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渠回去時,已有侯府的人聲勢浩大地去往祝府通報。
她坐在馬車裡,一路聽著外頭小廝們在同路邊好奇的百姓們「解釋」。
「是呢,咱們鎮北侯夫人要去祝府算帳,便特命我等先去傳話。」
「祝太傅欺人太甚,竟仗著我們家姑奶奶不通俗事,算計她嫁妝私產來養祝府一大家子,連姨娘庶女一應花銷都是我們侯府出錢,沒有這樣的道理!」
「是,族老們也來了,姑奶奶受辱,咱們陸氏自要為她討回公道的!」
小廝們你一言我一語,成功叫祝太傅名揚京城。
雲渠細細聽了會兒外頭百姓的唾棄聲,不由道:「百姓們似乎早已知曉此事?」
一路過來,一路百姓皆毫不意外,都沒見著個消息不靈通的,即便早有傳播,未免也過快了些,要知道祝太傅自己都沒還收到消息呢。
司棋意會,立即下車查探。
她動作很快,雲渠剛回祝府,她便回來了。
「姑娘,老爺花用夫人嫁妝一事,現今外頭無人不知。」
雲渠垂下眼眸:「今晨間還只是小範圍傳播,現下竟就已人盡皆知,想來是哪位出手了。」
至於究竟是哪位……祝太傅政敵雖少,但恰好有那麼兩個身在高位的。
真是為毫無準備的他擔心啊。
「姑娘,我們現下該如何?」司棋問道。
「外祖母很快就到,我們便在此迎她吧。」
「是。」
鎮北侯夫人來的很快,不過一盞茶功夫,一行人就已浩浩蕩蕩到了府外,連帶著不少好奇的百姓也遠遠跟在了後頭,竊竊私語。
見雲渠靜靜站在門內,司棋還是提醒了一句:「為防外人議論猜疑,姑娘不好露於人前。」
雲渠輕輕點頭。
她們說話間,鎮北侯夫人及族老們已經下了馬車,往府內走來。
祝府的侍衛們不敢攔侯府的人,只能迅速跑去正院稟報。
而正當鎮北侯夫人一腳邁入門之時,外頭一陣馬蹄聲傳來。
眾人聞聲看去,一隊氣勢凜然的禁衛軍正策馬疾速而來,所經之處風塵遠揚,凜冽的肅然殺意無端令人膽寒不已。
百姓們不由悄悄後退了些。
眨眼間,禁衛軍已行至祝府門前,勒馬驚起一陣塵土。
為首一人銀槍鎧甲,俊美無雙,黑沉如墨的一雙眼徑直看來時,叫人只覺如墜深淵,不敢凝視。
被他眼神掃過的人皆低頭避開,唯有鎮北侯夫人目不斜視。
那人利落下馬,幾步走來鎮北侯夫人面前,微一拱手:「禁衛軍奉旨查案,夫人可先迴避。」
清冽的聲音囂張至極。
而他話音落下,未等鎮北侯夫人表態,後頭的禁衛軍就已動作起來,直入祝府,一位陸氏族老險些被他們撞倒。
如此張狂作風叫族老們眉頭一陣緊皺。
鎮北侯夫人偏頭看了一眼,問道:「太傅府前,不知世子所辦何案?」
「無可奉告。」
鎮北侯夫人笑意不變,微微頷首。
雲渠站在門內,抬眸間正看到這人進門,薄涼冰冷的眼神在她身上一掃而過,轉瞬間就步入府內。
晉王世子,穆庭。
原書中的大反派,鐵面無情,殺人如麻,是朝野皆罵的佞臣亂黨,上敢御前斬公主,下敢當街殺百姓,其名可止小兒夜啼,有大胤活閻王之稱,二十有二便高居禁衛軍統領一職,深受當今正元帝信重。
饒是原書中祝念安與太子的主角光環不小,大反派也硬生生從他們手中撬走大胤一半江山,與男女主分而治之。
見穆庭往正院走去,雲渠眉頭一蹙,也跟著他進去。
禁衛軍這時候來祝府查案,只能是侵占嫁妝一事被祝太傅政敵發難,正元帝下令徹查了。
見禁衛軍們或往帳房而去,或集結祝府下人們問話,雲渠快步跟著穆庭,一邊叫司棋安撫府中人。
到了正院門前,穆庭腳步依舊不停,雲渠道:「世子且慢。」
穆庭頓住腳步,微微偏頭。
「世子有疑,臣女盡可解惑,只母親風寒未愈,若貿然驚擾——」
「我可斟酌言辭。」穆庭淡聲打斷她。
雲渠見安嬤嬤已扶著面色如常的祝母進了正廳,便沒再開口。
這時得了消息的祝念安也匆匆趕來了:「慢著——」
穆庭腳步不停。
祝念安眼中閃過一抹不悅,快步跟著他欲進去,可下一瞬,一柄長槍赫然橫在她脖頸。
一縷髮絲無聲地落在了地上。
祝念安臉色瞬間慘白。
「……姑娘,我、我們在外頭候著便好。」丫鬟顫聲勸她。
祝念安勉強點頭。
穆庭頭也不回地收起長槍,大步走進正廳。
禁衛軍都在外審查,廳門外無人把守,可正院數十人,卻無一人敢靠近半步。
院外動亂不止,院內卻氣氛詭異,落針可聞。
半晌後,祝念安腿一軟,若非被丫鬟及時扶住,勢必要跌倒在地。
她怔怔看著地上自己那一縷髮絲,臉上遲遲沒有血色。
雲渠瞥了她一眼,思忖著要不要安慰安慰。
大反派鐵面無情,軟硬不吃,女主光環但凡對他有半分效果,也不至於跟男主一起縮在那一半江山後頭走劇情了。
不過在她思忖之際,穆庭就已經出來了。
祝念安抿了抿唇,鼓足勇氣上前,柔聲問道:「不知世子審查可有結果?」
「無可奉告。」
「世子既來此查案,想來必是我祝府家事,我作為祝家人也無權得知麼?」
祝念安話未說完,就被丫鬟急急扯著衣袖,恨不能直接堵住她的嘴。
這麼會說,不要命了?!
晉王世子連公主都敢殺,太傅庶女又算什麼!!
祝念安紋絲不動,袖中雙手緊攥,卻依舊昂首挺胸。
而穆庭聽到此言,也成功頓住腳步,轉頭看她。
後者身姿挺直,目無懼色地與他對視。
片刻後,穆庭唇角微勾:「祝府家事鬧上金鑾殿,正因祝二姑娘菩薩心腸,仗義疏財,我若是你,只怕是沒臉問出此言的。」
「你——」
祝念安臉色難堪,可目光觸及對方冷漠的眼神與手中凜冽長槍,喉頭驀然一哽。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覺得穆庭真的敢殺了她。
想起方才冰冷鋒利的長槍抵在脖間的觸覺,她面無異色,袖中雙手卻微微顫抖起來。
穆庭也無意逗留,很快大步離開。
如來時一樣,禁衛軍離開亦迅疾如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