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一聲悠長、嘹喨的龍吼傳遍方圓百里，強大的龍威緩緩降下，令眾人感到肩膀一沉，忍不住生出頂禮膜拜之心。
「嗤——」
空氣爆裂的聲音響起，隨後是呼嘯的風聲。
只見四十餘米長的紅龍拍打著翅膀，掀起炙熱的颶風，伴隨著閃爍的火星，在伊斯達利亞大祭壇的頂端一躍而起。
陽光灑在紅龍赤色的鱗片上，讓他渾身都蒙著一層淡薄、模糊的光暈，如同神祇降世。
那寬闊的龍翼遮蔽天日，投下巨大的陰影，將其下的數千名帝國民眾籠罩，所有陰影中的民眾都毫不恐懼，反而充滿激動、感到無比榮幸。
於紅龍雙翼蔭蔽之下，這在其他地區可能是死亡的信號，在燃燼帝國卻是榮耀、幸運的象徵。
「凱修斯在上」
「真是榮幸啊。」
「陛下他，他就在我的頭頂！」
人們仰望天空，幾十萬道目光聚集在那雄壯、偉岸的龐大龍軀上，敬畏與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而在那被陰影籠罩的人群中，竟有一個身著兜帽的、偽裝成帝國商販的半精靈——他便是帝國與豎琴手的雙面間諜，李察。
此刻，他正眼神麻木地仰望著天空中的巨龍，表情格外複雜，像是丟掉了魂。
「凱修斯在上」
由於在帝國潛伏生活數年，這句話甚至也成了他的口頭禪，下意識便說了出來。
在數年前，在那場轟動大陸的加冕儀式上，李察就明白了一件事——那頭巨龍，那位燃燼皇帝絕非人力所能戰勝。
恐怕自己這輩子都沒有可能擊敗這位「仇人」，更別提所謂的報復了。他唯一的目標就是救出阿碧爾，回到南方，與她過上與世無爭的生活。
然而就在剛剛，李察看到了令他感到徹底絕望的一幕——
只見那祭壇上，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高挑的身材，翠綠的瞳孔嗎，精靈特有的尖耳朵。
是她，阿碧爾，那位來自瑟瑞尼亞的精靈遊俠嗎，也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無數次出現於夢中的愛人。
可現在，她卻站上了伊斯達利亞大祭壇，滿臉狂熱地仰望著天空中的紅龍，等待著接受那位皇帝的恩賜。
李察甚至不敢將自己的失落、絕望表現得太明顯，還要露出勉強的笑容，不然很容易被附近的人當作間諜，拿去換金幣。
在帝國境內，這甚至衍生出一種特殊的行業，有人以此謀生，因此間諜也被帝國人民親切地稱呼為「五十金」。
「不，這不可能.」
李察蒼白，他顫抖的聲音被淹沒於人群的歡呼聲中。
「凱修斯陛下萬歲!」
「帝國萬歲！「
「為了偉大紅龍！」
在周圍人群的山呼海嘯中，李察卻感到四周一片寂靜，他望著那遙不可及的身影，耳旁甚至出現刺耳的嗡嗡聲。
他看到祭壇上的那位精靈也在歡呼，她面色紅潤，眼神狂熱，與周圍的帝國民眾沒有多少差別。
在半紅龍宣讀官口中，阿碧爾是「改邪歸正、皈依帝國」的典型，是首位加入帝國的精靈。
她也被洗腦了！
李察的腦海中卻浮現出他在帝國日報上看到過的那段話：
「受恩賜者，靈魂會得到賜福，他將永遠忠誠於帝國，永生永世地追隨偉大的燃燼皇帝。」
「不，阿碧爾，你不能成為皇帝的眷屬.」
李察喃喃自語，忍不住向遠處伸出手來，似乎要觸碰到精靈的軀體，可對方卻只是虔誠地仰望天空，絲毫沒有注意到他。
他也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去阻止這場儀式，不僅他本人會身陷囹圄，就連阿碧爾的下場也不會好。
但他如果袖手旁觀，阿碧爾就會成為那位皇帝的靈魂奴隸，永世都無法被解救，而他們也永遠回不到當初了。
「阿碧爾，不要.」
頓時，一股令李察感到窒息的無力感湧上心頭，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他的喉嚨，讓他只能發出絕望的低語。
曾經的他，意氣風發，與荒野妖精簽訂契約，自以為能成為拯救世界的傳奇英雄。
而現在，李察早已意識到，他不過是個無法掌控命運的凡人。
在燃燼帝國這樣的龐然大物前，在那位如同神祇的皇帝面前，他也只能算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塵。
盡力抬起頭來，仰望著那騰空而起的巨龍、遮天蔽日的龍翼，李察的眼中流露出一抹絕望。
「不」
然而此刻，在這熱烈的氣氛下，在這輝煌而神聖的時刻里，幾乎所有人都在仰望著皇帝的偉岸身姿，並沒有人察覺到李察的異樣。
儀式仍在繼續，燃燼皇帝依舊高懸天空，如同日升日落，不因任何凡人的意志而改變。
「吼——」
紅龍再度昂首長嘯。
那龍吼聲更加雄壯有力，席捲天空與大地，在整個安澤塔迴蕩，令眾生為之顫抖，齊齊抬頭望向伊斯達利亞城的方向。
凱修斯展開那翼展近六十米的寬闊翅膀，火焰在翼膜的邊緣處噴薄而出，向兩側瘋狂擴散。
整片天空仿佛都被那橫跨天際的、翼展數千米的烈焰雙翼撕裂。
「唰——」
紅龍歡緩緩揮動雙翼，頃刻間，流焰四濺，整個伊斯達利亞都被籠罩於朦朧的火光中，充斥著炙熱的空氣。
「是時候了」
凱修斯調動全身的血脈力量，那顆灼熱的心臟在怦怦跳動，滾燙的祖代龍血在基血管中流淌，硫磺味的硝煙從氣孔中噴涌而出。
涌動的光芒透過身體，逐漸向胸口處聚集，最終在那龍晶中匯聚起來。
此刻，紅龍高懸天空，投下萬丈光芒，甚至遮蔽了日光，宛若天空中真正的太陽。
人們被那刺眼的光芒照得睜不開眼，卻還是無比虔誠，口中不斷出言禱告。
「凱修斯在上」
「讚美燃燼皇帝！」
「陛下，陛下就是帝國永恆不落的太陽！」
緊接著，凱修斯隆隆的聲音迴蕩於天地間，奔騰於廣袤荒原上，如雷鳴般轟鳴不止。
「我以燃燼皇帝的身份，在此宣告——與帝國為敵者，我將賜予他毀滅！「
「嗖——」
話音落下，刺耳的爆鳴響起，一道道隕星從天空中降下，在人們驚恐、詫異的目光中墜擁擠的人群。
數位驚慌失措的「人」被擊中，他們的皮囊燃燒，露出了惡魔的真面目，在悽厲的哀嚎中焚燒殆盡。
這火焰將潛藏在人群中的惡魔焚燒殆盡，卻沒有傷到旁人分毫。
「竟然還有惡魔在帝國境內，它剛剛就藏在我們身邊！」
「還好陛下明察秋毫！看穿了惡魔的真面目！」
「感恩陛下！讚美燃燼皇帝！」
人們並不知道，這些惡魔是凱修斯刻意放進城內的，就是為了給這場賜儀式造勢。
而在擁擠的人群中，李察悄悄抹了把冷汗，他以為那位無所不知的皇帝看穿了他心中違逆的想法，降下了雷霆震怒。
現在看來，是他有些緊張過度了。
這樣的存在，又怎會在意自己這樣渺小的遊俠呢？
那雷鳴般的聲音仍在繼續，空氣都在輕微震顫，似乎十幾頭惡魔的死亡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而忠於帝國者——我也將賜予他無上的榮耀，讓他獲得永恆的力量！」
一道道光束從天空中射下，如同連結天地的紐帶，投向伊斯達利亞大祭壇上的眾人，將他們籠罩於光耀之中。
「不」
「阿碧爾」
望著那逐漸模糊的人影，李察徹底陷入絕望，他無力地向遠方伸出手，眼神黯淡下來。
凱修斯緩緩攥緊爪子，體內洶湧澎湃的祖代血脈力量徹底爆發出來。
他已經煉化了不少祖代龍血，這次恩賜帶來的力量，絕對是前所未有的，甚至可以讓某些眷屬達到真龍的程度。
【血脈恩賜】
頓時，以那一簇簇光束為紐帶，燃燼皇帝與他的眷屬們的身體、精神乃至於靈魂都連結起來。
「啊。」
在這股力量的籠罩下，伊斯達利亞大祭壇上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跪伏在地上，甚至蜷曲起身體來。
赤色的鱗片在他們的皮膚下逐漸凸起，硫磺味的硝煙從他們的口、鼻處噴出，鱗角在他們的額上凸起，而那些血脈濃郁者的變化則更為驚人。
大地精多洛半跪在地，渾身都冒出汗水，繚繞著炙熱的白煙，而他的背後則有巨大的鼓包凸起，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似乎就要撐破皮膚。
在蛻變的痛苦下，他咬緊牙關，那銳利的獠牙突出在外，牙齒的縫縫處噴出硝煙。
「嘶啦——」
突然，一聲皮膚撕裂的聲音響起，大地精猛然昂起頭來，伸開雙臂，發出撕心裂肺的痛苦咆哮。
緊接著，新生龍翼在他的背後猛然展開，浸染著鮮血，向周圍揮灑出無數血滴。
在粗重的喘息聲中，這頭身高已經接近四米的龍脈大地精騰空而起，掀起陣陣炙熱狂風。
「嗷——」
那是龍吼般的長嘯。
站在祭壇最頂端的龍脈食人魔也發出沉悶的低吼，他同樣半跪在地上，即使是這個姿勢也有三米多高。
在那光芒籠罩下，朗普的軀體伴隨著呼吸起伏，不斷地膨脹著，其體表的鱗片也變得愈發密集。
食人魔的背後同樣生出兩個鼓包，似乎也有什麼東西在其中即將生出。
突然，又是血肉被撕裂的聲音響起，兩隻肉翅撕裂血肉與皮膚，出現在朗普的背後。它們不斷地扇動著，發出嗡嗡的響聲——但是這並沒有讓食人魔離開地面哪怕分毫。
現在的朗普已經有接近十米高，身材格外肥碩，光是站在那裡便像是一座沉重的小山。
而他的翅膀卻只有.一米多長，與其說是翅膀，倒更像是個袖珍的裝飾品。
「吼——」
食人魔感受著體內涌動的龍脈力量，張開布滿獠牙的血盆大口，發出快意的咆哮。
但他很快就注意到背後的那對袖珍的小翅膀，又看到不遠處騰空而起的大地精，其醜陋臉龐上那暢快的笑容頓時一僵。
「呃啊.」
而在他的身側，提夫林梅卓拉什同樣半跪在地，發出壓抑的聲音。
他之前錯過了一次授勳，龍化程度遠沒有多洛、朗普高。
而在光芒籠罩後，提夫林身上噴出濃重的白煙，他那紅色的皮膚鱗片凸起，九獄的魔鬼血脈在被祖代龍血壓制。
幾乎是頃刻間，他那公羊般的魔鬼之角便向後彎曲，逐漸化為紅龍的後掠大角。
而那魔鬼般的長尾也變得更加粗壯，其表面生出鱗片與褶邊，化作巨龍的尾巴。
「嗷——」
白龍蒂妮婭發出嘶吼。
她毫不顧忌形象，蜷縮在地上，胡亂地拍打翅膀，不斷地扭動著軀體。
由於擔心血脈恩賜與她的祖代白龍血脈衝突，凱修斯還特意為她剔除了部分紅龍的火焰特質。
但即使是如此，那驟然湧入身體的血脈力量仍令她痛苦萬分，忍不住哀嚎。
白龍那猙獰、龐大的龍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了幾圈，身材也變得更加粗壯，更接近於更加強壯有力的紅龍——而非孱弱瘦小的白龍。
其翼膜更是呈現出類似於金屬在火中燃燒的藍色，變得更加寬闊，翼膜的後緣在後腿後面、尾巴下面很遠的地方與身體相連。
「嗷！」
「為了燃燼帝國！」
在那涌動著火焰、煙霧的光芒中，龍血貴族們紛紛發出一聲聲咆哮、怒吼，長出鱗片與龍角。
他們的身體形態愈發接近帝國子民共同的、至高無上的皇帝——燃燼之龍凱修斯。
「偉大紅龍啊」
「真是高貴的外表！這些龍血貴族又變得更加強大了！」
「據說即使是地位最低的龍血男爵，也能活兩百多歲呢。」
「是啊，這就是陛下的恩賜，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站上那祭壇。」
其下的民眾們望著正在蛻變的龍血貴族，神情中滿是艷羨與憧憬。
畢竟只要成為龍血貴族，就能成為帝國體系內的絕對既得利益者，享受數不盡的好處。
但在那人群中，卻有位帶著兜帽的男人神情絕望，聲音哽咽嘶啞。
「不，不
阿碧爾，你不應該變成這樣的.」
李察死死盯著那個道光束中的身影，親眼見證著那道令他魂牽夢繞的身影變得愈發猙獰。
龍角、鱗片、利爪從那位向來高傲的精靈身上生出，那位新生的龍脈精靈狂熱地望著天空中的紅龍，連聲高呼萬歲，令李察感到無比陌生，不斷地搖頭。
但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這一切。
在這場恩賜過後，李察已經徹底斷絕了返回南方、與阿碧爾過上平凡生活的希望。
使得，他別無選擇。
他所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當燃燼帝國的雙面間諜，在暗中保護對方的生活，同時尋找解除這「詛咒」的方法。
「阿碧爾，我會將你從這裡就出來的」
想到這裡，李察拉下了自己的兜帽，那暗自攥緊的拳頭已經開始泛白。
「不愧是祖代龍的血脈啊，那兩位公爵的血脈威壓都快趕上真龍了。」
在數百米的高空中，在那綿延數千米的烈焰雙翼中央，凱修斯雙眼微眯，淡金色的瞳孔中透出一抹期待。
他低下頭顱，注視著自己爪掌中的無形權柄，低聲呢喃道：「是時候驗證一下.這新獲得的力量了。」
「嘩啦。」
他猛然攥緊爪子，那無形的權柄中頓時噴薄出洶湧的法則之力，無數枚晶瑩碎片灑落下來。
【君授神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