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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個叫秋荷的丫頭

2024-09-23 19:15:17 作者: 二兩小米酒
  從小周氏那裡溜回來時,已經過了酉時,肚子早餓過勁兒了,主僕二人誰都沒再提吃飯的事。以前在別院,有一段日子挺艱難的。就是這麼飢一頓飽一頓,吃了上頓沒下頓地過活。

  早習慣了!

  正準備洗洗睡了,窗外一道細細小小的聲音,好似有顧慮,又有些怯懦地問:「二小姐,您休息了嗎?」

  這聲音是個年齡不大的女孩子,此時粟米正在幫杜筠婉拆解頭髮,聽到這樣一個小小的聲音,兩人都愣住了。

  「是誰?」杜筠婉警惕地問。

  「我是今日剛被遣來伺候二小姐的。」這聲音依舊細細嫩嫩的,似乎懼怕著什麼,又想勇敢地表達什麼。

  粟米走到窗前打開了軒窗,杜筠婉也坐直了身子眺望一眼。

  「你是誰?今兒打賞的時候,並沒見過你。」粟米皺著眉頭,一臉沒好氣地問道,眼神中充滿了疑惑和警惕。

  這難道是小周氏新派來的不成?

  「我……我一直在,只是,我沒有到前面來。」小女孩微微低著頭,聲音有些怯懦,那模樣看起來倒不像是在說謊。

  「為何?」杜筠婉起身,一邊動作輕柔地拆卸著自己的辮子,一邊饒有興趣地詢問著小女孩,目光中帶著一絲探究。

  「嬤嬤們不喜歡我,我不敢靠近她們。主母當時選人來院子時,並不知道二小姐已經有一個貼身丫鬟了,於是,於是遣我來給二小姐做丫頭。可二小姐不許外人進屋伺候,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只好守在院子裡。」女孩呆愣愣的,一句一句認真道來。

  杜筠婉挑眉,神色中帶著一絲詫異:「院子裡?你一直都在?」

  「是。」

  杜筠婉眼睛微微睜大,接著追問道:「那……那我們偷溜出去,你看見了?」

  「是。」

  杜筠婉眼神中閃過一抹緊張,又緊接著問:「知道我們去了哪裡?」

  小女孩連忙搖搖頭,一臉認真地說道:「不知道。我一直守在院子裡,就只看到姑娘出去了,然後又進來了。」

  杜筠婉有些好奇地看著小女孩:「你就不好奇我到底去哪兒嗎?」

  小女孩一臉堅定地再次搖搖頭,表情十分單純。

  這下子該杜筠婉疑惑了:「你既然不好奇我去了哪裡,又為何在此喊我?」

  小女孩靦腆地笑了笑,自身後的草叢裡提起來一個大食盒,高高地舉起來,炫耀一般說道:「二小姐走時沒吃晚飯,我就去膳房打了二小姐的飯菜回來等著。」

  ……

  不知為何,杜筠婉就是覺得眼前這丫頭,值得信任。

  也許,她會是整個杜府,除了粟米之外,唯一能信任的人了。

  杜筠婉從來都不是一個會感情用事的人。

  可這一次,她願意相信自己的直覺。

  「進來吧。」杜筠婉說著,親自走到外間給小丫頭開了門。

  這孩子看上去個頭不大高,小小的身板略顯單薄,細細打量一番,約摸十一二歲。那沉甸甸的食盒就這樣在她纖細的胳膊上掛著,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仿佛隨時都會墜落一般,她提起來頗為吃力,那小小的胳膊似乎都在微微顫抖著。

  她很自覺地將碗碟一一擺放整齊,又老老實實地退至門邊站好。

  不多言多語,也不多問多打聽。

  杜筠婉看著這一切,不禁微微點了點頭,心中對這個孩子的表現多了幾分認可和讚許。

  她正要坐下,粟米一把拽住她,而後對小丫頭說:「你來的正好,二小姐還沒洗漱呢!我先伺候二小姐用膳,你就去燒些熱水吧!今兒第一天回來,茶水也無人更換,你也看著燒一壺提過來!」

  「是。」小姑娘顯得很開心,似乎這裡能給她交代事情做,讓她無比開心。

  她走後,粟米熟練地取出了銀針,一點一點檢查著飯菜碗碟,每一處細節都不放過。

  杜筠婉猜到了這飯菜不會有問題,可也任由粟米支走小姑娘,再仔細探查一番。

  畢竟小心駛得萬年船。

  一次算錯,滿盤皆輸。

  「奇怪!這丫頭到底是個什麼情況?」粟米沒查出半點問題,這反而讓她更加懷疑了。


  杜筠婉早等不及挖上一大勺米飯塞入口中,啊!真香!

  一邊吃,還一邊催促著粟米:「快坐下來吃吧!都快餓死了。」

  「這女孩會不會是個高手?」粟米又開始了她的遐想,「往往最高端的細作,就是以這樣憨傻的表象糊弄人的。」

  「有可能!」杜筠婉笑道。

  又怕這丫頭入戲太深,別再傷到那孩子,於是認真地說:「但目前看,她不是。」

  「你何時這麼感情用事了?」粟米沒來由地吼一嗓子,有些醋意,但更多的是擔心。

  「直覺而已……」杜筠婉揉揉差點兒撕裂的耳洞,吞咽下嘴裡的飯米,望著粟米氣鼓鼓的小臉,兀自笑得開懷。

  「就如同當年我撿到了你。直覺你會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姐妹啊!」

  直覺真的挺邪乎!

  這一晚,杜筠婉吃得好飽,也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一早,杜筠婉起床推開窗,小女孩就在院子裡一下一下打掃著落葉。

  那身影與七年前的自己相重疊,仿佛耳邊還能聽見裡間屋子,母親傳來的一聲又一聲咳嗽。

  世人都說,母親沈氏是「月子病」落下的病根,可外人不曾知曉的,還有沈氏日日以淚洗面,夜夜久坐無眠……

  日夜陪伴著母親的杜筠婉都看在眼裡。

  隨著年齡增長,似乎也懂了母親除了外界傳聞的「月子病」,更傷身的應該是叫做「相思」的東西。

  提及「相思」,早慧的筠婉對母親的情感糾葛已隱約有所猜忌。母親病入膏肓,彌留之際口中常念:

  「莫吃、莫吃、莫……吃……」

  ……

  莫吃什麼呢?

  直到母親去世後的第二年,杜筠婉重病轉好,這才有精力去收拾母親的遺物。在一個箱籠的最底部發現一塊絹帕,正面繡著戲水鴛鴦,角落裡還有兩個字「陌辭」。

  陌辭?莫吃……

  這樣的聯想,讓杜筠婉震驚到無以言表。

  當今聖上,姓蕭,名贏。

  字,陌辭。

  「二小姐?二小姐……二小姐!」小姑娘看到杜筠婉站在窗前發呆,不明所以地上前詢問看看是否有什麼吩咐。

  「怎麼了?」杜筠婉回神。

  小姑娘顯得有些不知所措,正不知該怎麼解釋,粟米提著洗漱的熱水,進來打了圓場:「秋荷,你先忙去吧!這裡有我呢!」

  「是。」

  原來那丫頭叫秋荷。

  「這麼快就跟她交好啦?」杜筠婉打趣道,任由粟米拉著她來洗漱。

  「她叫秋荷?」杜筠婉喋喋不休,「秋荷這名字不好!嘖嘖嘖,夏天的荷花最美,秋天都要枯萎了,實在不好!我得問問她,給她換一個有朝氣的!」

  粟米瞥她一眼:「婉姐兒怎麼不問問我,當初給我起名叫粟米,我可樂意?」

  「你……不樂意?」杜筠婉眨了眨眼。

  粟米長吸一口氣。

  「我的婉姐兒啊!您見哪個姑娘家名字叫大米小米的,若是真叫大米小米的,我也就認了,好歹是細米,咱也值點錢不是!可粟米是個啥?」

  「粟米抗餓啊……」杜筠婉又眨了眨眼。

  見粟米不肯再吭聲,她又一臉認真道:「我那時候也才九歲吧!咱別院裡能吃上粟米就不錯了。那些年,一碗粟米對咱來說多重要啊!」

  見粟米還是不說話,杜筠婉笑著用胳膊肘懟了了懟粟米:「你看,粟米對我來說,多重要啊!」

  粟米被杜筠婉一語雙關的打趣給逗樂了,「噗嗤」一聲笑到破功,又氣又惱道:「婉姐兒,您可自重些吧!小心將來嫁不出去!哼!」

  說說笑笑、打打鬧鬧著,就聽門外秋荷的聲音呼喚道:「二小姐,粟米姐姐,嬤嬤們抬著兩口大箱子進院子了,您要不看看如何處置。」

  兩口大箱子?

  杜筠婉和粟米麵面相覷,起身來到院子。只見昨日的四個婆子,兩兩抬著一口大箱籠,最前面走著的,是高昂著頭、雙手揣在袖籠中的邱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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