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菲一語不發。
腦子裡亂糟糟的,這是林家大少爺對自己的考驗嗎?
林箐默默的盯著自己手上的戒指,感受著那種冰冷的氣息。
他一向知道怎麼挑起女孩之間的鬥爭。
只要稍微的誇獎幾句別的女孩,王芳菲就會瘋了一般衝過去,撕咬對方。
她像是一隻兇狠的小豹子,想要死死地守住自己的領地。
這些少女之間的爭鬥,在他看來顯得幼稚可笑。
雖然幼稚,卻極其有用。
緊接著兩人便順勢滾到了一起。
林箐被囚禁在了二十年前自己的身體裡,被一陣恐怖侵襲大腦。
他清晰的記得王芳菲跳樓死後的樣子,頭骨碎裂,腦漿崩裂,手骨和腿骨扭曲到了不自然的狀態,慢慢的挪動著,靠近自己。
他更記得對方聲音尖利的笑著,用那雙冰冷雪白的手,緊緊的抱著自己的頭顱,騎在自己的肩膀上的樣子。
她輕笑著,用甜蜜的聲音,口口聲聲的叫著寶寶,教唆著那個該死的孩子瘋狂的撕咬自己。
王芳菲可以說是他林箐,除林清酒外的,人生一大夢魘。
而現在,他被困在自己的身體裡,根本無法動彈。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少女臉上綻放起蘋果色的嬌羞笑容,眼睛裡水汪汪的,整個人軟綿綿的靠了過來。
林箐他渾身都在顫抖,在尖叫,在恐懼,在嘶吼。
恨不得從這小小的帳篷里奔逃出去。
可他什麼都做不了。
他整個人深陷在恐懼里,那個不斷撕咬著他的鬼娃娃,就是在今天晚上孕育出來的嗎?
看著逐漸靠近,仿佛要親吻自己的王芳菲林箐心中的恐懼如潮水般洶湧而來,瞬間將他淹沒。
他的喉嚨像是被無形之手緊緊扼住,發不出半點聲響,只能瞪大眼睛,無助地盯著那張越來越近的恐怖面孔。
汗水順著他的額頭滑落,滴落在地,發出細微卻清晰可聞的聲響,在這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刺耳。
王芳菲繼續緩緩靠近。
她的雙手緩緩抬起,指尖輕輕觸碰到了男人冰涼的臉頰。
撅起了嘴,等待著男人的親吻。
卻久久等不到。
女孩滿臉羞紅,嬌弱的拍了一下林箐的胸口。
「幹什麼呀?」
「你好壞,好討厭。」
「我臉上有什麼嗎?」
「你為什麼一直盯著我看?」
王芳菲絲毫沒有發現自己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可在林箐的眼裡,她的半邊臉是破碎的,腦袋上漏了個大洞。
螞蟻在爬,順著她黏糊糊粘滿血跡的頭髮,一個個排著隊爬進了她的腦子裡。
林箐呆呆的看著螞蟻搬家。
從王芳菲的腦子裡搬出一塊塊灰白色的東西。
王芳菲還在笑,在撒嬌撒痴。
把腦袋蹭到林箐懷裡。
「你好討厭!」
「你幹嘛啊!」
「你不想親親我嗎?」
林箐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頭頂,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他想要尖叫,想要逃跑,但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仿佛被恐懼牢牢鎖住,動彈不得。
他的雙眼圓睜,腦子在不斷吶喊。
不想!
一點也不想!
然後他眼睜睜的看著,那顆破碎的腦袋被塞到了自己懷裡,不斷搬家的勤勞小螞蟻被腦袋摁死在了他的羊絨毛衣上。
變成了一塊塊,灰白的污漬。
他不願意去想,那是什麼。
他卻只能無助地凝視著眼前這個即將親吻自己的恐怖女人。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了,
空氣中瀰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腥臭味,從人的骨頭裡散發出來。
王芳菲慘白的嘴皮子在一張一合,像小貓一樣的撒嬌。
「你不依我。」
「我就不幫你了!」
林箐崩潰了。
他猛地閉上眼睛,梗起脖頸,用盡全身力氣撐起自己的脖子。
但他絕望的聽到自己說話了,是那種故意壓低的氣泡音。
「小饞貓。」
「一會都等不及嗎?」
他忘了二十年前的自己,很樂於親吻這個長著狐狸眼睛的小女孩。
林箐被困在這具身體裡,發出了一聲嘶啞而絕望的尖叫。
那聲音在他肋骨中迴蕩,久久不散。
幸虧,此時帳篷外傳來了細碎的樹葉,樹枝斷裂的聲音。
林箐整個人都在顫抖,他現在只想遠遠的躲開王芳菲。
他終於明白了自己陷入了一個無法退出的遊戲。
他困在了二十年前自己的身體裡。
只能按著原有的劇情走下去,只是和他配戲的女主角都變成了死人。
原本年少時的獵艷狂歡,變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恐怖片。
他感覺到自己嘴巴在不斷張合,發出聲音。
「我和你說的事情,你沒忘記吧?」
「我怎麼可能忘記呢,人家明明怕的要死,但只要在你身邊就很有安全感。」
「你真的好趣啊!」
此時的王芳菲全心全意的愛著林箐,她覺得林箐就是自己生命中的神。
能夠帶著自己離開這個粗野,落後,愚昧,無知,終日不見陽光,充滿著化工廠排放的樟腦丸味道的地方。
自己的未來一定是閃閃發光的,像鍍了一層金箔,流淌著牛奶的巧克力。
「你看,這不就來人了嗎?」
兩個人促狹的對視一眼,眼中都是得意洋洋。
只有林箐滿腦子問號,他們在說什麼?
約會還不夠嗎?
還要搞什麼?
「對了,你為什麼讓我在學校里散播什麼狐狸階梯流言呢?」
「那不就是一個韓國的恐怖電影嗎?」
「你不懂,我在做實驗。」
林箐神神秘秘的講起了,林家的秘密。
「人的思維是有力量的,只要足夠相信,就能創造奇蹟。」
「你知道為什麼寺廟裡的神佛需要香火嗎?」
「他們需要的其實不是有形的香火,而是人的願力。」
「狐狸階梯到底存在不存在,其實不重要。這只是高中學生晨讀用了一段小小的階梯而已。」
「只要流言蜚語飛快的在學生之間傳播,有人相信,有人許願,然後…………」
「一旦有人真的實現了願望,一傳十 ,十傳百。」
「那麼信仰的力量將在人群中飛快的傳播,比流感傳播的速度還要快。」
「越來越多的信仰之力融合在一起,就會結出鮮甜可口的果子。」
林箐這時候的年紀不大,二十七八歲,正是膽子大,下手狠的時候。
他從祖輩們留下的隻言片語中,找到了這麼一個不完全的辦法。
能不能成,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不能輸給一個死人。
林絕死的早,十六歲就沒了。長輩們卻時時念著他,說他才是這一輩林家人里最有天賦的一個。
「噓,別說話了。」
咯噔一聲,林箐把燈給關掉了。
緊接著王芳菲帶著甜甜的嬌笑和濃重的香水味,鑽進了他的懷裡。
他能夠聞到王芳菲身上那種故作成熟的廉價香水味,混合著濃重的屍臭,凝結在一起,那種噁心的氣味讓他想要乾嘔,想要捂住口鼻。
可惜,林箐根本無法控制這具身體。
他只能抱著王芳菲,眼睛直愣愣的看著她腦子上殘缺的那一塊。
懷裡的女孩冰冷刺骨,沒有體溫,但她依舊在笑,眼底帶著一種捉弄別人的得意笑容。
林箐雙眼呆滯的數著她腦袋上倖存的小螞蟻,內心只想一死了之。
奈何還得陪這對小情侶繼續演這場甜甜的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