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沉入了夢境之中，重新回到了過去。
睜開眼，他好像站在辦公室的門口，一隻手下意識的揉著眼睛，眼睛裡的酸澀感越來越強。
「這都第幾次了？」
「我問你，你們就是這麼做家長的是嗎？」
「你家孩子到底到哪去了？」
「我教書教了這麼多年，就沒見過你們家這樣的孩子！在學校把同學作業本給撕了，緊接著人就消失了。」
「人家家長過來找我們要一個說法，我能怎麼辦？」
「我都說過多少遍了？」
「小陳媽媽，這已經是這學期出現的第三次這種事了！你每次都說別人誣陷你們家兒子！你有證據嗎？」
石磊有一瞬間的恍惚。
他在哪？他是誰？
緊接著，他感覺自己動了。
女人小心翼翼，尷尬無比的搓著自己破了一個洞的牛仔褲。
「老師，對不起。」
他聽見自己說話的聲音沙啞又疲憊。
「我們家孩子確實鬧騰，不聽話，但他不會無緣無故的把同學的本子給撕爛了。」
「他現在消失了，我得找到他。」
「沒找到他之前，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誰也說不清楚。」
「你不能只聽一面之詞呀！」
女人佝僂的身子，小心翼翼的給對方家長陪著不是。
「對不起，實在對不起。」
「能不能等我把孩子找到了，再說………」
玻璃窗映出女人蒼白的臉，臉上滿是小心翼翼的討好，她牙咬緊著牙根，鼻子一陣陣的發酸。
她自己可以道歉，但不能冤枉了孩子。
石磊控制不了自己的嘴，這些話不是他想說的。
照他的脾氣，何不把面前的這些人抓起來打一頓呢？
這麼憋屈，何必呢？
大不了這個書不讀了。
但他控制不了這副身子，女人佝僂著身子，像個被批評的小學生，點頭如搗蒜。
老師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難聽了。
「你們家兒子有ADHD！多動症！」
「他就不是個正常人！」
ADHD 「注意力缺陷多動障礙」（Attention Deficit Hyperactivity Disorder, 簡稱ADHD）是一種神經發育性疾病，主要表現為與年齡不相稱的注意力分散、過度活動和衝動控制障礙。
而非簡單的「調皮搗蛋」或「懶惰」。
在我國，ADHD患者群體是龐大的。
學齡兒童中的ADHD患病率較高，介於4.32%至5.83%之間。
以此估算，全國範圍內ADHD兒童的數量可能高達1461萬至1979萬。
這意味著每數十名學齡兒童中，就有一個可能患有ADHD。
但社會對其了解甚少，充滿了偏見。
ADHD的症狀可大致分為三類：
1. 注意力分散。
表現為難以長時間集中注意力，易分心，對細節關注不足，經常忘記日常活動或任務，難以組織工作或學習。
2. 過度活動。
在需要坐定或保持安靜的環境中，表現出過度的身體活動，如坐立不安、無法安靜等待，常常在不適當的場合奔跑或攀爬。
3. 衝動控制障礙。
行為衝動，缺乏耐心，常打斷他人談話，難以延遲滿足，如未經思考就回答問題。
這些信息自動的出現在了石磊的腦子裡。
什麼鬼？
什麼adhd？
他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家生了個討債鬼，煩的要死，他看見就想抽自家兒子幾個大嘴巴。
身體還不好，還要到北城才能看病，來來回回跑了兩三次了。
這可都是白花花的票子啊！
他往往沒想到！
娟子鬼鬼祟祟帶著兒子看的居然是精神病！
他養了個腦子有問題的智障！
面前的女老師還在喋喋不休。
「你知道我作為班主任，帶這麼個孩子有多難嗎？」
「當初你求著我收下你兒子的時候話說的多好！」
「你會負責的，隨叫隨到！」
「現在呢？」
「你知道他給我們班造成了多大的影響嗎？」
「這個學期這種事已經三次了。我沒本事帶你們家孩子，麻煩您另請高明吧！」
「照我說你們家這種特殊孩子就應該送到特殊學校去啊。放在普通班裡，他上課不是說話，就是發呆，要不然就是睡覺。」
「一年級的時候，甚至會上著課莫名其妙的站起來就走出了。」
「雖然現在上課不會突然走了，也是不停的在惹事。」
女人嘴在顫抖，聲音沙啞無比。
「我兒子是班級第二名，他學習成績很好的，他智商沒有問題，他只是注意力不集中，容易多動而已。」
「他………他不應該去上那種特殊學校，他只是個普通孩子。」
老師橫了一眼女人，眼角眉梢滿是怒意。
「你知道的，我們現在是小學階段，學校查紀律查的特別嚴。」
「做操，帶沒帶紅領巾？」
「有沒有弄好桌套？」
「每天本作業交得齊不齊？」
「我問你，你兒子哪條能做到？」
「因為這事，我們班怎麼著都評不上先進班集體！」
「所有孩子表現的都特別棒，就因為你兒子一個人的拖累，多少孩子眼巴巴的就將榮譽拱手讓人！不知道心裡有多委屈！」
「現在又發生了這種事！」
「他居然還跑了！」
「退學吧！」
「我沒本事帶這種特殊孩子！」
石磊能聽見自己粗重的喘息聲，他強行的壓制著心裡的憋屈怒火，低聲下氣的求著面前二十多歲的小姑娘高抬貴手。
放他們家孩子一馬。
求求她給孩子一個機會，讓他把書讀下去。
這一刻他臉上滿是不正常的紅暈，臉在燒，胃裡像是被人狠狠捶了一拳，早飯吃的油條包子都在往外嘔。
快四十歲的人了被小姑娘當著辦公室里所有人的面訓的像個孫子。
他真想一拳打碎面前女人的牙！
好一口烤瓷牙，碎起來的時候聲音一定很好聽。
但她控制不了這副身子，她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自顧自的行動坐臥著。
等娟子從學校出來的時候，滿眼都是惶恐。
所有人都在怪她的孩子。
只有她心裡在擔心，小陳去哪兒了？
他會不會跑丟了？
那孩子笨笨的，去醫院檢查的時候還有點自閉症，就是被冤枉了也說不出來。
他被嚇到的時候，只會跑。
跑了，躲起來。
石磊現在已經怒火攻心了，這他麼算個什麼事！
居然不只有多動症！
自閉症又是個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