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摩挲著劍柄,「我要去一趟天牢,潤心隨我一起。」
「是,主子。」
順朝的天牢中,現在全面被顧南枝的軍隊把守著,之前天牢里所有的犯人也通通被顧南枝斬殺,現在的天牢里只關押這一個人。
那個戰場上在軒轅朝死後,勉強帶領著軍隊戰鬥的少年將軍。
他滿身血痕,跌坐在地上,虛弱得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甚至連有人走近的腳步聲都沒有聽到,直到刺耳的鐵鏈摩挲著鐵門的聲音響起,他才睜開眼睛。
原來是有人打開了鎖。
顧南枝走進來,相比較在戰場上滿身鮮血的她,此時的她愈發俊俏精緻,盔甲沒有給她增加半點粗狂,只是多了些凜冽的英氣。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的「少年」,「怪不得我見到你的時候會覺得眼熟,原來是你,軒轅公主,軒轅朝的先鋒將軍。」
曾經她還是楚北枳的時候,抓住了對方的一個先鋒將軍,原本想要直接殺了,但是那個時候部隊裡面糧草緊缺,已經不適合再打下去,所以就用這個先鋒將軍和軒轅朝談判。
原本以為軒轅朝那樣心狠手辣的人是不會在乎一個先鋒的死活的,但是沒有想到,那一次她提出來的所有條件,軒轅朝竟然都同意了。
當然,楚北枳也遵守條件放了那先鋒將軍回去。
那少年走的時候的樣子她現在還記得。
他微微揚起下巴,目光中除了傲嬌和憤怒之外,還有一絲她當時並沒有看懂的情緒。
他的聲音明朗,「楚北枳,總有一日,我會超過你的成就。」
軒轅菁捂著傷口冷笑一聲,「我也沒有想到,四皇兄說的竟然是真的。楚北枳,真有你的,人死竟然還能復生,這是我這輩子見過最離奇的事情,沒有之一。」
她看著顧南枝的眼睛閃爍著光,「你可真是好看啊,楚北枳,我從未見過長得那麼漂亮的男人,但是直到你死,我才知道,你竟然是女子。
明明都已經換了一副身子,可是你還是長得這麼好看,真是讓人嫉妒。」
她按下曾經心中的悸動,「你……為什麼不殺了我。」
分明,她殺了軒轅家的所有人,她沒有必要留她一命的。
畢竟楚家滅門的事情,有軒轅家的手筆。
可是兩國敵對,軒轅家的手段是必須的,楚家只要有人,順朝就永遠不可能一統天下。
事實證明也確實是如此,楚家現在只留下來一個楚北枳,就能讓軒轅家滅門。
只差一點,他們就可以成功了。
可是現在失敗,全族覆滅,她也沒有了活下去的意志。
只是楚北枳到現在都沒有對她下殺手。
顧南枝冷聲道,「你以為我當初抓住你又放了你,只是因為要和軒轅朝進行談判嗎?」
軒轅菁驀地看向她,「什麼意思?」
顧南枝道,「你還記得青山谷下,那個被野獸咬傷了腿的小少年嗎?」
十五年前。
楚北枳不顧師父的命令,偷偷跑出青山谷,想要捉一隻兔子吃,沒有注意到被一群野狼給盯上了。
他拼盡全力從那些野狼的口中逃出來,腿幾乎被咬穿,那個時候,她甚至以為自己就要死了。
可是睜開眼睛的時候,只看到了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那是個極其漂亮的小姑娘,穿著精緻,笑容滿面。
「你終於醒啦,是我讓御……大夫救的你哦,你要記得感謝我,知道嗎?」
「嗯。」小少年抿著唇,聲音淡淡地應著。
小姑娘頗為傲嬌地笑了下,「小小年紀,老是繃著一張臉做什麼,我知道你的腿動不了,你不開心,但是沒關係,大夫說了,你會重新站起來的。」
「別哭喪著臉了,我教你用葉子吹調調好不好?」
軒轅菁遙遠的記憶一瞬間都被勾了起來,那個繃著臉的小男孩逐漸和記憶中的楚北枳融合。
記憶的迴旋鏢扎中她的那一刻,她覺得這個世界殘忍到極點。
她控制不住的流下眼淚,聲音顫抖,「所以,你在抓住我的時候,就認出來我了?那你為什麼……」
為什麼不說……原來他們之間那麼早,那麼早就有了淵源。
顧南枝垂下眼眸,「朋友成敵人,這並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你不知道也罷。」
軒轅菁自嘲地笑了笑,「所以,我現在知道,這對我就不是一種殘忍了嗎?
是因為我要死了,所以這些話你才說出口嗎?」
顧南枝揮手,身後的人送上來一瓶毒藥。
她的聲音依舊聽不出來什麼波瀾,「五息就沒有知覺了,很快。」
軒轅菁苦笑,「你這算是在安慰我嗎?也罷,你能給我留個全屍,也已經是最大的恩賜了。」
她接過毒藥,半分猶豫也沒有
果然如顧南枝所說,甚至不到五息,她便失去了五感,眼前穿著銀色盔甲人的身影越來越淡,直到最後,她「噗通」一聲栽倒在了地上。
好在,她視線里最後的人,是他。
好在,最後送走她的人,是他。
她不會心有不甘,即便是死,也不那麼痛苦。
只是心中還有一個遺憾,那未曾宣之於口的情誼……終究是隨著這一瓶毒藥,淹沒在了順朝冰冷的寒冬中。
顧南枝閉上眼睛,晶瑩浸潤睫毛。
「主子……」
潤心知道主子的心情不太好,不僅僅是這一刻終於為楚家報了仇,也是殺了少時朋友的痛苦。
「我沒事,我們走吧。」
順朝的所有土地自此被梁朝吞併,只是這邊還有些事情需要做收尾處理,所以暫時還不能返回京城。
七日後。
李公公終於回到京城,向太子墨清月復命。
「回太子殿下,聖旨顧將軍已經收到,但是那邊還有事情需要處理,所以暫時不會返回京城。」
「暫時不會返回京城……」
墨清月穿著太子袍,玄黃的顏色和從前的他看起來相差甚遠,原本溫和的眸子此時卻極具侵略性和壓迫感。
他看著李公公,眼裡浮起半絲殺意,「這是什麼意思?接了聖旨卻無視父皇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