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航醫院的精神病房裡,汪詩詩坐在病床上,靜靜地,微笑著看自己的母親載歌載舞。
那個命運多舛,憔悴的中年婦女,此刻仿佛回到了少女嬌羞柔弱的時光。
一曲終了,汪詩詩站起來使勁鼓掌。
詩詩的母親臉色微微泛紅,她精神煥發,興奮地對汪詩詩說,
「詩詩啊,媽媽很久沒有這麼開心過啦。」她輕輕撫摸著女兒的頭髮,眼中閃爍著淚光,「謝謝你,我的寶貝。」
汪詩詩感到心中一陣溫暖,她握住媽媽的手,微笑著說:「媽媽,您開心就好。
以後我會經常來看您,看您唱歌跳舞。我的媽媽是天津的大明星呢!
您可是全天津最美的風景,沒有之一。」
病房的窗戶外面,隔著厚厚的玻璃,汪道涵注視著病房裡的母女倆,他的眼眶有些潮濕。
他一向冷漠無情,今天竟然鬼使神差地跟著汪詩詩來到京航醫院,來看望那個被自己利用和無情傷害的可憐女人。
他似乎已經預感到,這一次也許是最後一次見汪詩詩母女了。
然而,就在這時,病房的門突然被推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兩個護士走了進來。他目光冷漠地看著汪詩詩,開口說道:「病人需要休息,請你離開。」
汪詩詩愣住了,她看著醫生,試圖解釋:「能讓我再多陪媽媽一會嗎?
我只是想讓媽媽開心……」
醫生打斷了她的話:「我知道你的好意,但這是規定,請不要影響病人的治療。」說完,他示意其中一個護士將汪詩詩帶出病房。
接著另一個護士開始為汪詩詩的母親,這個可憐的女人注射鎮定劑。
眼看著母親無力地倒在病床上昏睡過去,汪詩詩無奈地走出病房,心情沉重。她不明白為什麼醫生要如此不近人情……
她無奈地走出病房,精疲力盡地靠在醫院走廊的牆上。
「詩詩。」
不知道什麼時候,汪道涵站在汪詩詩的面前輕聲細語地呼喚她。
汪詩詩站好,凝視著自己的父親,汪道涵似乎也老了,他兩鬢斑白,額頭上多了幾道皺紋。
「感謝主!爸爸我就知道你會來看媽媽最後一面的,我一直在為你祈禱。」
汪詩詩有些欣慰地對汪道涵說。
「為什麼是最後一面?」
汪道涵有些吃驚地問汪詩詩。
僅僅幾秒鐘過去,汪詩詩的小臉上已經沾滿淚水。
「醫生說,我娘親已經油盡燈枯了,剛才是她生命中最後的迴光返照。」
汪詩詩哽咽著說。
「什麼?」汪道涵的手捂住心臟大驚失色,他仿佛被一把利劍刺中心臟,汪道涵的心疼得厲害。
汪詩詩第一次見汪道涵如此心碎的樣子,她有些感動地對汪道涵說,
「爸爸,你的心裡曾經住著魔鬼,感謝主,驅走了你心中的惡魔。
爸爸,以後天津市就你一個人了,我勸你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
不要去做什麼天津市長,到時候,與其說你是天津市市長,不如說你是一個賣國賊。
詩詩不想有一個賣國賊的父親,言盡於此,爸爸你好自為之,我會為你祈禱的,感謝主。」
汪道涵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汪詩詩離去的背影,衝上去抓住她的手臂,真誠地對她說,
「詩詩,等等,我想說,你走路的樣子真好看。」
汪詩詩轉過身,看著汪道涵,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爸爸,其實我一直可以走路的,我只是雙腿發育的不好,並不是殘疾人,只是我不能接受我是個侏儒,所以我寧願當一個殘疾人坐在輪椅上生活了十八年。
我的自卑源於缺愛,因為缺愛我沒有自信面對生活給予我的苦難,直到我遇到了吳老師,我才成為了我自己,可悲的是,最終我能站起來,還是靠著這雙藏著陰謀與算計的乳膠鞋套。
爸爸,我已經原諒你對我和我娘,還有我外公所做的一切,感謝主。
我真的要走了。」
汪詩詩輕輕地甩開汪道涵的手,轉過身去。
「詩詩,你帶上這個。」
汪道涵慌忙從懷中掏出兩根金條塞進汪詩詩的大衣口袋裡。
汪詩詩沒有拒絕,她深知這可能是父親唯一能為她做的事了。她接過金條,感受著它的重量,然後輕輕地對父親說了聲謝謝。
隨後,汪詩詩轉身離開,她的步伐堅定而沉穩。
汪道涵望著汪詩遠去的背影,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他的心突然之間空落落的,他回到病房的窗前去看望詩詩奄奄一息的母親,卻發現汪老太也站在窗戶邊上抹眼淚。
「阿蓮,你在這裡做什麼?」
汪道涵詫異地問汪老太。
汪老太哽咽著對汪道涵說,
「我在這裡照顧一個被你傷害的可憐女人,我在為你贖罪。你雖然冷酷無情。卻還是我兒子的爹,我要為我兒子積德。」
汪道涵感激涕零地對汪老太說,
「阿蓮,謝謝你,當初我拋棄你和進堯,只留給你們了汪家祖傳的藥方,一分錢都沒留給你們。
這些年苦了你們。你有心照顧詩詩的母親,我感激不盡。」
汪老太看著昏唾中的可憐女人,她嘆了口氣對汪道涵說,
「我和她一樣都是苦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她過不了今晚了,我們就在這裡看著她送她走一程吧!」
汪詩詩走後的兩個小時,她的母親,這個半生瘋顛的可憐女人,在汪道涵和汪老太的陪伴下。在京航醫院精神病房的病床上。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汪詩詩在天津,真的無牽無掛了。
黑市上,汪詩詩用一根金條換了一把左輪手槍藏在乳膠鞋底的夾層中。
隨後買了去四方鎮的火車票,登上火車的那一刻,汪詩詩徹底開啟了她生命中最精彩的篇章。
也許到了四方鎮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汪詩詩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找到她要找的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做成她想做的事。
但是她是虔誠的基督徒,她相信天父阿爸的指引。
而汪道涵,他安葬了自己的前妻之後,則默默地離開了天津,他放棄了燈紅酒綠,驕奢淫逸的生活,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中。
他帶著滿心的愧疚和悔恨,去到了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開始了人生中的自我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