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江平凡和汪槿妍在大街上一個叫做東悅大酒店的旅館裡登記休息。因為是後半夜了,前台和客房服務員都休息了,他們隨便要了一個房間,江平凡一進去躺倒便睡,汪槿妍先是坐在跟前守著他,後來,困得不行,也歪在江平凡的身上睡著了。
天大亮了,汪槿妍醒來,見江平凡還在熟睡。她到街上去買了兩籠小包子,兩袋老豆腐,打包了拿回旅館,江平凡也醒了。
「你爸你媽知道你和我住在旅館裡,肯定要罵我了!」
「那你就早點喊爸媽呀!」
「啊呀,這開頭很難的,你得先說給他們!」
兩人坐在床邊吃著包子和老豆腐,汪槿妍忍不住問:「看你輕鬆的樣子,我至現在還不知道昨天晚上在房頂上,咱們究竟是等什麼來著?」
江平凡奇怪道:「你不是看見了嗎,四點鐘的時候,有一輛車從街上開進對面的院子裡。」
「是呀,是有一輛車進去了。」
「這就對了,我們看見它了。」
「你就是看那個院子等那輛車嗎?」汪槿妍驚叫道,「你知道那是誰住的地方嗎?」
「當然知道,咱們孫局長住的地方!」
「是呀,你知道啊?那輛車是誰的?」
「當然是局長大人的了!」
「那咱們也沒有怎麼地呀。」
「我們看見它進去就行了。」
「哦,是這樣,你說深更半夜的,他出去做什麼了?」
「自投羅網去了!」
汪槿妍吃驚的嘴巴都張大了:「你說自投羅網?」
「是的,他自投羅網去了。」
「啊,我們監視的原來是孫局呀,這怎麼可能呢?」
「怎麼不可能呢,」江平凡道,「呵,昨晚郭頭他們收穫不小,他們一定也和你一樣吃驚。」
「你是說,郭隊他們……?」
「等會回到局裡,你就會看到好戲了。」
恰在這時,江平凡的手機響了起來。
江平凡拿起手機:「是郭隊打來的。」
手機那邊:「喂,是小江嗎,你們在哪?」
「我還在睡覺呢,郭隊,昨晚怎麼樣,大獲全勝吧?」
「哎,小江,全勝還不能說,我們沒能完成任務,我們把他給放了。」
「放了好啊,他是我們的局長,能不放嗎。」
「可是,他到現在也沒有到局裡來,他說好來自首的,可是到現在也不見影子,是不是又出什麼問題了?」
江平凡停了一下:「啊呀,不對勁!郭隊,趕快帶人到他住的地方,我們很快就到。」
2
江平凡和汪槿妍到了公安局後院。
這是一個小二層的院落,在公安局辦公樓後面大約二百米遠處。院子南面是個小車庫,正面是二層樓,樓上是公安局局長孫景昌的臥室兼辦公室。晚上,汪槿妍的江平凡在房頂上監視的就是這個院子。
江平凡他們到達的時候,這裡已經來了好多人。郭志興、李海、胡大慶都在,還有餘晶雅和幾個法醫,還有幾個警察。
江平凡上了二樓,房間門大開著,李海和胡大慶給他讓開一條路,那幾個法醫和警察看來都已經忙完了,郭志興在靠裡邊站著。
「死了嗎?」江平凡問。
郭志興道:「咋不是,應該想到!」
這房間是里外兩間,裡間是臥室。
外間是辦公室,一進門是一長溜暗黃色真皮沙發,中間是茶色玻璃茶几。靠近臥室那邊有一張很大的紅木桌子,桌子背後是一把木製太師椅。就在這把太師椅上,公安局局長孫景昌斜著身子坐著,頭耷拉著微微向前傾,腦袋上的血已經流幹了,呈現出黑紫色的淤瘢。
看來人已經死了多時了。死者的右手下垂著,就在這隻手的下方的地板上,掉著一隻手槍。
江平凡將手槍撿起來:「拍照了沒有?」
「都拍過了。」
江平凡將手槍的膛拉開,看了看,說:「這種手槍,滿膛是七顆子彈,現在是四顆。」
郭志興道:「子彈是從前額射進去的,從腦後出來。」
江平凡說:「子彈頭找到了沒有?」
「找到了,就在身後的牆根處。」郭志興說。
「結論是什麼?」
「畏罪自殺吧!」郭志興道,「這是一把77式手槍,編號是6373,我查過了,正是孫景昌局長本人登記領取的手槍。」
江平凡「哦」了一聲,「好像還缺少一件東西。」
「什麼東西?」
「這手槍還應該有槍套吧?」
「是呀,沒有見槍套,是不是他把槍套放什麼地方了?是不是要找找?」
「不用找了,只是問問。」
「我檢討,是我失職,我們應該在昨天晚上就控制他,可是我……」
江平凡道:「不必自責了,也是他咎由自取。」
「可惜我們線索又要斷了!」
「斷不了,真相已經大白了,把這把手槍拿回去,通知死者家屬吧,我們可以結案了。」
「你是說,可以結案了嗎?」郭志興有點疑惑地看著江平凡。
「是啊,我們可以在適當時間宣布我們的結論了。不過,郭頭,我要更正你一下,他不是自殺,是他殺!」
「你說什麼?他殺?這,怎麼可能?」
「這把槍,昨天還在另一個人的手裡,你還記得吧,高家岩的高慧巧正是被這把手槍打傷的。而且,昨天上午向我胸膛射出那顆子彈的也是這把手槍,可是那時,孫景昌正和你在他的辦公室里。」
「噢,對了,向你開槍的時候,還有高慧巧受傷的時候,他還在城裡,槍是另一個人拿著的。可是,你能確定就是這把槍嗎?」
「基本可以確定,那個開槍的人急於幹掉他,所以,找到這個槍套,就更清楚了。」
「可是,到哪去找呢?」
「會找到的。還有,你看看這兒,這是子彈進入的地方,在前額正中,手槍得放正才能達到這個位置。」
郭志興比劃了一下,也說:「是啊,挺拗手的。」
江平凡笑笑說:「向上級報告吧,畢竟是公安局局長!」
「我已經向市公安局作了匯報,省廳可能也知道了。這事,你不是說可以有結論了嗎?」 郭志興擔憂問道。
「是的,很清楚了,已經有結論了,咱們回去說。」
「好了,那就有交待了。」
「這裡交給余晶雅她們管吧,咱們回局裡,你還得跟我去查實一件事。」
3
回到局裡,郭志興問道:「什麼事?」
「昨夜的大火。」
「對,昨夜聽見救火的警車叫,與咱們有關嗎?」
「早應該有消息了。」
這時,蔣靜麗進來報告:「郭隊,又有事了。」
「什麼事?」
「盛翔公司老闆張文寧自殺了。」
「自殺了?」郭志興瞪大眼睛,「咱們不是正準備去調查他嗎?」
「是啊,那邊派出所打電話來。」
「這省心了。怎麼死的?」
「自焚,連他的車一起燒了。」
「哦,昨晚的火,是他放的?」
「是,聽說整個燒成木炭了。」
「小江,你說,這個也是自殺?」郭志興顯然不相信,「我們正要去調查他,他自殺了?」
「郭隊,叫人吧,去看看!」江平凡似乎很輕鬆,「一切都該結束了!」
4
郭志興和江平凡去了盛翔公司,盛翔公司整個院子一派肅穆氣氛,好多人進出匆匆,一個個低眉順眼,如喪考妣。出事地點在公司院子東邊的那片空場地上,一輛小轎車已經被燒得只剩下鐵架子,據公司的人說,裡邊有一個燒成一團的黑球,人們確認是公司的老總張文寧。郭志興和江平凡到達的時候,張文寧焦屍已被人們裹在紅布里放入棺材裡了。公司的人說,該公司攤子過大,又是煤礦,又是礦山,還有房地產,還有個人集資,資金周轉不過來,虧空差不多上了億。老總張文寧還去澳門賭博了幾次,公司大部分工人的工資已經有一年拖欠發不了。老總壓力過大,所以自殺了。
江平凡他們到公司大院門房裡詢問昨晚值班門衛。
問:「最後見到你們張總是什麼時候?」
回:「已經是夜裡一點多鐘了。張總開著那輛紅色桑塔納從院裡出來,我們給他開了門,他就出去了。」
「車裡還有其他人嗎?」
「沒有,就他一個。」
「能確定嗎?」
「確定,他出門時還跟我們打招呼。」
「張總平時出門也開著這輛紅色桑塔納嗎?」
「不是,從來不開,他平時開得是路虎車,現在還在公司院子裡。」
「這輛桑塔納有人開過嗎?」
「舊車了,放在車庫裡。有人借時,開出來應付。」
「有人借過沒有?」
「好像有過,記不清了。」
「最近十幾天的事情,怎麼記不清?」
「進進出出的車多,值班也不是一個人,誰也不在意。」
「謝謝你們!」江平凡還是問道,「張總車開出來之後,開到哪個方向了,你們有沒有注意到?」
「向東邊開走了,沒有回城裡。」那個門衛說,「我們以為他要出遠門。」
「著火是在什麼時候?」
「不到一個小時,快兩點了吧!我們發現東邊場子裡起火了,趕緊報了警,才發現是張總那輛車,我們到了跟前,已經沒救了,」門衛說,「救火車來了,噴了水,頂什麼用,人燒成黑炭了。」
5
「郭隊,回吧!」
「問完了?」
「問完了!」
回程路上,江平凡又問郭志興:「你知道打黑隊嗎?」
「知道,是咱們縣裡臨時設立的一個專門小組,由臨時招收的協警組成,名字就叫聯合打擊黑煤窯行動小組,人們叫它打黑隊。」
「我怎麼不知道?」
「打黑隊只成立不到一個月就撤消了,上面說是不合規定,你來之前就撤消了。」
「你知道他們的負責人是誰?」
「隊長是咱們局裡的王軒春,現在調戶籍科了。」
「走,咱們去戶籍科。」
6
王軒春也是個年輕人,平日見了打招呼,介於熟和不熟之間。
他們去了戶籍科,王軒春說:「你們辦案緊張的,還有功夫到我們這兒來?」
郭志興說:「就來找你。」
王軒春笑著說:「啊呀,我可不想和你們沾邊。」
郭志興道:「這次你可是沾上了。」
江平凡說:「我們來向你證實一件事。」
王軒春說:「說吧,讓你們沾上,不倒霉也少不了麻煩。」
江平凡道:「問你打黑隊的事。」
王軒春說:「是這事呀,我就當了不到一個月隊長,夠倒霉的,全是些待分配的當了兵的孩子,縣裡沒辦法分配,臨時成立打黑隊,工資靠罰款自己解決,還得受公安、安檢好幾個部門領導,又受罪又受氣的,不到一個月就解散了,我也算是解脫了。你們有什麼事問吧!」
「老窯溝煤礦是什麼時候封的,你還記得不?」江平凡說。
「怎麼不記得,就是老窯溝煤礦封了不到一個星期,我們打黑隊就解散了。」
「說詳細一點。」
「四月十一號晚上,我們正在那家四川火鍋店為一個隊友過生日。我們有十幾個人,吃火鍋,喝酒,一直到十二點多。大家酒喝了不少,吃完火鍋,又有人提議去K歌,我們就去了藍月亮灣歌廳唱歌,準備玩個通宵。到了三點多鐘,局裡給我打電話,說有人舉報,老窯溝煤礦是個無證黒煤礦,上級有關部門要來突擊檢查,要我們打黑隊立即去老窯溝,把煤礦口封死,把工人們攆走。因為是局長親自打來的,我們馬上連夜去了老窯溝,就把窯口給封了,並給煤窯下令,限時讓他們驅散工人。」
「窯口是怎麼封死的?」
「怎麼封,炸藥炸唄,用煤礦上的炸藥,把窯口炸塌就行了。好多黑煤窯就是這樣封死的。」
「你去了沒有?」
「當然去了,局長吩咐,我是隊長能不去嗎?」
「你們是什麼時間炸掉那個窯口的?」
「也就四點半五點吧,八九不離十,我們也沒有細看是什麼時間,反正不大一會天就亮了。」
「好了,明白了,郭頭,咱們走吧!軒春,謝謝你,再見!」江平凡說。
「不送,我可不歡迎你們再來。」王軒春說。
7
「我縣連續死人的案件至此基本清楚了。」江平凡對郭志興道。
但是,郭志興還是不明白,他說:「孫景昌不是自殺,那殺死孫景昌的人又是誰呢?」
「目標已經基本鎖定,只是要讓兇手伏法,還必須有鐵一般的證據。我還想去老窯溝走一遭。」
「我與你同去。」
「叫上汪槿妍和蔣靜麗。」
郭志興遂給汪槿妍打電話:「小汪,又有任務,叫上蔣靜麗,你到門外來,我們在車上等你。」
汪槿妍和蔣靜麗很快就到了門口,郭志興已經把車開了過來。
獵豹車又開上去老窯溝煤礦的山路。車裡,江平凡問汪槿妍:「那天上午,那個向我開槍的人被我打傷了,你能確定嗎?」
「能確定,」汪槿妍說,「那個人用黑布蒙面,可以看出,他的右臂負傷了,他用左手扶著右臂,但是,他並沒有立即離開。」
「好吧,我們這就去找找他留下的痕跡。」
「他當時就站在那塊大石頭的後面。」
「他是想看他那一槍是否真的打中了我,想看著我倒下,當他看到我心臟流血時,他滿意地離開了。你們肯定還記得他站立的地方?」
「那我們這是去……?」
「去尋找他留下的罪證。」
他們很快就到了頭一天遭到槍擊的地方。汪槿妍引著他們走到那塊大石頭旁邊,說:「就在這,那人就站在這個地方。」
江平凡道:「看看地上。」
汪槿妍道:「這裡有血。」
江平凡道:「太好了,我們找得就是這個。我開槍還擊,擊中了他的右臂,血很快從臂上流下來,這將是罪犯行兇的鐵證。」
蔣靜麗從地上撿起一小塊石子,上面沾著血跡,並給汪槿妍,汪槿妍小心地將石子包起來放進她的包里。
「是該結束了,」江平凡望著遠處的山巒,「人性的貪婪多麼可怕,罪惡應該得到懲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