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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章 番外(83)孤身為王

2024-12-17 01:26:03 作者: 匂宮出夢
  第1346章 番外(83)孤身為王

  1848年3月的某一天

  「殿下……殿下……快醒醒吧……」

  朦朧當中仿佛來自於天外的聲響,以及身體微微的搖晃感,把芙寧娜從沉睡的夢鄉當中,漸漸地召喚了起來。

  她微微睜開了眼睛,但是碧藍色的雙瞳里卻是一片模糊,大腦因為宿醉之後的疼痛感,而顯得有些麻木,所以一時間喪失了信息的處理能力。

  片刻之後,她才終於漸漸地看清了周圍的一切。

  此刻的她,正穿著一身厚厚的宮裙,還佩戴著象徵統治者的綬帶,卻毫無形象地躺在沙發上,一個精心雕琢的仿佛如同藝術品的水晶酒杯,正歪歪扭扭地倒在旁邊的沙發上,它裡面殘留的酒液,把珍貴的地毯染出了一片猩紅。

  正在身邊搖晃自己身體喚醒自己的人,是從小在她身邊伺候照看她長大的女僕長莉娜女士。

  而她,此刻正用著責備的眼神,無奈地看著自己。

  「啊呀,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在接收到了一切信息之後,芙寧娜迷迷糊糊地問出了一個問題。

  「真虧您還能問出來呢,現在是下午四點了,您從午餐之後就喝醉躺在這裡……」年長的女僕無奈地嘆了口氣,「這太荒唐了,您這樣怎麼能盡好自己的責任呢?」

  又來了……

  身邊人的責備,讓芙寧娜原本就隱隱作痛的腦袋,現在更加疼了。

  我怎麼……突然就得到這份責任了呀?她禁不住捫心自問。

  1847年底,法蘭西皇帝之母,前皇后、現帕爾馬女大公路易莎溘然長逝,結束了她傳奇的一生,也結束了母子之間持續多年的恩怨糾纏。

  在她在世時,法蘭西就已經和奧地利私下裡達成了協議,讓波拿巴家族的皇室成員來繼承這個小小的帕爾馬公國,而這個協議,也在一系列國際交涉之後,得到了列強的承認。

  於是,等到她去世後,皇帝陛下按照之前對母親的承諾,把自己鍾愛的長女(名義上)芙寧娜公主,派去繼承了母親遺留下的公國。

  於是,前一刻還是法蘭西公主的芙寧娜,眨眼間就成了一國之君——雖然只是個小小的義大利邦國而已。

  雖然父親和祖母之間關係不和,但是芙寧娜倒是和祖母關係不錯,多年來也幾次三番從祖母那裡得到饋贈。

  所以,對於奶奶留下的這份珍貴「遺產」,她當然滿懷感激地接受了下來。

  她帶著一大群隨從和護衛,告別父母親、兄弟姐妹和整個龐大的法蘭西宮廷,乘坐火車來到了東南邊境,然後沿著祖父曾經遠征的腳步,越過了高聳的阿爾卑斯山口,來到了如詩如畫的北義大利平原,最終在帕爾馬停了下來。

  經歷了盛大的葬禮和公式化的悲痛之後,芙寧娜正式戴上了大公的冠冕,成為了這個小小邦國的統治者。

  沒有任何人質疑她的統治地位,也沒有哪個野心家會有興趣打攪她的邦國,她只需要在父皇的蔭庇下,安安靜靜地享受自己輕易得到的遺產就行了。

  這個公國雖然不大,但它有逶迤蜿蜒的河流,有美麗的葡萄園和芳草地,有祖母精心修繕保管的舒適宮殿,還有她留給自己的龐大藝術品珍藏,可以說,一個少女想要有的東西,她都已經輕易擁有了。


  完完全全地屬於她。

  在歷史書上,她會以「帕爾馬女大公芙寧娜一世」之名,擠在一個小小的角落裡。

  難道這還不夠嗎?

  在來之前,芙寧娜原以為這夠了,但是很快她就發現,這完全不夠!

  從輝煌璀璨、珠光寶氣的巴黎和楓丹白露宮廷,來到這個無人注意的小小邦國,這裡沒有那些熱鬧輝煌的場面,也沒有各種流行的時髦玩意兒,沒有世界博覽會,沒有已經建好和規劃中的各種宏偉建築……什麼都沒有。

  在短暫的興奮勁過去之後,她很快就對自己統治的邦國感到了厭倦。

  有時候她甚至覺得自己被父皇流放了。

  按理說來,奶奶去世前留下了汗牛充棟的圖書館,如果她願意的話可以遨遊書海讀個夠;她還可以把自己的精力都投入到治理這個小小國家裡面,祖母在死前也寫了不少遺稿,提醒她各種注意事項。

  然而,年輕的芙寧娜公主,卻根本不想在這些事上浪費時間。

  她要的是宏大,熱鬧,刺激的東西。

  而這些東西,渺小瑣碎的文書工作,是完全無法滿足她的。

  況且,在離開法國之前,父皇就已經給她配了一個秘書班子,並且讓她把首席秘書任命為了首相,全面接管了公國的政府,並且按照一個法國官員那樣來處理各種事務,根本用不著芙寧娜來操心。

  治理國家?

  交給首相他們去辦就好了。

  安撫民眾?

  交給首相他們去辦就好了。

  接待使節?

  交給首相他們去辦就好了。

  總之,初來乍到的芙寧娜公主,就以如此漫不經心的態度,履行了自己身為「統治者」的職責,完全可以稱得上「懈怠」了吧。

  不過,公主殿下的懈怠,目前倒是並沒有引起人們的反感。

  對民眾來說,他們的新大公如此年輕,只要沒有什麼特別嚴重的嗜好,貪玩一點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有誰能對一個才剛剛16歲的孩子要求什麼呢?

  而且她還長得如此漂亮可愛(這一點更重要),輕易就能讓人原諒。

  對於首相和一群公國官僚來說,大公管得越少自然越好,首相只需要接受來自法蘭西的命令,自然就可以把公國治理得井井有條,不需要公主殿下出手。

  芙寧娜拋開了這一切,過起了隨心所欲的生活,要麼在自己的宮殿裡,讓隨從們陪她玩著各種時髦的紙牌遊戲,要麼就流連在劇院裡,欣賞一幕幕戲劇。

  實在閒得無聊的時候,她就讓人打開酒窖,然後痛痛快快地喝個酩汀大醉——奶奶龐大的遺產里,還包括了一個精心打理的酒窖,裡面裝滿了帕爾馬最好的葡萄園每年最好的產品,數量多到足夠她在裡面游泳了。

  於是,在繼承王位三個月之後,芙寧娜又度過了自己宿醉的一天。

  這種「廢人」般的生活,如果上父皇母后知道的話,肯定少不了責罵,然而眼下她在千里之外的帕爾馬,自然也不是那麼怕父母親的嘮叨。

  不光不怕,她還有點想念。

  有時候在睡夢當中,她甚至還會夢回到自己仍舊生活在那個自己從小長大的宮廷里,和自己的親人、朋友以及「敵人」們相處的點點滴滴。


  宿醉的頭疼,以及心頭的惆悵,讓芙寧娜突然湧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衝動。

  「莉娜,我想回家!」她對女僕喊了出來。

  「家?」女僕挑了挑眉毛,「殿下,這裡就是您的家了。」

  「你知道我想說什麼!」芙寧娜不管不顧地瞪了她一眼,「我說的是爸爸媽媽!我想要回去看他們!我要回家!」

  「別任性了,殿下……」女僕無奈地嘆了口氣。「您才剛剛挑起重擔,就拋下國家跑回巴黎,皇后陛下會怎麼評價您呢?」

  「母后……」

  芙寧娜想了想,最後打了個寒戰。

  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從小在母親身邊長大的她,深知母后的脾氣。

  母后向來是個極度認真的人,一直都把身為皇族的「義務」看得很重,而且一直在以身作則,踐行著皇后應有的規範,在國內可謂是有口皆碑。

  如果自己就這樣拋棄國家跑回家,父皇可能出於溺愛還不會說什麼,但母后肯定會把自己痛罵一番,然後再把丟盡家族臉面的自己趕回來的。

  所以……所以當初為什麼就要興沖沖地答應這項條約呢?芙寧娜滿心悔意地想。

  「我……我還可以反悔嗎?」於是,她小心翼翼地問了身邊的女僕長,「比如,可以讓父皇再選另外一個孩子來當大公……」

  「殿下,我勸您還是不要再抱有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了……」女僕長用嚴肅的面孔,告誡著自己的主人,「您要以什麼理由來向兩位陛下提出要求呢?難道您要承認自己無能,然後希望弟弟或者妹妹來取代自己嗎?這種話哪怕您說得出口,皇后陛下也絕不會容忍的……」

  也是啊,被媽媽聽到了還是免不了被一頓毒打……然後還是會把自己扔回來。

  絕望,完全的絕望——這就是芙寧娜現在的感受。

  她已經發現了,擺在自己面前的是完全的死路,根本就找不出任何的逃脫辦法。

  難道自己的美好一生,就要困死在這個不知名的、小小的公國里,成為這座荒涼宮殿的囚徒了嗎?一想到這裡,芙寧娜頓時悲從中來,差點要哭出來了。

  看到公主殿下如此頹喪的樣子,一直板著臉的女僕,也禁不住嘆了口氣。

  「其實,您也不必如此傷感,殿下。」她放軟了語氣。「在離開巴黎之前,陛下曾經告訴我,如果想家的話,您可以回家看看。」

  「什麼?」芙寧娜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父皇!爸爸!爸爸果然還是愛著我的……」

  一想到自己能回家,芙寧娜幾乎差點喜極而泣。

  然而,迎面而來的又是一盆冷水。

  「不過,陛下另外還交代過,您剛剛踐祚,需要讓國民熟悉您,而且一上台就跑回家,難免會惹人物議,有損於您的名聲。所以,他說至少要一年之後,您才能夠提出申請回國探親。」

  「一年……」芙寧娜眼中的亮光,頓時就消失了。

  才三個月就這麼難熬,那麼一年的話,天知道會怎麼樣……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既然這是父皇的口諭,那麼她就只能遵從——從小父皇在她心中,就是威嚴而且不可違抗的存在。

  一想到自己不得不一個人呆在這個宮殿裡,握著這個燙手山芋不能鬆手,只能等著時間到了才能離開,她就感覺到一陣難受。


  而且,就算能回家「探親」,父皇和母后肯定也不會讓自己呆太久的,頂多一兩個月就會把自己趕回來了,那時候自己又得在這裡憋死……

  一想到這裡,芙寧娜心裡更是沉痛。

  她打量了一下桌上的酒瓶,發現它好像已經被喝乾了。

  「再給我拿點過來吧……」她下了命令。

  「殿下,您今天已經喝得夠多了,不能再繼續下去了。」然而女僕卻沒有遵守這個命令。

  「我就要喝!」芙寧娜脾氣頓時上來了。

  「您最近的所作所為,我一直都看在眼裡,非常心痛。」女僕正色看著芙寧娜,「如果您再這樣任性的話,那我也只能寫信給陛下報告了。殿下,您已經年紀這麼大了,不能再讓父親天天操心了……」

  女僕的規勸和威脅,讓芙寧娜的怒氣頓時消失了。

  她知道,自己的女僕長一邊照顧她,但也負有監控和規勸的職責,她說要給父皇告狀,那真不是開玩笑的。

  於是,她只能如同鬥敗的公雞一樣垂頭喪氣。

  看到她如此頹喪,反倒是女僕心疼她了。

  於是,她又改變了語氣。

  「其實,您回不了巴黎,但您可以把您在巴黎的朋友們請過來玩啊?想必,他們也會很有興趣來享受這一趟異國旅途吧?」

  「也對啊!」芙寧娜頓時就來了精神。

  原本的鬱悶也一掃而空。

  是啊,自己現在是「一國之君」了,想要宴請朋友還不是輕輕鬆鬆的事?想要觀劇就觀劇,想要划船就划船,父皇母后也管不了……

  她越想越是興奮,然後暗淡的眼睛又重新煥發起了神采,仿佛現在就忍不住要去寫信了。

  最先該邀請誰呢?

  這個問題她心裡自有答案。

  然而,就在這時候,外面伺候的女僕卻走了過來,傳達了首相大人求見的消息。

  雖然無心政務,但是芙寧娜也知道應該尊重自己的首席助手(兼背鍋俠),於是,芙寧娜很快就整理好了衣裝,召見了自己的首相。

  「您求見我有什麼事情嗎,首相閣下?」一見面,芙寧娜就擺出了貌似端莊的樣子,問自己的首相。

  「殿下,發生了一些非常惡劣的不幸事件。」首相先是向芙寧娜躬身行禮,然後用略帶緊張的語氣,向著芙寧娜公主報告。「剛才我們收到了電報報告,在巴黎發生了動亂——不過事態似乎在控制範圍內。」

  「什麼?」芙寧娜頓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除了巴黎之外,倫巴底和羅馬也發生了動亂,而且聲勢越來越大。」首相用儘量鎮定的語氣,繼續向芙寧娜報告,「這些地方,離我們近在咫尺,也許很快就會傳導到我們這裡……也許現在就有亂黨在向我們這裡湧來。」

  「亂黨!」芙寧娜從剛才的驚訝當中清醒了過來。

  宿醉後的迷迷糊糊,也被這個驚天消息給擊碎了。

  她原本端莊的表情,更是變得面目猙獰起來。

  她的公國,她的富貴生活,她的太平夢,居然要在烈火當中搖搖欲墜?

  這,怎麼可能?

  這,又怎麼允許?

  她咬著牙,氣急敗壞地一跺腳,然後拿起自己手中的權杖,狠狠地敲擊起了祖母給她遺留下來的精美的辦公桌。

  「讓公國全面戒嚴,不允許任何亂黨靠近!」接著,她用高亢的聲音,衝著自己的首相怒吼,「誰若造反,死刑!死刑!統統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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