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成家十一子

  另一邊成佑已經開著車回到成家。

  成佑，成家第十一子。成家最後一代的第十一個孩子，一個在他母親臨死之際簽定協議，用人造子宮創造的孩子。

  成家，公爵之家，忠烈之家，世襲制。成家家規第一條，成家之人無論男女，二十五歲後必須從軍。成家在過去原是一個很大很大的家族，家族招牌擬態是2S擬態曼陀羅，克蟲毒，這個擬態傳承特殊，高遺傳穩定性，基本不會變異成其它擬態，是世界上少有的擁有克制蟲毒能力的擬態，成家人也為此撐起了一方柱。

  成姓是榮耀，也是血淚。

  隨時間流逝，在家規影響，這個原本枝繁葉茂的家族，本該是人丁興旺的家族，一代又一代下來，現在只留下了兩個人，一老一少，一個老態龍鍾，傷痕累累的老奶奶和一個並不應該出生的十一子。

  成家其他人全部血染邊域，戰死沙場，無人生還。

  而這條家規，在成佑母親臨死前廢除了。

  「佑兒回來了。」大堂紅木主椅上坐著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眼中不復清明，混濁一片，但聽腳步聲，她也認出這是她孫兒回來了。

  成佑在她面前蹲下，擲起她飽經風霜，老繭縱橫，枯老鬆弛的手，手背上突起的青筋和凹凸不平的皺紋如老樹根一樣，誰能想像這雙手年輕的時候在戰場上殺了不計其數的蟲族。

  「嗯，佑兒回來了。」

  上輩子成佑有兩件遺憾的事，一件是奶奶離開人世時沒能見她最後一面，最遺憾最痛苦還是看著愛人在自己懷中死去，而自己卻無能為力。

  明明是治癒系，救治了不知道多少人，最終只有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愛人在懷中生命流逝，直至死去，而自己能做得唯有聲嘶力竭，痛哭流涕。

  「今天不是還要上課嗎？怎麼想著回來了？」

  「我有點想你，所以請假回來看看你。」成佑聲音略微哽咽顫抖。

  柳鴣光聽這個聲音就意識到他不對勁，雙手捧住他的臉，讓他抬起來頭來，看著他微紅的眼角，眼眶裡蓄滿眼淚，心疼道：「怎麼哭了呀？出什麼事了嗎？跟奶奶說說。」

  而他咬緊嘴唇，沉默不語，淚流滿面，痛苦不已。

  那天獨孤泠為重盈解開封印的時候，封印的末端還繫著一個人，那個人便是成佑，他也恢復了記憶。

  大病昏迷三日，在夢中接受了全部的記憶，昨天下午悠悠轉醒，後如遊魂一般飄蕩在整個鳳鳴軍校中，這個世界中。

  真好，歡聲笑語，處處繁榮，天下太平，山河仍在，災難還沒開始。

  回到宿舍後，他像是雙腿脫力一般，背靠著門滑落在地，雙腿蜷縮，抱頭痛哭，想馬上去見她，可又不敢，他沒有資格去見她。

  成佑上一世對得起所有人，乃至天下，可只有重盈，他從頭至尾有愧於她。

  他怎麼會不愛他生活中的太陽，可是他不敢回應重盈的對他感情，不敢答應，更不敢流露自己真實的情感。

  他是懦夫，一個徹頭徹尾的懦夫。

  上輩子……他都說不清為何錯過，明明情投意合，明明她已經向自己走了九十九，只需一句回應，只需向前一步就可在一起……可惜這個「只需」是半分未做到。

  矇騙自己將全部身心投入大愛，藉此來遺忘一直在身後的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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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家一個從輝煌走到末路的家族，家族祠堂里有很多很多整齊排列、收納齊整的家譜，記錄這個家族從過去到現在所有人的事跡，成佑從小都會去翻閱，家譜裡面記錄了數不清的至情至性至瘋狂的成家人。

  幾乎每個成家人骨子裡或多或少都帶有幾分偏執和理想主義的性情。

  殉情在他們家族中不少出現，像是刻在基因中的詛咒一般，一但愛上，如同纏繞上大樹的菟絲子，需要汲取足夠愛的養分才能活下，一旦戀人放下或是不愛，若是他們沒能走出，他們會變得極其失控，不理智，不清醒，不獨立。

  除了愛情，他們在其他方面的情感也有極度偏執和極端的時候，例如：博愛，親情等等。

  成家人所有情感是極致悲歌的哀鳴。

  所以成佑從小拼命克制自己的感情，將它們全部投入憂國憂民，居安思危此類情懷中，打定主意不要愛人，不要被人愛。

  不要愛人。

  愛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枷鎖。

  知道為什麼成佑母親彌留之際要留下成佑嗎？

  是為了以親情之名的囚籠鎖住那位心灰意冷的暮年英雄。

  柳鴣這一生奉獻給人類太多東西，她的血，她的汗，她的力量，她的丈夫，她的兒女，她兒女的兒女，她的一生，全部無條件的奉獻，沒有半分怨言。

  她的相冊中珍藏的照片是一張又一張不同階段幸福美滿的全家福，可隨著時間推移，戰火的不休，照片中的人越來越少。

  親人，戰友，丈夫，兒女，孫輩……所有人都走了，所有人都離開了，只有她一個人，只留下她一個人在世界上，她一輩子都在送別人離開。

  最近的一次生離死別是她去看望她重傷到藥石無醫的女兒，她最後的孩子。看著她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的模樣，她眼底的光逐漸暗淡，求生欲蕩然無存。

  莫哀大於心死，這麼大年紀了，又一次白髮人送黑髮人，這世間已經沒有她留戀的東西，她沒有必要活下去，也沒有執念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