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001

  日落的餘暉在窗外繪成一幅精美的油畫，涼風吹至屋內揚起素白的紗窗。

  窗外的風景美得不像話，如果他睡覺之前手機是關機的話，他一定會心情愉悅地欣賞到最後一點光線也被黑暗吞盡的時刻，或者睡過這段閒暇的時光。

  鄒舟然願宣布手機鈴聲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煩人的東西。

  在手機鈴聲再一次響起那一刻，鄒舟然終於不耐煩接起：「誰啊？」

  手機那頭傳來一道唯唯諾諾的男聲：「您好鄒老師，我是之前跟您聯繫過的，跟您見過面對接合同的那個小堅，陳堅濤。」

  通宵的後遺症就是第二天補覺越補腦子越昏沉，腦袋也迷糊，鄒舟然撐著床坐起來，想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這是聯繫他說有個大老闆要投資他的小說改編成電影的人，「怎麼了？」

  「是這樣的，角色方面導演那邊已經初步定下來一些人，上頭的意思是想約聚一下讓你參謀參謀。」

  「不去。」鄒舟然想也不想就拒絕，「簽訂合同的時候我就說了這些全由你們那邊決定就可以了，不用過問我的意思。」

  「可這畢竟是您的處女作，您也不想到最後改編出來不滿意吧？上頭的意思是想讓您後續也跟一下組，報酬肯定是會給到位的。」

  「不要。」鄒舟然更暴躁了，怎麼聽不懂人話呢這人。

  「那晚上聚一下還是要的吧？就只看看選角這邊您那邊覺得怎麼樣，後面想不想跟再看您那邊個人意願，我們不會強迫您的。」手機那頭的人似乎怕他直接掛電話，說話的語氣急了一些，「鄒老師您那邊再考慮考慮吧，拜託您了。」

  鄒舟然皺了皺眉，他想問現在這個情況跟強迫有區別嗎？不過這個人一纏起來就會給他打無數通電話，為了防止他一直這樣沒完沒了的，鄒舟然最終還是鬆口答應了。

  手機那頭的人鬆了口氣，迅速報了時間地址包廂號之後又跟他說會再發簡訊跟他重複一遍，再三強調務必赴約，聽到同意才掛電話。

  鄒舟然將手機丟到一邊，重新癱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大腦勉強思考著，正打算閉眼繼續補覺，腦海突然閃過什麼，猛然坐起身。

  他說的是....晚上？？！

  現在的時間已經是黃昏，到晚上也才剩下一兩個小時的時間，鄒舟然有些後悔，但他不是不守信用的人。

  在床上掙扎了半個小時之後，鄒舟然認命地起床洗漱。

  他一直沒有想明白，他反響最差的一部小說會被那個倒霉老闆給看上。幾個月前就有人聯繫他，那個時候他還沒在宜城，遠在幾百里外的鄉下外婆家，他的外婆剛去世，鄒舟然蜷縮在家裡思考人生。

  許久沒被人打通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來人說是沉舟傳媒公司旗下製片人，對著他就是一頓猛夸，到最後才說明來意。

  暗戀情書是他入行的第一部連載作品，後來想要買他小說授權的資方並不少，但是想要這一部小說的幾乎沒有。鄒舟然掙扎了許久，聽說沉舟傳媒公司坐落在宣城，他恰好也一直在糾結要不要回宣城一趟，兩件事情聚在一起，鄒舟然直接順從了自己的心思。

  現在被煩得要命才開始知道後悔，但也無可奈何。

  停在車庫的車子很久沒開過了，積了很厚一層灰，回來之後沒來得及弄去檢查，鄒舟然只得步行出去打車。

  出了大門，鄒舟然突然停住腳步，思考了幾秒才抬腳繼續走，路過熟悉的房子的時候緩緩放慢腳步，假裝不經意般朝裡面看去。

  院前一個年輕女人坐在大理石凳上，穿著背帶褲的小孩在一旁吹著泡泡，看著面生。鄒舟然面無表情地從門前路過，出了小區在路邊隨便攔下一輛計程車。

  上了車之後鄒舟然報了位置，之後一路上都歪頭看著窗外。以前的老舊小樓大多都改建成新的高樓大廈，夜色漸深霓虹閃爍，很多東西看著繁華又陌生。

  巨大的LED顯示屏GG牌在鄒舟然視線中一閃而過，鄒舟然猛地回頭看去，顯示屏上的人像已經看不太清晰。鄒舟然保持著那個姿勢許久，突然自嘲般扯了扯嘴角，回過身繼續倚靠在車門上發呆。

  司機通過車內後視鏡注意到他怪異的舉動，眼神有些警惕，默默加快了速度。

  鄒舟然沒注意到他的眼神，不過注意到了他也懶得理，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習慣性地點開小說軟體想打發時間。熟悉的文字卻怎麼也看不進腦子，心裡裝著事，平日裡覺得有趣的東西此刻也覺得枯燥乏味。

  他丟開手機繼續呆坐著，心怎麼也靜不下來，莫名的煩躁感和遲來的胃痛刺激著他的身心，鄒舟然捂著胃部慢慢蜷縮了起來。

  「到了。」司機在踩下剎車前一秒提醒鄒舟然，回頭看他臉色有些蒼白，更覺詭異，但還是問了句，「您沒事吧？這邊掃碼付款，一共29元，需要的話我可以送你去醫院，過兩條街就到了。」

  鄒舟然咬著牙搖了搖頭，拿過手機掃碼付了款，一出車廂更覺得無力，胃部絞得生疼。熬一宿睡一天的時候沒感覺，後勁上來了才知道後悔，鄒舟然總在後悔的路上。

  環顧四周陌生的環境和好奇的打量，鄒舟然深吸一口氣，堅持著走進旁邊的便利店隨手拿了個麵包，付帳後也顧不上什麼形象，蒼白著臉靠著櫃檯直接拆開包裝狼吞虎咽起來。

  前台小姐姐看他臉色不好，貼心地給他拿了杯溫水，鄒舟然沒拒絕，溫水下肚臉色才好了些許。

  小姐姐掏出手機，詢問他需不需要叫急救，鄒舟然擺手拒絕，緩了精神後道了謝才離開。

  在酒店門口鄒舟然看到了一個不算認識但卻眼熟的人，是這個月才見過兩面，甚至給他打了n多電話的陳堅濤。

  不確定是不是在等他，鄒舟然還在思考要不要直接略過他直接進去，陳堅濤已經眼尖看到了他，使勁揮了揮手：「鄒老師，這裡！」

  陳堅濤百米衝刺般飛過來，在鄒舟然面前站定，又試探性地問了句：「您還記得我不？」

  鄒舟然翻了個白眼，看上去這麼傻缺的人居然也能當製片人，「先進去吧。」

  「好嘞。」陳堅濤臉上掛著笑，沒有脾氣一般。對著鄒舟然比了個請的手勢之後，走在前頭領路，等電梯的間隙注意到他臉色不好，關心地問：「您沒事吧？看您的臉色似乎很差，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沒事。」鄒舟然不想多說話，盯著不斷跳動的數字發呆。

  一進包廂陳堅濤就先給他介紹了導演何璀瑋，何導法籍華人，在國內外都有很大名氣。穿著西裝笑容和善，看著很好接觸的模樣，不過這跟鄒舟然沒什麼關係，他也沒興趣認識什麼大導演。

  除了第一個人鄒舟然聽得仔細，後頭的人就沒多大心思去深究了，禮貌性地點了點頭後，找了個偏角落的位置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