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閉症患者在社會交往中表現出明顯的困難。
他們往往缺乏主動與人交往的興趣和行為,對社交常情缺乏理解,難以調整自己的行為以適應社交環境。
他們可能無法理解他人的情緒,也無法適當地表達自己的情感。
又來了!
這些奇怪的信息又自動出現在了自己的腦海里。
石磊混亂了。
自己到底是誰?
是石磊,還是娟子?
在他腦子裡說話的又是誰?
他像是被套上了馬嚼子的馬,被牽引著往前走,甚至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思維,好像腦子裡有一個聲音在替他思考。
腦海里娟子的聲音又出現了,疲憊不堪又心疼如絞。
可就算把孩子找到了又能怎麼辦呢?
退學嗎?
兒子已經付出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他是個多動症患者,他能怎麼辦呢?
他控制不了自己啊!
可惜其他人不是他的媽媽,其他人不會包容他,理解他的。
他們只會怪他,為什麼鞋帶不系好?
為什麼鞋又穿錯了?顏色不統一。
為什麼沒有戴紅領巾?
為什麼沒有交作業?
為什麼要和周圍的同學說話?
比起同齡人的孩子,他總是帶著幾分幼稚。
不知不覺中石磊全身心的帶入了女人的心緒,心裡滿是擔憂和氣悶。
原來這孩子活的這麼不容易嗎?
身邊的每個人都在挑剔他。
明明是很小的事情,但他就是做不到。
孩子總是低落的,可憐巴巴的,用那雙黑黝黝的大眼睛緊緊的盯著自己,稚聲稚氣稚氣的問。
「媽媽,為什麼我總會忘記事情呀?」
「我作業本帶全了的時候,鞋又穿錯了。」
「我上課總是不由自主地說話,老師把我叫起來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在說話。」
「媽媽,我是不是不正常?」
對著那樣一雙純潔的眸子,石磊哽咽了。
他從來不知道,這孩子小小年紀年紀居然活了這麼艱難。
從生下來這孩子就喜歡滿地的瘋跑。
一年級的時候,上著課,他會突然站起來走出去了。
老師天天找家長。
今天是鞋子顏色穿錯了,明天是作業沒交,娟子每天都在小心翼翼的陪著不是。
學校有一層一層的審核制度,那些審核制度,根本不是多動症的孩子能夠做得到的。
一年級的時候,她被迫領著孩子去醫院確診了。
確診證明交到了老師手的時候,才終於換來了老師的一絲笑意。
這下好了,兒子是個多動症孩子。
不符合行為規範的情況終於不用扣分了,也不影響老師的獎金了。
但今天老師又把扣紀律分的事揪出來說事了,她是擺明了,要逼著兒子退學了。
自己給年紀輕輕的老師送了不少的禮,求著她能包容一下兒子。
終究還是沒用。
現在的孩子那么小,就開始接觸小說,遊戲,電影,網絡………什麼事情他們不知道。
八九歲的孩子已經是個小大人了。
可自己家的孩子呢?
人情世故,他什麼都不知道,傻傻的只會讀書,總是莫名其妙的背上各種黑鍋。
石磊像是陷入了女人細細密密的長夢中。
時光荏苒,他就這麼一點點的陪著孩子長大。
背著他去北城看精神科,
帶他做智力測試,知道孩子居然有130的智商,高興的熱淚盈眶。
小地方根本就沒有能確診的醫院。
治療用藥都是嚴格管制的藥品,不能開多了,一次只能開七天的。
註定了,
他們家孩子沒有辦法吃藥。
總不能,每隔一個星期坐車去北京上海這種大城市開藥吧。
不現實的。
他只能力所能及的讓孩子不要被排擠,能夠像個正常小孩一樣融入集體。
每天都小心翼翼的陪著不是,去學校道歉,做志願者。
老師那,也是隨叫隨到。
他每天都在賠禮道歉。
別的小孩已經有了大人樣子的時候,自己孩子還是像個稚子。
他回憶起自己一個人把孩子拉扯大的這些年,心痛如絞。
孩子爸爸是不會管兒子的,他只會劈頭蓋臉的打他。
輕易的聽信外人的謠言。
不知不覺間,走在漫漫長路上,石磊忘記了自己,他全身心都變成了娟子。
晚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如刀削般切在他的臉上,石磊渾然不覺,他心急如焚的找著兒子。
他怕。
萬一有個人販子什麼的把兒子給抓走了,他不敢往下想,心中充滿苦澀。
這樣不聽話的小孩就算被拐賣了,養父母只怕也不會喜歡他的。
周圍的親戚也不喜歡他們家小陳,都說他是個「廢人」,未來早已預見。
這班親戚的嘴真賤啊。
也不知是在外邊受了多少夾板氣,才會對一個小孩有這麼大的惡意。
石磊最後是在村尾一輛小轎車後邊找到兒子的。
黑壓壓的夜空吞噬了一切,瘦骨嶙峋的小孩,抱著膝蓋,蹲在車輪子後邊,滿眼都是惶恐。
他把小孩拉起來的時候,小孩的手涼的像冰,身上沾滿了草木上的露水濕氣。
那一刻,石磊心有餘悸緊緊抱住的小孩,他整個人都在顫抖。
「到底是怎麼了?」
「你怎麼能跑了呢?」
「和媽媽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
「要真是你的錯,咱們就去和對方道歉,要不是你的錯,也不能讓對方冤枉了你。」
小陳眼裡略有些泛紅,身體蜷縮起來,想要躲,他還是怕。
害怕面對老師的咄咄逼人,同班同學的嘲笑諷刺。
只要一想到要和對方的家長對峙,他就控制不了自己的害怕。
小陳咬住嘴唇,把腦袋埋在膝蓋上,他應該是在哭,說話的時候都在哽咽。
「媽媽,不是我乾的。」
石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緩緩的吐出來。
「我知道不是你乾的。」
小陳抬起頭擦了下掛在臉上亮晶晶的眼淚和鼻涕。
他終於冷靜下來,可以一五一十的講清楚事情發生的過程。
「我有一道題不會做。」
「組長收作業的時候,我就拿了個別人的本子翻開看一看,緊接著。林耀華突然沖了出來,大聲叫著什麼,好像是要我把本子還給他。」
「我一直在看題,我感覺他好像說了什麼,又好像沒說。」
「他突然間就怒氣沖沖的上來搶我手裡的本子,我還在看題。撕拉一聲,本子就被撕裂開了。」
又是這樣………
石磊心裡泛起一陣陣的疼痛。
這孩子總是這樣,要麼注意力不集中,要麼注意力過於集中。
他控制不了自己,他看一道題看的入了迷,別人和他說話的時候,他什麼都聽不見。
耳朵聽見了,腦子也根本反應不過來。
那個林耀華應該是生氣小陳不理他,伸手要過來搶他手裡的本子。
誰知道這孩子呆呆的,注意力都放在題目上,他自然不會鬆手,另外一個孩子下了死手,死命要搶。
本以為小陳會鬆手,誰著他什麼都沒聽見,一人一邊使著力,本子自然呲啦一聲就被撕開了。
那個叫耀華的孩子,一看自己的本子被撕了,立馬便氣的滿臉飛紅,惡狠狠的放下了一句威脅的話。
「你等著,我去告訴老師!」
「你把我本子給撕了!」
小陳拿著手裡剩下的半本作業本,就像手裡攥著一隻殘破的蝴蝶,被撕掉了一半的翅膀。
他渾身都在顫抖,心裡不斷的湧起之前不好的記憶。
他是不是又惹禍了?
媽媽是不是又要來學校,低聲下氣的給老師道歉?
這次老師還會饒過他嗎?
還是說,自己再也沒書讀了?
他越想越害怕,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淚水在眼眶裡滾動,卻不能流下來,他怕別人笑話他。
學校在這一刻,變成了一張深不見底的漆黑大口,想要將他吞噬殆盡。
不論他怎麼改變自己,怎麼努力,好像總有些磨不掉的稜角,沒有辦法像其他孩子一樣,整齊劃一,符合規範。
他總在不停的碰壁。
一股巨大的挫敗感,如山呼海嘯一般將他淹沒。
他慌不擇路的衝出了學校。
這些東西太沉重了,僅僅是一個學期,同樣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一次又一次。
他沒有更多的力氣去面對這一切,所以他只能躲了起來。
石磊拉著小陳回了家,一高一矮,兩個人影在昏黃的路燈下慢慢前行,被燈光將兩人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像是兩個影影綽綽的鬼魅。
走到村頭的時候,他們又遇到了幾個小混混,蹲在牆頭,用那種不屑和屌屌的表情對著他們笑。
「娟姐,又來找孩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