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猜燈謎賈政悲讖語 覺煩悶福壽非永遠

  書接上回道，見他寫道是：

  大哥有角只八個，二哥有角只兩根。

  大哥只在床上坐，二哥愛在房上蹲。

  眾人皆看了，都大發一笑。

  賈環也只好，將謎底說出：

  一個是枕頭，另一個獸頭。

  太監也記了，便領茶而去。

  賈母見元春，這般有興情，

  自己也感覺，越發的喜樂，

  便命人吩咐，作一架小巧，

  精緻圍屏燈，設於這屋中，

  又命他姊妹，各暗暗創作，

  寫出粘屏上，然後預備下，

  香茶細果的，及各色玩物，

  為猜著之賀，賈政也朝罷，

  見賈母高興，況在這節間，

  晚上也過來，承歡取取樂。

  又設了酒果，又備了玩物，

  上房懸彩燈，請賈母賞燈，

  眾人皆取樂，上面有賈母，

  賈政與寶玉，同坐一席這，

  下面王夫人，寶釵與黛玉，

  湘雲又一席，迎，探，惜三個，

  他們又一席。地下的婆娘，

  丫鬟站滿地。李紈王熙鳳，

  二人在裡間，又設了一席。

  因不見賈蘭，賈政便問道：

  怎不見蘭哥？地下的婆娘，

  忙進了裡間，問母親李氏，

  李氏起身道：他說那方才，

  老爺沒叫他，故他沒過來。

  婆娘忙傳話，回復了賈政。

  眾人都笑說：天生的古怪。

  賈政忙派遣，賈環與婆娘。

  將賈蘭喚來，賈母便命他，

  在身旁坐下，抓果品與他。

  大家說著笑，歡樂自逍遙。

  往常這寶玉，素長談闊論，

  今日這賈政，也在這席上，

  寶玉惟唯唯。余者那湘雲，

  雖閨閣弱女，卻素喜談論，

  今賈政在席，也緘口禁言。

  黛玉他本性，懶與人共論，

  原不肯多語。寶釵原也是，

  不妄言輕動，便此時亦是，

  坦然自若定。故此一席酒，

  雖家常取樂，反拘束不樂。

  賈母知原因，由於他賈政，

  在此宴席中，待酒過三巡，

  賈母便吩咐，賈政酒盡興，

  去屋中歇息。賈政知母意，

  賈政忙笑道：今日原聽見，

  老太太這裡，設春燈雅謎，

  故也是備了，彩禮酒席的，

  特來入會了，何疼孫子兒，

  孫女兒之心，便不略賜以，

  兒子半點禮？賈母也笑道：

  你要在這裡，眾人不敢笑，

  也叫我鬱悶，你要猜謎時，

  我便說一個，你若猜不中，

  自然要罰你，賈政忙笑道：

  若是猜著了，也要領賞的。

  賈母回答道：這個自然的。

  說著便念道：

  猴子身輕站樹梢。

  ──打一個果名。

  賈政已領會，知道是荔枝，

  便故意亂猜，罰許多東西，

  然後方猜著，得賈母東西。

  然後念一個，給賈母去猜，

  賈政方念道：

  身形自端方，通體堅硬強。

  雖自不能言，有言必字應。

  ──打一常用物。

  待謎面說畢，悄悄說寶玉。

  寶玉自意會，他又悄悄的，

  告訴了賈母，賈母想了想，

  果然也不差，便說賈政道：

  這個是硯台，賈政笑答道：

  到底老太太，一猜就對了。

  便回頭說道：快把那賀彩，

  送給大家來，地下的婦女，

  他答應一聲，大盤小盤的，

  一齊捧上了，賈母逐件看，

  都是燈節下，所用的玩物，

  甚喜遂命道：給老爺斟酒。

  寶玉執了壺，迎春送酒來。

  賈母因說到：瞧瞧那屏上，

  都是姊妹們，做的燈謎兒，

  猜猜我聽聽，

  賈政忙答應，便起身走至，

  一屏前看題，見一個寫道：

  能使妖魔膽盡摧，身如束帛氣如雷。

  一聲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

  賈政便猜道：這個是炮竹。

  寶玉回答道：正是那炮竹。

  賈政又看道：

  天運人功理不窮，有功無運也難逢。

  因何鎮日紛紛亂，只為陰陽數不同。

  賈政便猜道：這個是算盤。

  迎春笑答道：老爺答對了。

  又往下看是：

  階下兒童仰面時，清明妝點最堪宜。

  遊絲一斷渾無力，莫向東風怨別離。

  賈政又猜道：這個是風箏。

  探春回笑道：老爺又對了。

  另又看道是：

  前身色相總無成，不聽菱歌聽佛經。

  莫道此生沉黑海，性中自有大光明。

  賈政又猜道：是佛前海燈。

  惜春笑答道：老爺答對了。

  賈政乃心思：娘娘作爆竹，

  爆竹這物件，一響而散之，。

  迎春作算盤，擊打亂如麻。

  探春作風箏，飄飄浮蕩物。

  惜春作海燈，意清淨孤獨。

  今上元佳節，如何皆作此，

  不祥之物件，作為遊戲耶？

  心中愈思想，心內愈苦悶，

  因在賈母前，不敢形於色，

  只得仍勉強，往下看下去。

  只見這後面，七律詩一首，

  是寶釵所作，他隨口念道：

  朝罷誰攜兩袖煙，琴邊衾里總無緣。

  曉籌不用雞人報，五夜無煩侍女添。

  焦首朝朝還暮暮，煎心日日復年年。

  光陰荏苒須當惜，風雨陰晴任變遷。

  賈政看完後，心內自忖道：

  此物倒有限，只小小之人，

  作此詩詞句，更覺得不祥，

  皆非意永遠，享福壽之輩。

  想到此處時，便愈覺煩悶，

  大有悲戚狀，因而將適才，

  精神減去了，十分之八九，

  只垂頭沉思，賈母見賈政，

  如此的光景，想到或是他，

  身體勞乏了，

  亦未可定的，又兼恐拘束，

  眾姊妹雅興，即對賈政云：

  你不必猜了，快去安歇罷。

  讓我們坐會，也好去散了。

  賈政聞此言，連忙答應了，

  又勉強勸了，賈母一回酒，

  方才退出去，回至他房中，

  只是思索著，翻來復去的，

  竟難以成寐，自傷悲感慨，

  不在此話下。

  且說那賈母，見賈政去了，

  便對眾人道：你們可自在，

  快樂一樂罷，一言還未了，

  早見那寶玉，跑圍屏燈前，

  指手畫腳的，滿口批評道，

  這一句不好，那一個破的，

  還是不恰當，如同開了鎖，

  猴子一般的。寶釵便答道：

  像剛才坐著，大家說說笑，

  豈不斯文些。鳳姐自裡間，

  忙來插口道：你這個人兒，

  就該那老爺，每日下令你，

  寸步不離的，這個方倒好。

  適才我忘了，不當著老爺，

  攛掇著叫你，也作詩謎兒。

  若果真如此，恐怕這會子，

  正在出汗呢。說的這寶玉，

  扯著鳳姐兒，和他去廝纏。

  賈母與眾人，說笑了一會，

  也覺得有些，困倦起來了。

  聽了聽已是，漏下四鼓天，

  命食物撤去，賞散與眾人，

  並隨起身道：我們安歇罷。

  明日是節下，應該早起來，

  大家再玩罷，欲知其細節，

  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