能不能承得住這個果。」
她做了一輩子宗婦,又是世家出身,整個奉天城後宅玩兒的都是她年輕時玩剩下的。
這丫頭和她娘一樣,那個不服輸的勁兒都快溢出來了。
既如此,那索性陪一回,看這場戲她該如何收場。
老夫人往後一靠,舒舒服服的圈在了太師椅里闔眸,「你親自走一趟,把東西給三房送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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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熬藥又是針灸,還要提防著將軍府上的豺狼野豹,綰一是累了,回來後就埋頭趴在桌上不肯起。
「哎呦我的姐姐呀,咱們還得去將軍院子裡呢,你怎得就在這兒不動了?」
綰一擺了擺手不想說話,丁香笑著湊到她的耳邊。
「老夫人這麼心疼姐姐,等將軍的腿好了之後,說不定還能認姐姐做個義女呢,到時候咱們就不用受這氣了。」
自江青眠離世後,綰一就沒過過一天安生日子。
丁香心中百感交集,剛還笑著呢,這會兒又抹上了眼淚。
聽到這話,綰一漸漸清醒,她抬起澄澈的眼眸看著丁香。
「疼我?何以見得?」
曾經她也是這樣認為的,但老夫人今日所為,讓她改變了想法。
疼她?
不過是覺得她這一年在幽蘭山上本事見長,拿掌家之權試探她呢!
到底不是親孫女,到時候真鬥起來,她一定不會站在自己這邊。
而且,若真心疼她,早就派人去接她了。
再不濟,也會派人打點幽蘭山,哪輪的著她吃那些苦?
上輩子她倒是派人去接了,但她可沒幹出試探這種事兒,這說明上輩子她還沒夠格做老夫人手中的刀。
丁香愣愣的看著自家小姐。
「不是疼嗎?那糟了,若老夫人真的將掌家之權交給了三房,她會不會針對我們呀!」
屋外又下雨了,綰一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漏水的屋檐,鼻間「嗯」了一句,說:「索性也呆不了多久,她想針對,那便由她唄。」
老夫人不會傻到將大事交到庶女外人手裡,接下來兩月將軍府都不會籌辦什麼重大宴會,這掌家權沒什麼用處。
待到真的有用時,隨便尋個由頭再要回來即可,這老太太是一早便算好了。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啊。
丁香怔怔地盯著綰一,她覺得自家小姐變了。
從前她是個乖順的大家閨秀,靈動的一面只給親近的人看。
而現在,小姐好像能洞悉所有事情。
不僅冰雪聰明,而且才思敏捷,好像遇到什麼難題都能輕鬆應對。
「那……咱們今日還去將軍院子嗎?」
瞧她這糊塗樣,綰一忍不住笑了,「去,當然去,等等就去。」
丁香還想再說點什麼,院外卻邁進了個喜氣洋洋的嬤嬤,還沒見著人,聲音就已經傳到了屋裡。
「哎呦綰一小姐呀,我家小姐日夜念著您,可算是把您盼回來了喲~」
屋內,綰一勾唇。
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