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
出租屋，蘇默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天直到傍晚才醒過來。他走到衛生間洗了個澡，隨後站在鏡子面前打量自己。頭髮染成了黃色，眉眼間多了一顆痣。特別脖子上，還有一條沒有完全癒合的傷疤。
那天陳安全將余天康的資料交給自己的時候他還在想，一個完全不同的人身份要怎麼偽造。直到看見余天康的照片才釋然。
「太像了。」蘇默盯著自己，感覺不可思議，天底下還有這麼像的人。
「前進路21號雁湖小區2104。看來該回『自己』家看看。」
余天康早年父母離異，被判給父親。但13歲的時候父親因為車禍身亡。最後投奔母親。母親在離婚後認識了一個外商，去了國外。所有13歲後余天康一直在國外生活。半年前，余天康回國捲入一場香菸跨境走私案被捕，關押在臨安市看守所。但不知為什麼，半個月前突然越獄，至今消息全無。
蘇默知道，從一開始陳局他們就在織一張網，精心布置，一環扣一環。而自己就是織這張網的梭子，最為關鍵。或者應該說余天康這個身份。
蘇默打車來到了前進路找到雁湖小區，隨後從身上掏出門禁卡和鑰匙進入小區大門。這是陳安全放在交給他的資料中的。說遲早他要住進這裡。
路過保安亭的時候他發現一個保安正在詭異的看著他。聯想到自己的身份他急忙從口袋中掏出一包煙遞過去。
保安臉上陰雲瞬間展開，隨後小聲的說道：「阿康，我聽說你前段時間出事了？」
蘇默搖搖頭回道：「哪有的事。」
「你莫要哄我噢，我聽說你都進局子了還莫事？都幾個月莫看到你了。」保安從崗亭里探出頭。小聲的說。
「噢，你說那事。打架，待了幾天就出來了，後來外地有事，一直沒回來。」蘇默說道。
「可不能亂搞噢，現在形勢那麼好，你又是出過國的人。人才，哪裡找不到好事。」保安深吸一口煙道。
蘇默點頭，回道：「那是。」
離開保安亭，蘇默就去尋找21棟樓。可轉了半天也沒找到在哪裡。他發現，這裡的每棟樓居然沒有編號。於是他向路人打聽21棟樓的位置。而剛好這個時候那個保安亭的保安從他身邊路過。聽到他在打聽樓層很詫異，說了一句：「怕是出門太久連自己家住哪裡都忘嘍。現在的年輕人，真莫記性。」
路人給蘇默指了一個方向，蘇默道謝後就朝那裡走去。來到樓層下，又刷了門禁卡才進入樓道。
樓道內有兩個電梯，蘇默按了一下，右邊的電梯就打開了，進入電梯，蘇默按了21樓。電梯門關上。可這個時候電梯外又有人在按電梯，蘇默的電梯門打開，隨後上來一個中年婦女。
中年婦女進入電梯後就一直盯著蘇默。這讓蘇默很不自在。好在時間不長，電梯很快到達21層。
出了電梯，蘇默找到2104號房，拿出鑰匙打開房門進入房間。打開燈光，映入眼帘的場景讓蘇默很糟糕。地上很亂，茶几上的菸灰缸里還有幾個月前熄滅的菸頭。沙發上凌亂的丟著幾件衣服。
房間有很大一股霉味。蘇默用手掩了掩口鼻，朝臥室走去。
臥室內，陳設簡單。蘇默找了找抽屜，沒有發現對自己有用的東西，他現在必須要了解余天康的個人習慣以及自己沒有掌握的人際關係。儘可能不讓自己在以後的行動中身份暴露。
隨後他將目光看向衣帽間，打開衣櫃門，他眼前一驚。因為他看見一件衣服，一件黑色的風衣。
這衣服他也有一件，是讀大學時劉詩雯送他的。現在還擺放在家裡。
他不由自主的用手撫摸了一下，心中感懷。但就是這個舉動，他看見在衣服的口袋中有一張照片。他把手伸進去將照片拿出來一看，突然心頭一震。
「怎麼可能？」他的手微微顫抖。
照片上赫然就是劉詩雯。
2
大學畢業那年，劉詩雯確實回來過。兩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卻不夠忘記一個人。
兩年時間裡，蘇默一直沒有停止打聽劉詩雯的消息。他想到很多可能，但卻唯獨不相信劉詩雯會不愛自己，拋棄自己。
或許是劉母的原因，又或者是那個氣質男子的原因。所有劉詩雯才會一直不聯繫自己。
蘇默只能這樣想，這是唯一安慰自己的方法。
但直到畢業那年，他的這個想法被徹底擊碎。散落一地。
五月陽光正好，春風正濃。畢業季的到來讓許多青年靚女朝氣蓬髮，臉上洋溢著自信。
「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歸根結底啊，還是你們的。。。。。。。。」有人在朗誦著毛澤東語錄，進行模仿。旁邊圍著許多人觀看，有漂亮女子抿嘴淺笑，有朝氣男子一臉不屑，也有人陷入沉思。
蘇默在操場上的跑道上，他準備進行他學業生涯中最後一次跨欄。
劉炳坤在旁邊看著，這兩年，他們漸漸從『師』到『友』進行了轉換。張婷也來了，還有蘇默玩的較好的幾個同學，他們想要見證這鎏金的時刻。
隨著一聲槍響，蘇默箭步如飛，如一道流光般在操場上留下點點虛影。微風柔和，但在蘇默身邊卻是呼嘯而過。
抬腿跨欄，一道、兩道。。。。。。。最後第十道。蘇默跳躍跨過。直奔終點。
劉炳坤按下計時器，口中說道：「14秒31.太不可思議了，他完全可以參加世錦賽。衝刺奧運會。」
張婷走過來，站在劉炳坤身邊白了他一眼。
「你一直這麼說。沒見你給他報名？」
劉炳坤伸出手挽住張婷的小蠻腰，很無奈的說：「他自己不願意。思想工作等於白做。」
蘇默跑過來得知自己的成績很開心，他招了招手道：「晚上一起吃飯。」
眾人點頭。
大學城周邊有很多簡易的夜市攤，曾經創文的時候被清理過，現在又陸陸續續的回來了。這完全是供需關係決定的。夜市攤被清理的時候周邊有很多商鋪開了起來，但奇怪的是生意極差，沒有幾個學生去消費。久而久之關門的越來越多。商戶紛紛撤走之後這個地方又變得寬鬆起來，於是又有做夜市的悄悄回來打游擊。出奇的是這些做夜市的生意很好，光顧的學生特別多。
「我喜歡這種露天的環境，吃著燒烤，喝著啤酒，這種感覺兩個字『奔放』。」蘇默很開心，幹了一杯啤酒說道。
汪洋打量了一下周圍，看著不遠處那些關閉的商鋪直搖頭。「同樣一根羊肉串，那裡賣4元一根，這個1.5元，誰吃啊。」
周興看了汪洋一眼，鄙夷道：「人家那不要租金？羊毛出在羊身上，這個道理你不懂？這是成本的問題。」
「少扯淡，你以為這夜市攤就不需要交租？」汪洋擼了一口羊肉，回懟道。
蘇默一樂，這兩人就是典型的損友，不管走到哪裡都會懟上兩句，身邊的人早已經習慣。
夜市攤老闆娘端著一盤花生米過來，聽見幾人對話插了一句：「以前是不需要租金，就一個垃圾處理費，一個月500元。但這次回來就不一樣了，城管局說還要交什麼城市市容管理費，一個月2500元，這樣加在一起一個月也要3000元。
哎，說實話和租門面也差不多了。原本打算不做，但我們這一沒技術二沒口才的也不知道做什麼好。再加上我們這年紀也大了，找工作也不好找，只能將就著做。這就是個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蘇默聽著感慨一聲道：「既然這樣你們也可以適當的加點錢嘛，我們能接受。」
老闆娘嘆息一聲道：「你們都還是孩子，錢不都是父母給的嗎？我們加一點，你們父母就要苦一點。我們是為人父母的，深知每一分錢都來的不容易。當初來這裡擺攤，也是因為我們孩子在這裡上學。想著能照顧好一點，也讓孩子別亂花錢。」
這些話言簡意淺，很好理解。汪洋和周興原本臉上飛揚，但聽了這些話卻沉默了。
劉炳坤更是感慨道：「養兒方知父母難。不為人父不懂柴米油鹽貴啊。」說完意味深長的和張婷交換了一個眼神。
3
「你看，那不是阿嬌嗎？」這時，宋子興忽然說道。
「誒！是耶，還有文文。」陳夢然扯了扯蘇默的衣袖，使了一個眼神。
蘇默轉身，看見阿嬌和文文正在馬路邊說著什麼，於是大聲喊道：「阿嬌。。。。。」
聽到有人叫自己名字，阿嬌抬頭四處張望。
「這裡。。。。。。」蘇默招手。
阿嬌看見蘇默，甜甜一笑。跟文文走過去與蘇默擊了一個掌，「真巧，沒想到在這裡能遇見你們。」
陳夢然拍著板凳對阿嬌說：「這叫有緣千里來相會。」
阿嬌和文文坐下相視一笑，文文說：「哪有千里，最多隔幾條馬路。」
阿嬌說：「應該叫心有靈犀，剛好肚子餓了就和文文出來找吃的，走著走著就走到了這裡。看看有沒有熟人點大餐，好蹭飯吃。」說完幾人哈哈大笑。
「劉詩雯回來了，你沒去找她？」幾人正吃著燒烤，阿嬌對蘇默道。這句話一出，所有目光瞬間看向蘇默。
蘇默心頭一驚，臉上愣愕，他全然不知。
「她在哪？」
「不知道。前兩天同學會聚了一下但不知道她住哪裡。」
蘇默沉默，沒有說話。他從桌上拿起一瓶啤酒，咕隆咕隆的喝了起來。
「說來好奇怪，她性格變化好大。看著特別的冷，仿佛你站在她身邊待久都會被凍傷。」阿嬌語氣誇張說道。
「我有她電話，你要不要給她去一個。」阿嬌拍了拍蘇默後背，輕輕的說道。
「嗯，給我。」蘇默目光黯淡，同樣輕聲的說道。
於是阿嬌給蘇默報了一個電話號碼。蘇默拿出手機將電話撥了過去。
「嘟。。。。嘟。。。。。嘟。。。。。。」電話鈴聲響起。
「喂，您好，請問你是哪位。」電話很快接通。傳來一位女子的聲音。
這聲音再熟悉不過，在夢裡，蘇默千百次聽到這樣的聲音。蘇默的手有些顫抖，他的心也跟著在顫抖。聽到電話那頭的聲音，他竟然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良久，蘇默平復心情才緩緩道：「是我。」
電話那頭聽到聲音，沒有回覆。過了一會，蘇默的電話被直接掛掉，看來劉詩雯聽出了蘇默的聲音。
電話被掛掉，蘇默平復的心情瞬間被點燃。看來劉詩雯並沒有如自己當年想像的那樣因為某些不為人知的原因才不得已不告而別。
他又打去電話，但是電話沒有人接。於是他不斷的重複撥出，結果一樣，最後直到手機被對方拉黑，蘇默才停下。
那晚，他喝了很多酒，醉到不省人事，身邊的人都在勸，可大家也都明白沒用。愛情這東西得到如蜜，得不到就是罪。劉炳坤深知這個道理，他深情的看了一眼張婷，嘆了口氣。
第二天蘇默醒來，手機收到一條簡訊：忘了我，就當兩年前我已經死了。
蘇默大哭一場，沒有再回復簡訊。他用很長的時間才走出這段感情，徹底放下劉詩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