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時晏的眼中閃過一絲寒芒。
只聽「啪」的一聲脆響,青瓷杯在他的掌中裂成了碎片,杯中的茶水濺出,混著他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主子您的手!」
初日急著團團轉,而蕭時晏卻充耳不聞,點漆的眸子死死的盯著初日。
「你再說一遍,誰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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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綰一已經將少年帶回了院子。
他還沒醒,閉著眼睛皺著眉,睡得很不踏實。
丁香一邊燒著熱水一邊問,「姐姐,瞧他這半死不活的樣子,你買他回來幹嘛呀?」
他的左邊小臂已經腐爛,熏的整個屋子都是臭的,身上也不少傷痕,丁香權當他活不了了。
綰一輕輕剪下他身上黏著血肉的衣袖,回道:「日行一善,瞧他可憐罷了。」
她擰著帕子給他擦了臉,想起了前世與仇越的初見。
蕭時晏剛納她時,將軍府中人人都恨不得來拽她一下,偏她那時還沒反應過來。
二十來歲的少年血氣方剛、不知輕重,晚上磨的她渾身發抖。
蕭時晏一開始也只當她身子軟,經不起折騰。
兩個輪迴下來,才抬起她腳踝的大片淤青,陰著臉問是誰幹的。
第二日她院子裡的人就都被換了,蕭雲秀和蕭雲初也不敢明著來招惹。
暗地裡給她使絆子的時候,也會被一個叫仇越的侍衛擋回去。
「屬下仇越,是蕭將軍派我來保護夫人的。」
後來她才知道,這人是蕭時晏在城北鐵匠鋪買下來的。
和前世一樣,躺在床上的仇越左臂腐爛,就算養好日後也會空著一塊,唯一不同的是……
綰一盯著仇越的臉。
上輩子他的臉被鐵匠烙了疤,這一世她去得早,那疤還沒來得及烙上。
少年天生的眉目深邃,高鼻薄唇,長的甚是好看。
更何況他小小年紀武功高強,日後留在身邊絕對有用!
綰一越發覺得日子有盼頭了,囑託了幾句後,就拎起藥箱往蕭翼的院子裡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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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伯,今日起,將軍的藥浴要增加到一日三次,且必須按照我教的手法來按摩。」
「陳姨,這藥渣一定要處理好,莫要讓旁人拾了去。」
「小姐放心,我日日都塞到爐里燒,定不會讓別人瞧出您用的是什麼藥。」陳姨端著藥渣退下,不一會又折回來,拉著綰一問:「小姐可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陳姨不是將軍府的下人,年輕時與綰一的母親有些交情,心細得很。
綰一也不客氣,直接道:「陳姨可聽過忍冬花?」
陳姨下意識回:「小姐也在找忍冬花?」
綰一疑惑,這藥材不是很少見嗎?
大多數人連聽都沒聽過,怎麼還有別的人也在找?
沒等她回話,陳姨便嘆了口氣,「這花五年一開,嬌貴、不易存放,且生長在邊關,稀罕得很。」
綰一點頭,心道難怪自己翻遍了整個奉天都找不出一株。
陳姨目光閃爍,望著綰一,「主要還是時候不對,忍冬花生於寒冬,如今秋老虎正熱著,它還沒冒芽呢。」
眼下離寒冬至少還有四個月,綰一沒有時間等花開。
她垂眸,滿腦子盤算著有沒有其他方法。
「不過乾花倒是可能有的,我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替小姐尋幾株?」
綰一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連忙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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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翼早就不問府中事,聽說了邱家的事後,拉著綰一說要許她幾個侍衛。
兩人又掰扯了一會,待到離開時,太陽已經下山了。
綰一走到門口就覺得氣氛不對,院子裡太靜了。
果不其然,一進門就瞧見了趴在石桌上昏睡的丁香。
不好!
她衝著仇越的屋子跑去,一股濃濃的血腥味撲鼻而來,邁進門,床上空無一人。
屋裡暗沉沉的,連盞燈都沒點,她抖著手想要點燈,身側卻傳來一聲譏諷。
「呵,你還挺關心他。」
蕭時晏坐在長凳上,整個人都藏在夜色里,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又是他!
綰一現在看著這人就來氣,前世也不見他如今生這般難纏……
為妾的前兩年,綰一大多數時候只有晚上才能見到他的人。
邱舒柔進門後的一年,他又上了戰場,一打就是四個月,她死的時候,他還沒班師回朝。
重來一世,這人怎麼跟變了個性子似的?
可她眼下沒心思想那麼多,當即質問道:「你把我的侍衛弄哪兒去了!」
「他是我花錢買來的,不是將軍府的下人,你沒權利處置我的人!」綰一看他不順眼極了。
她的人?
蕭時晏的臉色突然就暗沉了下來,搶他人壞他事就算了。
她把一個陌生男人帶到自己的院子這般貼心照料,還將他視為自己的人、為了他這般衝著自己撒氣?!
「江綰一!」
蕭時晏拍桌站起,步步緊逼。「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將一個來歷不明的男人帶在身邊,被有心之人看到怎麼辦?你的名聲呢?你的清譽呢?通通不要了嗎!」
「是,你是膽大包天,你覺得他沒惡意他是好人,你睜開眼睛看看他身上的傷!被仇家捅成那樣,能是好人嗎!」
綰一被吼得一愣一愣,心裡也聽進去了幾句。
是啊,她所認識的仇越,是前世經過蕭時晏馴化過的。
如今他們二人並未相識,不知底細,她只是覺得這人前世是蕭時晏的,所以可以信任。
她微不可察的縮了縮腦袋,但還是僵著脖子沖他吼,「那又怎樣!我的事用不著你管!」
光想著仇越了,倒是忘了聽前面一句。
他還知道她的清譽和名聲?
他要真顧忌著她的名聲,前世就不會以身做解藥,然後納她為妾了!
還真是既要又要的,在這兒立什麼牌坊!
綰一越想越氣,直接往布袋裡抓了把粉,衝著他臉就甩,「滾開!離我遠點!」
蕭時晏氣急攻心,又被辣了眼,左手摁住了一旁滾燙的藥爐,燙的倒吸一口涼氣,節節後退靠在門框上。
他氣的五臟六腑都爆了!
仇越不過是一個小小侍衛罷了,她竟為了他做到這種地步,甚至不惜對他動手!
這時,門口響起初日邀功的聲音。
「主子,這小子的傷已經處理好了!我還給他洗了個澡,待會兒再把屋子收拾收拾,大小姐回來就不用費勁了!」
「咦?主子,你這是怎麼了!」
綰一聽的虎軀一震。
當即愣在原地,心虛的大氣都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