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人對齊夏說過。
「終焉之地」對於外面的世界來說,時間是相對靜止的。
現在看來,果不其然。
就算不是相對靜止,那這裡的時間也度過的比外面更加緩慢。
畢竟齊夏在踏上這裡時,還看到了殘留在天空當中,飄散了許久的粉末。
自己明明已經在另一個地方待了那麼久的時間,可是這裡看起來一切才剛剛塵埃落定。
嗅著這裡的氣味,看著這陌生的環境,腳踩著真實的大地,就連齊夏也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
是懷念嗎……?
還是憎恨?
時隔「永恆」,天龍也帶著疲憊的眼神回到了他主宰的「桃源」。
可他完全沒有感覺到開心。
一旦踏上這片土地,就證明著他和青龍的統治正式開始走向失敗。
可此時就算是天龍也未曾想到,來到這裡,也僅僅是「永恆」的一部分。
這一段如此漫長的旅程尚未達到終點。
齊夏檢查了「極樂錢莊」的「門」,他發現自己重新進入這扇門時,並不會回到血肉之城,而會從金絲猴房間的衣櫥當中走出。
此時這扇門一側通向「極樂錢莊」,一側通向金絲猴的房間。
而金絲猴的房間自然也有出口,只不過那出口的外面是一片虛空,「走廊」已經被粉碎了。
此時天龍也意識到,自己「離析」的「列車」僅僅是走廊,在瀕死之際,他認為將走廊整個破壞,所有的房間就會飄蕩在虛無之中。
這導致無數房間沒有走廊相連,各自飄散在毫不相干的空中。
可此時的齊夏面對著散落漫天的房間……又能做什麼?
天龍再一次低估了齊夏的毅力。
既然有了金絲猴的房間,齊夏便已經有了主意,雖然會花費許久的時間,但此時沒有其他辦法比這個辦法更加穩妥了。
他開始以金絲猴的房間為原點,在無窮的星空當中召喚各個房間的門。
他曾經在「列車」上待了七年的時間,雖然不能說對這個地方的一切了如指掌,可大體人員的分布還能記住。
他從金絲猴的房間出發,每召喚來一扇「門」,便用血肉在兩扇「門」之間建立連接,於是再以新的「門」為原點,重新召喚其他「門」。
在這片空間之內,只要他想進入某個「生肖」的房間,那「生肖」房間的「門」就會向著他飄來。
他如同宇宙中的空間之主,憑血肉之軀將散碎的空間整合。
又經歷了難以想像的漫長時間,齊夏幾乎用血肉繩子將「列車」上所有房間歪歪扭扭地連接在了一起,包括車頭的房間和所有「天級」的房間。
所有的房間從遠處看去,血肉枝丫連接著無數個微弱發光的「門」,在漆黑空間當中長成了一棵詭異而宏偉的蠕動巨樹。
這一次他要帶領所有人逃脫,況且這一次他不能逃向用血肉鑄成的虛假世界,而是每一個人都能正常生活的新世界。
回到「極樂錢莊」,齊夏開始思索下一步計劃。
要讓這一環計劃開始有序進行,必須有幾個先決條件,而這些先決條件僅憑自己一個人無法做到。
此時的齊夏「信念」在千百年的時間裡幾乎登峰造極,他嘗試著創造出真正的、曾經活在自己記憶中的人類。
他第一個創造出的人,便是「巧物」,張麗娟。
第二個創造出的人,便是「魂遷」,章晨澤。
再次見到這二人時,齊夏第一次露出跨越「永恆」的笑容。
他從想過有一天會以這種方式和二人見面,僅僅是看到熟悉的面容便能夠讓他感覺前所未有的安心。
而眼前的兩人也從未想過,「神」創造她們,是為了殺死她們。
二人總感覺齊夏和她們分別僅僅是昨日,可齊夏卻用了幾天的時間告訴了她們現在的情況。
她們的表現和以往任何一次都沒什麼區別。
章晨澤短時間之內理解了整件事情的利弊,而張麗娟雖然聽得一知半解,卻也願意提供幫助。
齊夏要讓張麗娟打造整個走廊,替換掉那些現有的血肉。由於房間已經鋪設完畢,這一步對張麗娟來說並不難。
她也曾在走廊上奔跑過,熟悉那些木質結構。
幾人從「終焉之地」就地取材,搭建了以假亂真的木製走廊,做完這一切,他將所有支撐走廊的血肉散去,飄散在了虛無之中。
「列車」正式還原完畢。
「張麗娟,我欠你一個人情。」齊夏說道,「假設真的有能逃出去的那一天,就算到了最後關頭,我也一定會讓你走。」
張麗娟不知是否聽懂了,只是木然地點點頭。
最後,齊夏創造了第三個人。
一個新的自己。
二人心照不宣地看著對方,幾乎一個眼神就確定了計劃。
「若「反叛者」登上了「列車」,你就會變成「參與者」。」齊夏說道。
「若「反叛者」登上了「列車」,我就會變成「參與者」。」齊夏重複道。
「就算你沒有了思想,沒有了意識,你也會在那一天變成「參與者」。」齊夏又說。
「就算我沒有了思想,沒有了意識,我也會在那一天變成「參與者」。」齊夏又一次重複道。
「你只有決戰之日才會成為「參與者」。」
「我只有決戰之日才會成為「參與者」。」
三段像是宣誓一般的話語說完,張麗娟和章晨澤都有些迷惘地面面相覷,他們盯著兩個齊夏,不知道這兩個齊夏在盤算什麼。
「最後……你需要在最終時刻按我的心愿改變「門」的位置。」齊夏又說,「它們就是你身上的血肉,你將在最後關頭做出拯救。」
「好……」齊夏點點頭,將所有的話刻在了心中。
緊接著,齊夏遞給章晨澤一把刀,指著創造出的齊夏說道:「殺死他。」
「哎?」
章晨澤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殺死他,將他「魂遷」到整個走廊。」齊夏說,「我也欠你一個人情,最後關頭我會還給你的。」
二人實在不清楚齊夏的意思,章晨澤也很抗拒親手殺人。
可此時面對如此詭異的情況,她的理性占據了上風,最終選擇了答應。
她用左手摸著整個「列車」的地板,右手將刀子刺進了齊夏的脖子。
在「魂遷」的作用下,整個「列車」變成了一個等待覺醒特殊的「參與者」。
天龍看到這裡,後背險些濕透。
等等……若是「反叛者」登上「列車」,那「列車」就是「參與者」?
這是什麼詭異的暗示?
他記得自己在夢中「離析」了所有的「參與者」,可是那一天「走廊」也是「參與者」……按照這個情況來說……難不成當時的他,在無意識間將整個「列車」走廊給「離析」了?
「白羊……你……」天龍不知該說些什麼,他感覺想要破除這個計劃,並不是殺光所有人那麼簡單。
就算他們在「列車」上戰勝了所有的「反叛者」,「列車」也會在最終之日分崩離析。
最後,齊夏在徵得二人的同意之下,以「更好的未來」作為交易,親手殺死了章晨澤和張麗娟,並且將她們仔細地埋葬在路邊。
這個絕望的空間一直都是這樣,想要真正帶著所有人逃離整個空間,他的雙手必然會沾滿鮮血。
就算一切真的回到了七年之前,他也會重新開始殺戮和欺騙,而這一切都是為了帶領所有人最終到達一個嶄新的世界。
巨大的惡業導向最終的善,極惡的因妄圖修成正道的果。
若這世上真的有「神」,恐怕連「神」都不會支持他的行為。
所以他只能靠自己。
他要在這絕望之地,帶領所有的家人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