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渠踱步往正院去,心下卻頗有些無奈。
原主身邊的極品也太多了些。
男女主不必說,祝太傅、陸川、祝子豐,還有女主身邊那些擁護者和愛慕者,簡直堪稱大雜燴。
她想好好在這裡生活,便必要解決他們。
或是感化他們。
便從祝太傅開始吧。
先解決內憂,齊家後方才能平天下。
很快到了正院,無需人通傳,她直接進了裡間。
「呦,可算記得我老婆子了。」一個陰陽怪氣的女聲響起。
雲渠一進門就看到了軟榻上的鎮北侯夫人,她年近六十,因早年曾上戰場之故,臉上猶帶風霜,但五官尚可窺見明麗,性子也極有趣。
「雲渠日夜思念外祖母,輾轉反側不得安眠呢。」雲渠含笑行禮,但膝還沒彎就被拉著坐在了軟榻上。
「算你有良心。」鎮北侯夫人點了點她額頭,隨口道,「遇見陸川那小子了?他腦子有病,渠姐兒莫要沾染他。」
雲渠笑著應下。
鎮北侯夫人的眼睛比鎮北侯可好使多了,只不過因陸川並無劣跡,只是說話偶爾不討喜,她這才容下了這個名義上的孫子。
兩人略聊幾句後,鎮北侯夫人說起正事:「我且問你,祝府上下當真由你母親貼補而過?」
「不瞞外祖母,的確如此,此事確為父親之過。」雲渠嘆了口氣,「今日雲渠來尋您,也是想請您去勸勸母親,好叫她拿住嫁妝。」
方才她經過外頭,聽了幾耳朵。
祝念安沽名釣譽之名已隱隱傳開,祝太傅往日大公無私的名聲也已經開始蒙灰,他侵占夫人嫁妝一事更已被少數人認準為事實……政敵只怕是不能放過良機的。
大胤律法又不是擺設。
也不知今日的他,能不能安然走出金鑾殿。
思及此,雲渠更覺得自己該挽救父親名譽,叫他免受律法懲戒。
而鎮北侯夫人聞言卻一頓,眯眼看她:「渠姐兒眼睜睜看你母親貼補府中多年,如何一朝開竅,要為她著想了?」
雲渠面色不變:「往日無作為,只因府中未鬧出大事來,母親又囑咐我瞞著您,可如今事已傳開,外人皆在看笑話,雲渠只能求外祖母勸阻母親。」
「你一向敬重你父,如何肯與他作對?」
「正因雲渠敬重父親,這才苦心為他奔走,只為叫他免受外人攻訐輕看之苦。」雲渠蹙眉開口,「大胤以覬覦妻子嫁妝為恥,更有嚴明律法在上,若父親可改過,以俸祿養家,必能免受律法懲戒,扭轉名聲,母親也會更高興。」
「是麼?」
「自是如此,雲渠只是想助父親成為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此外絕無私心。」她眼神真誠柔和,就差指天發誓了。
「……」
鎮北侯夫人認真打量著她,半晌無言。
她好像是真的認為自己是為祝太傅好。
既然如此……那成全她一片孝心又如何?
少頃,她悠悠說道:「渠姐兒既開了口,外祖母便隨你走這一趟。」
雲渠展開笑顏:「多謝外祖母。」
鎮北侯夫人也笑了笑,對身邊嬤嬤道:「去請三叔公及諸位族老。」
「是。」
嬤嬤領命下去。
「外祖母這是……」
鎮北侯夫人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你父親安然受你母親嫁妝是事實,如今外頭人還不知如何非議,我們需請族老見證,以還你父親清白才是啊。」
雲渠恍然:「外祖母高見。」
可惜祝太傅寒門出身,族中長輩早年皆避讓斷交,老母親更遠在老家涼州,不然該一併請來見證才是。
「我們渠姐兒真是孝順又心善。」鎮北侯夫人含著笑意,撫著她頭髮的手溫柔極了,「給你的莊子鋪子可喜歡?」
雲渠收回視線,如實道:「這太貴重了,外祖母的東西合該自己留著,晚輩怎能要您貼補。」
鎮北侯夫人說是補足她私庫,給她的金銀不多,卻儘是京城上佳地段的鋪子,還有百畝良田、三個京郊莊子與外地不少鋪子,都是收成極好的可持續性收入,普通官宦人家只怕都一次性拿不出這樣豪的賞賜。
「既知道是貼補,先前大手筆救濟災民時怎得就不知給自己留著些?」鎮北侯夫人嗔她一眼。
雲渠一笑:「災民可憐,早已食不果腹,那畢竟是一條條生命,我自己豐衣足食,有餘力時自該幫著他們些。」
鎮北侯夫人頓了頓,嘆了口氣:「往日只當你孩子心性,難當大任,未想長大了竟成這般無私模樣。」她眼神有一瞬恍惚,「如此也好,敢為民先,方不負我陸氏風骨。」
「從前雲渠活得自我,未能看到民生疾苦,直到昨日去城外看到衣衫襤褸的災民,方才知竟還有人落魄至此,心有感觸之下,便幫了他們幾分,只望可挽救他們於困苦。」
「你做的很對。」鎮北侯夫人讚許地看著她,「朝廷不作為,我們卻不可無動於衷。」
雲渠沒接這大實話。
有些話鎮北侯夫人說得,她卻說不得。
災民昨日忽然出現在京城外,偽善如女主一得到消息都直接搬庫房去救人了,偏偏朝廷卻半點動靜也無,還是太子為給女主找回場子,這才勉強插了手。
而如鎮北侯這般心有百姓的,昨夜便都出城去查旱災詳情了。
鎮北侯夫人也未多言,只道:「長者賜,不可辭,不過一些小玩意兒,你接著就是。」
雲渠輕輕點頭:「多謝外祖母。」
鎮北侯夫人出身皇商之家,富可敵國,這點東西在她看來,還真不值一提。
祝母能那樣大手筆的養著一大家子奢侈成風,也皆賴於外家底氣。
不過雲渠還是覺得以後該連本帶利還給她。
長輩疼愛,她卻不能心安理得受著。
且日後再有人需要幫助,她若身無長物,身邊金銀皆賴長輩賜予,到底失了誠意。
兩人略聊了會兒,鎮北侯夫人便叫雲渠先一步回去祝府了。
她畢竟是祝太傅的女兒,子言父過,到底要損了名聲。
雲渠離開後不久,族老們便相繼到了,對於今日來的目的,他們心裡葉門兒清,外頭傳言已起,鎮北侯夫人這時候請他們來,只能是去祝家給祝母撐腰的。
陸氏枝繁葉茂卻同氣連枝,他們自不會推辭。
一行人浩浩蕩蕩就往祝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