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的眼睛!」
初日將人甩給身後的晨陽,衝上去一陣噓寒問暖。
蕭時晏用手抵著額頭,即使隔著數米遠,綰一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意。
正當綰一以為自己今日要小命不保時,卻聽見他咬著牙道:「走!」
仇越被晨陽放在床上,「大小姐,傷口已經處理好了,我每日都會抽空來給他換藥,您畢竟是未出閣的姑娘,這些事就交給我吧。」
說完他也不看綰一的表情,大步一邁,扭頭追上了已經邁出院門的背影。
綰一愣在原地。
她從未想過蕭時晏會如今日這般好說話。
她原以為是自己搶了他的人,所以他才找上門來算帳。
如今看著,怎麼好像是他在擔心她的聲譽?
手上還沾著藥粉,刺的指尖火辣辣的,可想而知這東西灑進眼裡會有多難受,他剛剛就沒睜開眼,走的時候都是人扶著的。
心中的怨氣頓時散了個乾淨,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滋味。
「唔……姐姐?」
丁香揉著眼睛進門,「剛剛大公子來了,還問我怕不怕見血呢,他們人呢?」
綰一頓時喉嚨都緊了,木然道:「不知道,可能已經走了吧。」
晚上,丁香裹著被子擠到綰一的床上。
「還真是一場秋雨一場涼呀,這天氣涼快多了,是吧姐姐?」
「嗯。」綰一借著燭光翻動著醫書,隨口應付。
「那個仇越可真是走運,遇到了像姐姐這樣的良善之人,不僅給他看病,還給他住咱們院裡最好的屋子,咱們住的這一間還漏雨呢!哎?這怎麼修好了?」
綰一順著看過去,前兩日還沒來得及修繕的屋檐,如今修的板板正正,一滴雨都漏不進來。
手上翻書的動作一頓,她僵硬道:「許是程伯喊人來修的吧。」
丁香探出頭看了又看,「程伯可真關照咱們,老將軍院子裡的丫鬟嬤嬤都散的差不多了,他一個人忙前忙後的,還抽身來咱們這兒,真是個好人!」
綰一心煩意亂,將書扔到一邊,替丁香拉了拉被子,應付道:「很晚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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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雲軒,蕭時晏已換上一身乾淨衣裳,坐在書案前處理公務。
他的眼底一片亮堂,哪有什麼中了藥粉的痕跡?
不過左手倒是有一片燙紅。
初日撇了撇嘴,嘟囔著:「大小姐下手也太狠了,要是主子沒躲過,眼睛還真就睜不開了。」
晨陽捂住他的嘴巴將人拖了出去,還了書房一片安寧。
半響後,蕭時晏喚了聲劍英,很快屋內響起了一道清冷的女聲,「主子料事如神,敬王有了動作,估計會在三日後的秋獵上對太子動手。」
「我已經在其中安插了我們的人,到時定不會讓太子受傷。」
蕭時晏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又道:「該說的話已經跟仇越說過了吧?」
仇越是枚重要的棋子,雖說他前世就看這小子跟她眉來眼去的,很不順眼,但既然她都找上門去了,那便依著她吧。
反正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說過了,他的底細我們都知曉,是不會亂來的。」
默了兩息,見男人不回話,劍英又補充道:「主子放心,您對他有再造之恩,想來他也不敢覬覦主子的人。」
想起綰一方才看仇人似的眼神,還有那毫不留情的動作,蕭時晏心裡頓時堵上一股氣,當即停筆掃了一眼劍英。
「你覺得我會把他放在眼裡?」
劍英愣了愣,心道沒放在眼裡你下午跑那麼急幹嘛?
臉上卻是畢恭畢敬,「是我多嘴。主子,還有一事,陳姨求見。」
「不見。」
蕭時晏答的快,但轉念一想,又改口道:「讓她進來吧。」
陳姨進門沒走兩步就跪下了,「罪人陳青鸞,見過小主子。」
陳青鸞是江湖人,多年前遇仇家追殺,瀕死之際幸得蕭時晏母親相救,之後便一直留在這對母子身邊,直到十年前沈氏病死,臨終將兒子託付給了她。
她帶著蕭時晏踏上了奉天尋親路,可這位小主子心思沉重,一言一行皆有自己的主意,容不得她左右。
蕭時晏被撿去做侍衛後,她便進賭坊接近江青眠,後腳也進了將軍府。
主僕二人面上裝作不熟,相安無事的過了這麼多年。
直到一年前,江青眠病發。
她想到沈氏臨死前握著玉佩,期盼著蕭翼能來接她的可憐樣子,動手送了江青眠一程,蕭時晏這才和她鬧翻了臉。
「小主子,我已知錯,日後定不會再犯了。」陳青鸞開始磕頭,「當年是我鬼迷心竅,差點誤了小主子大事,如今只想向小主子討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陳青鸞行走江湖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遇到像蕭時晏這樣心機重的人。
當年事發後,她賭氣離開了一陣,才察覺這人早給她下了藥。
半月一解,混在茶水裡,讓她不知不覺地喝下去,否則會受鑽心之痛。
而如今,高座上的男人也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哦?說說吧。」
「我也很好奇像你這樣叛主的人還能有什麼用處。」
陳青鸞面上一僵,但還是試探道:「聽說小主子在找忍冬花?」
……
臨走前,陳青鸞還是不忍回頭勸道:「小主子,我知你與她是逢場作戲,但此女心機頗深,雖說現在還有點用處,但你不要被她……」
「你是主子我是主子?」
蕭時晏「啪」的一聲將筆放下,聲音倒是不輕不重,「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我本就沒想留你。」
陳青鸞連忙行禮認錯,一頭鑽進了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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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後,晨陽果然說話算話,定時來給仇越換藥。
晨陽不像初日那般話嘮,說話做事規規矩矩,也沒什麼旁的心思。
綰一偷瞄了他幾日,才不經意的說:「這幾日多謝你了,我這兒有些清涼的膏藥,送你。」
晨陽剛想拒絕,但眼咕嚕一轉,神情低落的回:「多謝大小姐,我是不需要,不過少爺眼皮子被辣的還沒好呢,今日才稍微能見點光,我且收著,拿回去給他抹。」
說完他轉身就走,急的很,獨留綰一愣在原地。
他眼皮子還沒好?
綰一胸口像是堵了一股氣。
前世蕭時晏可是帶了三千精兵挑了大梁兩萬人的營地,硬是帶著斷了兩根指頭的左手殺了一夜,沒喊過一聲疼。
這點小傷他會放在眼裡?
不過那畢竟是她摻了胡椒的藥粉。
她心裡確實怨他,但蕭時晏日後可是大周的寧遠將軍,若是因此落了什麼眼疾,誤了戰事……
不對,那關她什麼事!
明明是他不請自來、多管閒事的!
再說了,藥她也送到了,他早已不是孤苦伶仃的侍衛,拿著帖子就能請御醫來,管他落下什麼病根呢!
想到這裡,綰一心裡總算跨過了這個坎。
剛準備給草藥翻身,就看見丁香從門口急匆匆的跑來。
「姐姐,老夫人喚你!」
「聽著不像是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