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又行了兩個時辰,行程已逾大半,應龍只覺得疲頓至極,大傷初愈,真氣漸竭,難以為繼。時至日暮將沉,斐危因旅途冗長,加之閒悶,不覺間已打起了瞌睡。應龍見狀,遂收斂周身真氣,輕輕搖晃斐危讓他清醒清醒。斐危方睜朦朧睡眼,見孤舟仍漂於無垠碧海之上,欲再側臥而眠。應龍不僅咂咂嘴,滿臉壞笑,用力一捏斐危臀部,痛覺驟至,斐危猛然驚起,,痛楚之餘,神志為之一振,眼眸中恢復了清明之色。
「你何不繼續掌舵馭舟,捏我屁股作甚?」其臀股之處微微腫脹,被捏處尚有餘痛未消。
「唉,我非那法力無邊的燭龍老祖,亦有疲憊不堪、真氣將盡之時。臨行之際,你我曾有約法三章,言猶在耳,你卻安逸酣眠,全然忘乎所以。速速接替我馭舟,前路漫漫,當真要累死我嗎?」應龍輕嘆一聲,言語中帶著幾分無奈與責備。
斐危心中雖萬般不願,然為應龍威勢所迫,不得不勉強起身。可他又沒有應龍那般將真氣運用自如的本事。但仍抱一試之心,將真氣緩緩注入船身。豈料真氣甫一入船身,竟失控激盪不已,舢板隨之搖晃不止。斐危左思右想,無奈之下,只能化出肥遺獸身,兩條短尾探入水中,左右擺動之間,帶動舢板便緩緩向前駛去。雖速度不比飛舟之迅疾,但在浩瀚碧波之中,亦能穩健前行,遠勝尋常舟楫。
應龍悠然橫臥舢板之上,任海風拂面,微鹹的海水與海藻之香交織,沁人心脾。舉目遠眺,蒼穹似一張深邃無垠之黑色錦緞,繁星點點,宛如璀璨鑽石鑲嵌其中。星光閃爍,密而不紊,彼此獨立而又相互輝映,宛若無數遙遠世界在靜謐中細語低吟,各自述說著千古流傳之秘辛。銀河橫跨天際,宛若一條流淌著銀輝的綢帶,在幽暗的夜空中輕輕搖曳,其光華璀璨奪目,似可觸及,令人心隨其動,此間景致,美輪美奐,恰似一幅精心繪製的絕妙畫卷,令人陶醉其中,不知歸路。
偶有一星,疾馳過夜空之幃,劃出一道璀璨且稍縱即逝之光痕。皓月當空,皎潔無瑕,其光柔潤如水,灑落海面,泛起粼粼銀波,波光粼粼,猶如萬頃碎銀鋪陳。月光與星光交織纏綿,彼此輝映,共同織就一幅既神秘又夢幻的夜空畫卷。其間,微風徐來,輕輕搖曳著海面,帶動著層層漣漪,仿佛與天海共鳴,更添幾分靜謐與深遠。
「待到明日曙光初現,便是我等踏足大荒之時。」
應龍欣喜地自言自語,靜臥其間,任時光悠悠而去,獨享此間難得的清幽與雅致。此刻,四周寂靜無聲,唯余其斐危細微的呼吸聲,與遠處傳來的海浪之聲交織成曲。他凝望天際,仿佛能感受到時間的流轉,於無聲處聽驚雷,於靜謐中悟大道。這份寧靜與美好,宛若清泉潺潺,潤澤心田,滌盪盡塵世的浮華與喧囂,使他心境澄明,神思飄逸。
不知不覺中,倦意悄然襲上心頭,應龍應龍緩緩合上眼帘,便沉沉睡去。
睡夢中忽聞鳥雀鳴叫聲,嘰嘰喳喳,不絕於耳,那份鳥鳴聲如此真切,使得應龍猛然間從沉睡中驚醒。
只見晨曦微露,天際漸漸暈染開一抹溫柔的藍紫,宛如織女輕拋錦繡,為蒼穹披上了一襲華美的霓裳。四野則被薄霧輕紗所繞,朦朧間,萬物皆顯仙姿。此時此刻,舢板已悠然停泊於金色沙灘之上。應龍心懷激盪,喜不自勝,難以名狀。周遭鳥鳴此起彼伏,它們或高亢激昂,或低回婉轉,益發清越悅耳,宛若天籟降凡,與心間喜悅共鳴,悠揚不絕。
舉目四望,碧波蕩漾,晨光在水面跳躍,金光點點,猶如萬顆金珠散落人間。應龍輕步邁出舢板,足踏細軟沙灘,感受微風拂面,夾帶著海水的咸香與花草的清新,心曠神怡,恍若步入另一番洞天福地。
回頭看再看斐危,只見他已經幻回人身,此刻正蜷縮在船尾,睡得正酣,其唇微啟,吧唧有聲,夢中囈語,含糊而斷續,間或聞「大長老」三字,繼之以「我再也不…都是應龍那廝…」等語,言辭間透露出幾分無奈與嗔怪。應龍愕然咋舌,心中暗笑,此子夢中猶自不忘將自己牽扯其中,莫不是自己的前世冤家,令人啼笑皆非。
應龍輕輕搖頭,即展狡黠之容,一抹壞笑躍然面上,悄然間俯身靠近斐危耳畔,以僅二人可聞之音,輕聲細語道:「應龍此番,又是如何戲弄於你?」斐危猶在夢鄉深處,含糊不清地嘟囔著:「嗯……便是他誘我潛入膳房偷吃的……都怪他……」應龍聞言,不禁捂嘴竊笑,忽而故作威嚴,大吼一聲:「一派胡言!」
斐危恍若遭逢雷擊,猛然間自夢中驚醒,身軀一震,如同被無形之力猛然提起,雙眸圓睜,宛如銅鈴,環視周遭,神色中滿是惶恐。應龍見狀,嘴角玩味笑意更甚,他故作深沉之態,眉頭微蹙,語調悠長地問道:「你為何如此驚慌失態,莫非心中有鬼?」言罷,目光緊盯著斐危,似要直透他心底,將他心中所想一一洞悉。
初時驚愕之餘,斐危馬上回過神來,轉而向應龍投去略帶微嗔的目光,輕嘆道:「我晝夜兼程,划槳破浪,身心早已疲憊不堪,此番得此片刻寧靜以休憩,實屬難能可貴,你卻來此驚擾。」其面容之上,委屈之色更顯。
應龍旋即放聲大笑,笑聲爽朗,迴蕩於海天之間,他抬手輕拍斐危之肩,以示安撫,繼而言道:「罷了罷了,且勿再提此等瑣事,眼下當務之急,乃是速速探明,我等是否已至內陸?」
斐危環顧四野,但見晨霧已盡數斂跡,海天一碧,無垠相接。細膩如綢的沙灘繞岸鋪展,浪花輕拍其上,聲聲入耳,一派寧靜祥和之景。陸上則綠蔭蔥蘢,樹木參天,枝葉扶疏間,光影斑駁,陸離光怪,宛如仙境。鳥鳴聲聲,清脆悅耳,於枝頭歡歌,似頌晨光之美。更有彩蝶翩翩,蜜蜂嗡嗡,穿梭於繁花似錦之間,採擷晨露,吮吸花蜜,一派生機勃勃之景。
見此景,斐危當即向應龍點頭示意。
二人將舢板拖曳至沙灘上固定住,隨後將斐危攜帶的包裹收拾好,小心翼翼地踏上岸去,腳下的沙灘細軟如棉,每一步都留下了深淺不一的足跡。他們沿著蜿蜒的海岸線徐行,有怪石嶙峋,羅列於畔,經年累月,海浪雕琢,盡顯滄桑之態。走過一段路程後,仍未見人煙蹤跡,二人遂逡巡入林。有林間清泉自山間涓涓而出,匯為碧潭,波光粼粼,應龍與斐危雙手捧起潭水啜飲,清甜甘冽,所有的疲憊與不安似乎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更有野花野草,不知名而自芳,於石隙沙礫間倔強而生,絢爛綻放,彰顯生命之頑強與絢爛。
繼而深入,林愈密,光愈幽,偶有獸鳴遠揚,穿林而來,更添幾分神秘。
再行數百步之遙,忽而眼前景致大開,豁然開朗,現一空曠之野。其間錯落三兩小屋,泥牆斑駁,木門簡樸,茅草覆頂,隨風輕揚,透出一股質樸與寧靜之息。
周匝以木質籬笆環繞,細密而堅韌,圍成一方靜謐小院。籬上藤蔓纏繞,綠意盎然,間或點綴野花數朵,或紫或黃,點綴其間,隨風搖曳,生機勃勃。院中果蔬成行,瓜蔓低垂,蔬菜蔥鬱,露珠點綴其上,晶瑩剔透,屋主勤勞細心呵護之狀,可見一斑。
更有一汪小池,碧波蕩漾,清澈見底,其中魚兒戲水,悠然穿梭於水草之間,為這靜謐的景致增添了幾分靈動與生氣。
此時,但見屋頂煙囪之中,渺渺炊煙裊裊升起,與林間薄霧交織纏綿,緩緩升騰,最終消散於天際。此景此情,儼然一派人間煙火之景,昭示著此屋確有人家居住。
應龍上前叩響門扉,不多時,一鶴髮老叟從屋內探出頭來,狐疑觀望片刻後,問道:「何人在此?」
應龍連忙躬身行禮,語氣溫和而恭謙道:「老人家,我們是附近島嶼的島民,因內陸有急務纏身,不得不乘渡船而來。於此地徘徊已久,卻見四野空曠,只尋得您一戶人家,故斗膽打擾,望老丈能賜教於我,解我心中諸多疑惑。」
老叟倚於木門之側,透疏籬而窺二人。但見其一乃俊朗公子,劍眉星目,錦衣華服,其側伴緊隨一少年,肩扛手提,包裹累累,形貌恭謹,顯為侍童之屬。蒼茫海域,島嶼稀疏,且皆荒無人煙,數百里內,何曾有居人之地?老叟心中暗自揣測,料此二子,必是哪家豪門貴胄,乘興出海,欲游賞海天一色,又不欲泄露行蹤,故至此偏遠之所。
細觀二人舉止,溫文爾雅,言談間無有奸邪之氣。老叟心中暗定,遂啟門扉相迎,含笑相迎,請二人步入茅屋之內。
入屋之後,老叟更是殷勤備至,忙前忙後,備茶設座,言談間,更顯古道熱腸,令應龍與斐危心生敬意,又覺如此厚待受之有愧。
一室之內,三人圍坐。應龍感謝老叟的盛情款待,乃拱手問道:「敢問老丈,此地的名稱,現今屬哪族的疆域?望老丈不吝賜告,此地風土人情,及所詢之事,或能對我等有所助。」
老叟莞爾,輕撫長髯,語調溫和:「此島非官府圖籍所載,無名亦無姓,唯因常年有大白鷺棲息繁衍於此,故鄉民皆喚此島為白鷺島。要論其歸屬,則鄰近內陸,金族之疆界綿延至此,往來此島的也皆是金族百姓,想來此島歸金族所轄無疑。」
二人聞此地乃孤島而非內陸,不禁面面相覷。應龍目露鄙夷,斜睨斐危,斐危則一臉無辜,眼神中滿是不解與困惑,似欲辯而無言,場面一時陷入了微妙的尷尬之中。老叟安然坐於一旁,慈眉善目,笑而不語,似已洞悉二人微妙情狀。
應龍忽以解手為由,藉機脫身而出,留斐危在屋內與老叟攀談。他踱步至屋後,忽化身為龍體,鱗甲熠熠,騰雲駕霧,倏忽間直上九霄。應龍於雲端盤旋,掃視四方,俯瞰之下,但見孤島蒼茫,四周碧波蕩漾,萬頃海疆浩瀚無垠,內陸之景遙不可及,唯見海天相接,茫茫一片。
應龍騰空而落,瞬息間復歸人形,步入屋內,立刻瞪了斐危一眼。斐危心下一凜,勉強擠出一絲訕笑,憶及昨夜見應龍沉睡如嬰,遂心生怠惰取巧之念,划動舢板未及百里便任其隨波逐流,心中自是惴惴不安,生怕應龍責難。故而此刻避其鋒芒,目光游離,轉而向老叟問詢起島上的風土人情,欲藉此岔開話題,緩解尷尬氛圍。老叟見狀,亦是心領神會。
「老人家,我看這白鷺島生機勃勃,實為寧靜祥和之淨土。何以唯見您一人於此獨享清幽?莫非此間另有隱情。」
老叟聞言,長嘆一聲,手中輕捻著茶盅,眼中閃過一絲滄桑,乃娓娓道來:「老夫昔本是金族文官世家,厭倦朝堂紛爭,爾虞我詐,遂於壯年時舉家遷往此島。往昔此島,亦有人家數戶,然島居日子清苦,唯捕魚種植果蔬以自給,倒也樂在其中。昔時,偶有陸客至,與島民易物,並講述內陸之城繁華盛景,各種新奇事物,繪聲繪色,把年輕人的魂兒都給勾走了,他們紛紛開始嚮往內陸生活。經年累月,老一輩逐漸凋零,而少年子侄輩,多為繁華所誘,相繼遷於內陸,遂致此島寂寥,人煙稀少矣。」
「老朽妻室早逝,膝下原有二子,皆孝悌忠順,不慕內陸繁華之景。然數年前,水族與木族紛爭驟起,烽火連天。鎮守木族重鎮平蕪城之將軍,忽生異志,倒戈相向,致使堅城不日而陷。平蕪者,木族之要衝重鎮,界乎水族與金族疆域之間,一旦失守,則北方千里,門戶洞開,無險可據。木族聞訊,士氣大挫,紛紛敗退,水族則乘勝追擊,勢如破竹,直逼金族疆界。彼時,戰雲密布,天地為之色變,生靈塗炭,哀鴻遍野。金族亦知形勢危急,急調兵馬,誓守疆土,兩族之間,一場血戰,在所難免。」
「老朽那二子,友朋眾多,皆披甲執戈,赴戰沙場。然戰事慘烈,十去九不還,乃至遺骸難覓,家族之痛,何其深矣!次子初誓為摯友復仇,毅然投身金族軍旅,守疆衛土,初時尚有家書頻傳,慰藉老懷,未幾則音信全無,如石沉大海。我那長子聞訊,憂心如焚,便要親尋弟蹤,遂亦離家遠行,一去不返,生死未卜,料想二子皆凶多吉少。」
「憶往昔歲月靜好,漁舟唱晚,歸帆點點;果蔬盈園,綠意盎然。雖無金玉滿堂之富貴,卻有鄰里相恤之溫情,人間煙火,暖意融融。而今環顧四周,唯見滿目瘡痍,荒涼蕭瑟;海風淒淒,似訴離殤;浪濤拍岸,如泣如訴。老朽孑然一身,守著這方孤島,孤寂無依,唯待歲月盡頭,終歸於塵土。」
老叟言畢,衣襟已濕,淚痕斑駁,盡顯心中無限蒼涼與哀愁。應龍聞之,心緒亦隨之沉重,面有戚容,似山嶽之壓,難以釋懷。至於斐危,淚珠盈睫,閃爍欲落,若非強忍於眾人之前,恐早已淚如泉湧,滂沱而下。
三人相對,靜默無言,唯余秋風拂葉之聲,與心間哀愁共鳴。斐危終是未能忍住,悄然轉身背人,淚如斷線之珠,簌簌而下,泣聲哽咽,難以自持。此情此景,令人觀之無不動容,嘆世間離合悲歡,皆由緣定,非人力所能及也。
雖不合時宜,但二人身負要務,不能久留,只得起身告別。斐危整理衣襟,指間猶帶淚痕之潤,遂將行囊中的果脯干肉,取其大半,悄然置於老叟案幾之側,以表微末之情。二人再拜老叟,言辭間滿溢感激之情,謝其盛款待與耐心答疑之恩。
老叟立於門扉前,目送二人漸行漸遠,斐危頻頻回望,對應龍輕聲說到:「倘若此行能圓滿達成使命,待他日若得閒暇,你我二人可否再踏足這方島嶼,重訪故人?」
應龍點點頭,微微一笑,輕輕拍了拍斐危的肩頭,說道:「世事如棋局局新,往往難遂人願。雖世事難料,然心若相系,何懼萬水千山,他日定有重逢之時。願祈天下安寧,無有刀兵之禍,四海之內皆兄弟,共享太平之福。更願世間處處有愛,溫暖如春,常存溫情脈脈,以慰世間諸般離愁別緒。再無此等之悲。」
斐危此刻心中雖仍有千般愁緒,卻也多了幾分堅定與釋然。
二人再次踏上行程,應龍繼續施展神通,以真氣馭使舢板,破浪向前,一路向南疾馳。沿途靜默,唯餘風聲與浪濤相和,二人雖未言語,然心照不宣。仿佛世間萬物皆已忘卻,唯有前行之路,清晰而堅定。
應龍馭舟之術,愈發爐火純青,真氣與波濤共鳴,舢板在浪花間穿梭自如,時而輕盈躍上浪峰之巔,時而悄然潛入波谷深處,宛如游龍戲水,盡顯超凡脫俗之姿。
夕陽緩緩沉入海平線,不久後再次入夜。海面被一層淡淡的月光輕紗覆蓋,波光粼粼,宛如無數星辰落入凡間。遠處,一座繁華的濱海城鎮的輪廓在朦朧中漸漸顯現,仿佛是一顆璀璨的明珠,靜靜地鑲嵌在浩瀚的海岸線上,散發著誘人的光芒。
應龍與斐危,皆心喜難掩,然恐招搖過市,引致無謂矚目。故而應龍將舢板的速度放緩,使之徐行,看上去就似隨波而動,悠然向岸畔輕漾而去,舟行水間,悄無聲息,只留下一圈圈細膩的漣漪,在月光下緩緩蕩漾開去。
不遠之處,巨艦列陣,揚帆待發,其勢磅礴,蔚為壯觀。甲板寬袤無垠,猶似浮陸橫臥波心;桅杆挺立,直插雲霄,若巨筆繪蒼穹之藍。彼等巨舟,皆蓄志遠行,欲探海外之奇,覓異域之珍。船工群集,各司其職,忙而不亂,井然有序。號子聲起,時而高亢激昂,時而低沉婉轉,與海風之呼嘯、浪濤之澎湃交織成曲,奏響遠航之序章。其聲既含壯士一去不復返之決絕,又蘊歸期遙遙盼佳音之柔情,令人聞之動容。
彼之岸畔,數艘金族之巨艦,赫赫然巡弋其間,船體巍峨,圖騰斑斕,標誌鮮明,宛若蛟龍游弋於碧波之上,盡顯其軍伍之雄渾與榮光。甲板上,將士挺立如青松翠柏,身姿矯健,誓守此水域之寧靜與和煦,無使外侮得逞。忽而,一陣嘹亮號角,穿雲裂石,響徹天際,其聲悲壯而激昂。眾將士聞之,無不精神抖擻,鬥志昂揚,誓以血肉之軀,捍衛疆土。且看那巨艦之旁,浪花飛濺,猶如銀龍起舞,與艦上旌旗獵獵相映成趣,更添幾分壯闊與豪邁。金族軍隊之威儀,於此可見一斑。
其間穿梭,尚見舢板輕盈,或孤帆遠影,或雙舟並濟,滿載漁家一日之豐饒,歡歌笑語,破浪而歸。漁網之中,魚躍鱗光,銀輝閃爍,生動鮮活,映照漁人容顏,滿溢滿足與歡愉之色。彼輩或高聲談笑,或摯誠問候,其質樸無華之笑容,爽朗明快之笑聲,清澈如碧波,人心相印,情誼融融無分爾我。更有漁家孩童,嬉戲於舢板之畔,或追逐浪花,或逗弄魚兒,歡聲笑語,洋溢其間,增添無限生機與樂趣。
須臾之間,二人所乘之舢板已抵岸畔。抬眼望去,一堵巍峨城牆赫然在目,城牆磚石斑駁,苔痕點點,其上鐫刻「新津城」三大字,筆走龍蛇,氣勢磅礴。
應龍展足輕躍,翩然落於碼頭之上。足下乃堅實木板鋪設而成的小徑,踏之頓覺堅實而溫煦,與舟中冰冷甲板、搖曳不定之態,判若雲泥,恍若隔世。
應龍環顧四周,但見岸柳依依,房屋錯落,景致如畫,不由心生歡喜,步履亦隨之輕盈起來。
斐危整束行囊,疾步尾隨應龍之後。兩日海上漂泊,風餐露宿,二人僅以果脯乾糧充飢,應龍身為蛟龍,食量甚微,些許即可果腹;而斐危則不然,腹內早已是飢腸轆轆,且對那單調之食早已厭倦,更覺索然無味。遠處炊煙裊裊升起,與風送來飯菜之香,悄然潛入鼻端,其腹內饞蟲聞香而動,蠢蠢欲動,仿佛欲破腹而出。斐危不禁加快步伐,心緒隨之飛揚,腦海中已是一片繁華景象,幻想著城內酒樓食肆中琳琅滿目的佳肴美味。
應龍與斐危,一者在前悠然引領,一者緊隨其後,步入這繁華的城中,步履輕盈,面含春色,笑意自眸底溢出。在這一刻,所有的疲憊與艱辛都煙消雲散,只餘下無限憧憬與期待。
首入眼帘者,乃錯落有致的燈火之景,明暗相間,交織成一片璀璨的星海,竟使城鎮恍若白晝之景。街陌縱橫,燈籠高懸,橘黃之光溫柔灑落在青石板路上,映照著行人的歡聲笑語,交織其間,為這古韻之城添上幾分溫馨與盎然生機。店鋪鱗次櫛比,燈火輝煌。各式招牌於夜風中輕輕搖曳,宛如佳人輕舞,招徠過往之舟楫與行旅,皆駐足流連,欲一探究竟。燈火闌珊處,似有奇珍異寶隱現,引人遐想連篇,或古樸雅致,或玲瓏剔透,皆令人目不暇接,心馳神往。
漸行漸近城之心,忽聞絲竹之音悠揚而起,隨風輕舞,自城中酒樓、茶館或戲台之畔裊裊傳來。其旋律纏綿悱惻,如泣如歌,宛轉悠揚,似在訴說著一段段古老而又動人的往事故事。此間樂音,又兼雜市井喧囂,商販之聲此起彼伏,吆喝叫賣,熱鬧非凡;食客笑語盈堂,歡聚一堂,談天說地,樂而忘返。更有遠處爆竹聲聲,時隱時現,增添了幾分節日的喜慶與熱烈。諸聲交織,編匯成一曲繁華夜生活的樂曲,熱鬧非凡。
舉目而望,只見城鎮的中心地帶,一座座宏偉的古建築巍峨矗立,於燈火闌珊處更顯莊嚴壯麗之姿。城牆高聳入雲,城門古樸厚重,皆氣勢磅礴。宮殿廟宇,飛檐翹角,雕樑畫棟,色彩斑斕,每一磚一瓦皆透露著工匠之匠心獨運與超凡智慧,令人嘆為觀止。其間,小橋流水,潺潺細語,穿石繞樹,與建築相映成趣,更添幾分柔美與雅致。曲徑通幽,引領著遊人步入一個又一個秘境,仿佛步入了一幅幅流動的山水畫卷之中,心曠神怡,忘卻塵囂。夜色漸濃,燈火輝煌,更將這古城裝扮得如詩如畫。
難怪白鷺島之民,多懷遷徙內陸城邑之心,蓋因此間繁華昌盛,讓應龍亦心動神馳,難以自禁。轉視斐危,其目瞪口呆,左右顧盼,唯恐遺落繁華之一絲一縷,乃至若問其姓甚名誰,恐亦需稍事思索,方能憶及。試想人生於世,能遇此景此情而不心動者幾何?斐危之反應,實乃人之常情,令人忍俊不禁,又感其純真可愛。
應龍仍駐足徘徊,意猶未盡,意欲再覽周遭之景,而斐危卻已按捺不住心中急切,拉住應龍衣襟,語帶焦灼說道:「我等是否還須繼續往前走嗎?腹中飢火熊熊,讓我幾欲倒斃,不如找家當地有名的飯店酒樓,一起大吃上一頓,以慰飢腸轆轆之苦?」言罷,他目光急切地穿梭於街巷之間,似欲即刻覓得那慰藉味蕾之所。
四周人聲鼎沸,市井之氣撲面而來,斐危更是心急如焚,生怕錯過那哪家名聞遐邇之食肆。
目之所及,不過數十步之遙,赫然矗立一華麗樓宇,其上雕樑畫棟,色彩斑斕,猶如彩雲織就;飛檐翹角,盡顯匠心獨運與富貴之氣。每一磚一瓦,皆鐫刻著不凡之韻,透露出奢華而不失雅致之風範。門楣之巔,高懸雙盞巨碩之紅燈籠,朱紅欲滴,於微風中輕輕搖曳,宛若佳人輕舞霓裳,灑下斑駁光影,陸離光怪,為這繁華街市更添幾分喜慶。
此店鋪之前,車馬往來,絡繹不絕,喧囂之聲此起彼伏。來者皆衣飾華彩,面帶春風,富貴之氣溢於言表。
應龍與斐危舉目共瞻,但見店鋪之上,懸一巨匾,上書「醉香樓」三字,黑底而朱字,墨色酣暢,筆力遒勁。其中「醉」字,似蘊千杯不醉之豪情,引人遐想美酒之甘醇;「香」字,則若含萬籟俱寂中一縷幽芳,誘人心馳神往美食之盛宴。由此觀之,醉香樓者,必為這新津城中一等一之高檔酒樓。
二人一拍即合,隨即移步,跨過醉香樓那雕花的門檻。
步入醉香樓內,但見店內陳設更為考究,奇珍異寶錯落有致,琳琅滿目,令人目不暇接。香氛裊裊,濃郁而不失清雅,細嗅之,乃是龍涎香、麝香等名貴天然香料,與四時之花香巧妙融合,使人心神俱醉。
賓客滿座,皆身著錦衣繡襖,舉止間盡顯尊貴之氣。他們或竊竊私語,或談笑風生。酒香與笑語交織,更有樂聲悠揚,絲竹管弦,為這繁華景象更添幾分雅致與韻味。
其間,有佳人麗姝,穿梭於華堂之上,各展風姿。皆施粉黛,掃蛾眉,濃妝淡抹總相宜,珠翠盈頭,珠光寶氣之中更添幾分靈動與嫵媚。她們或顧盼之間,秋波流轉,生姿百媚;或笑語盈盈,嫣然如花綻,令人心醉神迷。
她們與錦衣華服之貴客,或低眉頷首,竊竊私語,其聲清越如珠玉落盤,清脆悅耳,令人聞之忘憂;或開懷暢談,笑語連連,宛若曉春日光,和煦溫柔,遍灑周遭。更有甚者,舞袖翩翩,若仙子臨凡,輕盈曼妙,引人側目,為這繁華盛景更添一抹亮色,讓人沉醉其中,不願醒來。
應龍與斐危皆有些錯愕,醉香樓內景象異於常俗,不見堂食,取而代之的,是滿室美嬌娘,溫婉迎賓。男男女女,皆循階而上,步入樓上那幽深而雅致的房間。房門輕掩,各懸有一精緻木牌,上書雅號,「綺夢軒」、「凝脂廂」、「柔芳齋」等,諸名皆含溫婉之意,引人遐思無限。
而二人所訝愈甚者,乃人族女子之嬌媚橫生且豪放無拘。她們身裹輕紗,若雲霧繚繞,肌膚滑膩,若隱若現。於廣眾之前,毫無羞澀之態,任由陌路男兒執手攬腰,舉止間盡顯灑脫不羈,宛若春風拂柳,自在逍遙。觀其舉止,非但無畏人言,反似以之為樂,笑語盈盈,媚眼如絲,仿佛能勾人心魄,引得周遭目光紛紛側目,讚嘆之聲不絕於耳。
二人心旌搖曳,嘆為觀止,暗思人族女子之風情萬種,果非虛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