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就像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你是不能得意的,不然,麻煩就會來找你了。
就比如現在,唐逍腦海里剛剛掠過那個念頭,就看到雙煞魔猴張開了小嘴。
然後,他恨不得抽自己兩耳光。
雙煞魔猴尖叫了一聲,那聲音拖得很長,卻並不算大,剛開始唐逍還沒注意到,只是好像被吸引住了,凝聚起全部心神聽著,也不知道一隻猴子的叫聲,有什麼好聽的。
但很快他就感到了不對勁,那聲音似乎有一種穿透力,直直地穿進了他的靈魂深處,令他不由自主地躁動起來,吞雲劍的速度卻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慢了。
身後傳來一聲低微的呻吟,方余已是兩腮酡紅,雙眼發直,額頭上卻印了一絲漆黑!
唐逍什麼都沒來得及想,便感到胸口一痛,卻是雙煞魔猴一爪子抓過來,正抓到他的舊傷疤上,三年前被吞雲劍劃破的傷口,再一次滲出了鮮血!
這一抓,卻像一粒火星,落在了一堆澆了油的乾柴上!
唐逍腦海里閃過一個念頭:雙煞魔猴的叫聲是魔音!
然後,他似乎就失去了自主意識,只覺得大腦中有一股力量,在肆無忌憚地橫衝直撞,他的雙眼一下子變得血紅,整個人也像發了狂,一劍一劍地朝雙煞魔猴劈去,卻渾然不顧自己被抓得渾身血肉模糊,甚至也不顧方余施展出的劍氣!
若不是方余會預判,及時調整了位置,挪到另一側撫弄琴弦,唐逍就算沒死在雙煞魔猴的爪下,也會被她的劍氣所傷,冤天枉地就失去小命了。
但他雖然還沒死,可是在方余看來,恐怕也已離死不遠了。
他全身已是一片血紅,鮮血順著衣裳不住往下滴,好幾處傷口都朝外翻著,能隱約看到裡面的白骨,甚至在左肋下,兩截斷掉的骨頭支出來,白森森的,看得她頭腦發暈!
可是唐逍卻像感覺不到疼痛一般,雙手緊握著吞雲劍柄,絲毫沒有防禦的想法,只是一古腦地朝雙煞魔猴攻去,把它砍得雙腳直跳!
雙煞魔猴那帶著魔性的叫聲,還在深坑裡不住迴響;加上它眼睛裡發出的紅光,更是令人防不勝防,唐逍身上就多出了幾處貫穿的傷口。
但它也很悽慘,唐逍的魔性似乎比它還重,根本不顧自身,吞雲劍上泛著陣陣紅芒,已然在雙煞魔猴身上留下了好幾道傷口,還砍斷了它兩三根骨頭!
照這樣下去,也許一猴一人都會死,只是不知道誰能堅持到對方先倒下去。
可是雙煞魔猴怎麼願意和唐逍同歸於盡呢?
又鬥了幾個回合,二者身上都又添了兩三道傷口,那雙煞魔猴終于堅持不住了,驚恐地叫了兩聲,甚至都不敢出招逼退唐逍,將身子一縮,便蜷成一個白球,滴溜溜滾了出去。
唐逍哪裡肯放,幾大步追過去,掄起劍就砍,正砍在那箱子上,直嚇入雙煞魔猴又是一陣驚恐大叫,都不敢在箱子上呆了,四肢並用,就往深坑外爬了出去。
方余看得一愣一愣的,小嘴微張,纖纖玉指撫在琴弦上,卻忘了按下去。
八階妖獸,就這麼被打跑啦?
那可是八階妖獸,比元氣境修士還要強的,連它都鬥不過唐逍,還有誰能戰勝得了他?
方余看看唐逍,雙煞魔猴雖然跑了,他卻像還沒有醒轉來,仍然狀若瘋虎,渾身鮮血還在往下滴,他卻像還是沒有感到疼痛;吞雲劍舉在胸前,正如野獸般狺狺不已!
她忍不住低聲問了一句:「唐公子,你……」
這卻像提醒了他,唐逍猛然轉過頭來,雙眼血紅,滿臉瘋狂,看得方余驚心不已!
猛然,他將吞雲劍一丟,一個虎撲便將方余撲倒在地,兩隻大手已撕向了她的領口!
方余頓時慌了,仿焦尾琴被丟在一邊,雙手一握,一股拳意頓時瀰漫開來。
可是她一眼看到唐逍那滿身鮮血,又不知怎麼的,兩隻拳頭居然鬆開了:她自己都不知道,這一拳應該落到哪兒,難道要往人家傷口上擂嗎,人家可是為了她才受的傷!
而她只是這一絲心軟,只聽「嗤啦」一聲,染血的白裙已被撕開了一條大口子!
頓時間,春光大泄!
方余羞憤難當,咬著牙捏緊拳頭打過去,卻駭然發現,拳頭上居然一絲力氣也沒有!
她自己也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全身就像麵條一般柔軟,真氣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臉色大變,只感到一股男子氣息撲面而來,唐逍已然壓在了她身上!
沒救了!
她輕嘆一聲,認命地閉上雙眼,兩手緊緊揪住了衣角。
她雖然一心修煉,從未涉及過男女之事,但畢竟生活在聖涯島那個大宗門,聽也聽過不少知識,知道接下來將要發生什麼,也許,那將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既然無法反抗,也只好祈求唐逍,一定要溫柔,一定要憐惜……
可是過了許多,她也沒感到唐逍的下一步動作,不由詫然睜開眼來,便見他目光定定地看著她臉龐,直看得她由莫名其妙變得嬌羞不已,他卻一縱身跳了起來。
方余躲過一劫,也顧不得問他什麼,連忙掩好衣襟,便見他暴躁地走來走去,一邊走一邊嘟囔著:「不行……不行……不是……是她……不是她……」
方余滿頭霧水,忍不住問道:「唐公子,你說什麼?」
問這話的時候,她的雙手抓緊了仿焦尾琴,就怕唐逍突然又發作了,她可不想把自己交給他,她知道,就算現在兩人是合作關係,也只是一場交易而已,未來,他們多半還是敵人。
但唐逍並沒有發瘋,只是猛然回頭,雙目中血光大作:「她在你體內,是不是?」
方余指著自己,滿臉驚訝:「你說什麼?」
唐逍兩步走過來,滿是鮮血的大臉離她只有一寸:「一定是,你不要瞞我,我聽到了那聲嘆息,那是她的嘆息聲,她一定對我不滿了,你害死我了,你害死我了!」
最後這一聲,是他尖聲喊出來的,頓時把方余嚇了一大跳。
她畏縮地往後退了一下,驚恐地道:「不……那是我在嘆息……我的嘆息……」
唐逍怔住了,定定地看著她,足足看了兩分鐘,眸子裡的血色,卻在漸漸消退。
終於,他的目光又恢復了清明,一眼看到方余脖子往下一片白色,甚至胸前一抹粉紅也隱約可見,連忙閉上了眼,逃一般轉過身去:「對……對不起……」
方余閉閉眼睛,穿好了衣衫,淡淡地道:「作為女人,我為她感到嫉妒!」
唐逍「哦」了一聲,沒有回答。
方余也不理他,低著頭,抹了抹眼睛:「如果有個男子,肯為我苦尋三年,還這麼不忘記我,我就算是死,也要找到他,和他永生永世在一起……你有沒有想過……」
唐逍突然怒喝道:「住嘴!」
方余立即就住了嘴,默默地把仿焦尾琴收回鸞雪戒里。
唐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不會忘了我,更不會背叛。她一定是遇到了什麼變故……可是我能感覺到,她沒有死,她也還在找我……我們一定能找到彼此,一定!」
方余抬起頭來,臉色又恢復了往常的清冷:「這和我們此行有什麼關係?」
唐逍一愣,自嘲地笑笑:「也對。走吧,看看箱子裡是不是小落魂盅。」
走到箱子邊,唐逍才發現。為什麼那雙煞魔猴為什麼要趴在箱子上,卻不打開它。
原來這箱蓋上掛的那把鎖,其實是一個陣法,牢牢地護住了箱子。這陣法應該是玄陣,威力不俗,但與神目洞裡那個陣法一樣,時間太長了,能量都流失得差不多了。
唐逍只花了半刻鐘就打開了陣法,一掀箱蓋,猛聽方余叫了聲「不好」!
他想也不想,一把攬著她纖腰就往後退去,剎那間退了足有三丈來遠。
只見一縷黑煙,正從那箱子裡緩緩飄了出來,給深坑帶來了一股濃濃的腐臭味。
又過了好一會兒,黑煙才緩緩散去,露出了箱子裡面的景象。
這箱子有三尺長、兩尺高,裡面有一副白骨,從粗壯程度看應該是成年男子,卻不知道他怎麼能縮在這么小的箱子裡。不過他來的目的是很明顯的,他的兩隻手骨,就緊緊摟著一個淡紫色的酒杯,很顯然是想把它帶走。
這酒杯似乎是用紫銅製成的,表面浮雕著幾個奇怪的圖案。
唐逍的目光落到酒杯上,只覺得一股淡淡的吸力傳來,好像那酒杯能將他的目光吸進去!
身旁,方余幽幽地道:「這就是小落魂盅吧……」
唐逍點點頭,過了一會兒,問道:「要怎麼收取它?」
「這個就早有準備了。」她從鸞雪戒里取出一個小小的網兜,不知是用什麼材料製成的,攤在手心只有指甲蓋大的一塊,抖開來,卻足有五尺方圓,軟綿綿的,韌性十足。
「這是軟香羅!」
方餘一邊擺弄,一邊解釋道:「這東西是用海底軟鮫絲織成的。十分珍貴,那海底軟鮫是六階海獸,強大的甚至能達到七階,每一頭采的鮫絲,卻只能織成拳頭大的一塊。這面軟香羅,足足獵殺了一百餘頭海底軟鮫才製成,我也是花了大價錢才租借出來的。」
她將軟香羅覆蓋在小落魂盅上,一手捏訣,幾道真氣打上去,那根根鮫絲上立即泛起了微微瑩光,隨即那軟香羅猛然縮小,很快就把小落魂盅緊緊纏了起來。
方余盤膝坐下,取出一柄小刀在指頭上輕輕一划,幾滴鮮血立即滲了出來。
她將鮮血塗在小落魂盅上,低聲道:「唐公子,還請為我護法。小落魂盅的品階高於我,只能用血祭之法收它,不然,我們甚至不能把它帶出此洞。等我收取了它,就立即履行承諾,將它借與你半個月。」
她也不等唐逍回應,便將意識深入到小落魂盅中,很快就不言不動了。
唐逍默默地站在一旁,望著那小落魂盅,目光似乎有些游離。
但方余收取小落魂盅的過程,卻似乎並不怎麼順利。
原本,她臉上還有一些蒼白,傷口也還沒有包紮,鮮血還在緩緩往下滴,這是剛才與雙煞魔猴一戰的後遺症,雖然服了丹藥,但短時間內是無法痊癒的。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臉色慢慢變得紅潤起來,粉嘟嘟的,接著又變得通紅,就像塗了一層鮮血;而她的身子,則開始了慢慢顫抖,像是隨時都能摔倒下去。
而當她的臉色變成了紫紅的時候,那小落魂盅則開始躁動了,縱然有軟香羅的覆蓋,也在不停地跳動著,一拱一拱的,像鍋里快要煮熟了的湯圓。
唐逍輕輕皺起了眉頭,似乎方余不一定能收服這件寶物啊,那他是不是要出手相助呢?
但方餘明顯不想他出手,因為她已經開始孤注一擲了。
只聽一聲低沉的嬌喝,方餘一雙小拳頭緊緊地捏了起來,拳背上,無緣無故滲出了汩汩鮮血,卻一滴也沒有浪費,全都落到小落魂盅上,飛快地滲了進去。
唐逍本能地想到了吞雲劍,當初在火鸞峰上,他全身受傷,它也是這麼吸食他的鮮血的。
難道這小落魂盅里,也住著一個像魔貓劍靈那樣的器靈?
可是魔貓劍靈在吞雲劍里才住了八年,已然突破到了四階妖獸;如果這小落魂盅里真的有個器靈,那不知活了多少年,它是什麼修為?如果它吸食了方余的鮮血,就算只恢復了百分之一的實力,可能這個天坑、這個黑風洞,它也能一口氣吹為虛無吧?
而且,這種靈魂體,只要一有機會,就是會奪舍的!
唐逍緊緊地盯著方余,心裡盤算著,一旦發現她有被奪舍的可能,是不是就要悍然出手?
但接下來的事態發展,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就在拳頭上的鮮血盡數被小落魂盅吸食的一剎那,方余的臉色瞬間變得比白雪還白,眼圈和嘴唇則烏青一片,兩耳則變得比血還紅!
唐逍剛抬起手,那白色、烏青與血紅卻又全都消失了,方余整個人都變成了一片死灰!
唐逍正在觸目驚心,方餘一身皮膚卻又猛然變得鮮血起來,卻不是血紅,而是像被火炙烤著一般,甚至離他足有一丈的唐逍,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一股股熾熱!
他還沒想好,是要出手救她,還是先離她遠一些,方余的雙眼,卻驀然睜開了。
只是她的眼神有些迷離,兩隻眸子也像不再是球形的,卻化作了酒杯的模樣。
唐逍駭然,一隻手只抬起來半尺高,方余卻忽然「嚶嚀」一聲,揪著自己的衣領,嘶啦一聲撕成了兩塊碎片,整個人則如飛蛾撲火一般,朝著唐逍猛撲了過來!
他也沒想到,她的力氣居然變得如此之大,他一個不防備,便已被她撲倒在地!
剛才是他控制不住,撕開了她的衣裳;現在,卻是她自己,把自己的衣裳徹底撕碎了!
此時的衣裳恐怕也在鬱悶:你說我招誰惹誰了,你們要做什麼,不知道先把我解下來、放到一邊嗎?為什麼要讓我受這種罪?唉,實在是造孽啊!
當然此時哀嘆的應該不止方余的衣裳了,因為她已經在撕唐逍的衣裳。
唐逍兩手一握,緊緊攥住她的手腕,卻忽然「唉喲」一聲叫出來:好燙!
方余早已迫不及待,兩眼一片混沌,小嘴微微嘟著,那嬌艷欲滴的紅唇直往唐逍臉上伸過來,兩手毫不停頓,拼命想從唐逍的手掌里掙脫出來,把他剝個精光!
唐逍一時也毫無辦法,只能死死地抓著她手腕,任由兩隻手掌像握在燒紅的鐵桿上一般,一股股灼痛感侵襲著他的神經;同時兩腿也頂起來,絞著她的兩條長腿,以免她像條蛇般將他纏住,腦袋也在東倒西歪,拼命躲著那散發著微微馨香的紅唇。
倒反天罡,真是倒反天罡!
男女之間,怎麼會出現他們這樣的狀況?不應該是角色互換的嗎?
而且,方余為什麼會有如此大的力氣?唐逍的境界高於她,肉身也比她強,卻是用盡全身力氣,也握不住她那雙纖細的手腕,竟是漸漸被她掙脫了出去!
唐逍也顧不得其它了,兩腳驀然伸直,在她雙手按下來之前,一腳踢在她肚子上,把她踢飛起來,然後身子如靈蛇般一扭,剎那間退出去數丈遠。
方餘一骨碌爬起來,羅衫盡解,滿目春光,還要朝唐逍撲過去,卻只聽「嘩啦」一聲響,唐逍已從飲風戒里取出一壺清水,盡數淋在了她的腦袋上!
方余愣了一下,目光中的火焰似乎消退了一些,唐逍趁勢掠過來,卻只聽她又是一聲尖叫:「啊,色狼,淫賊,登徒子……」
唐逍一怔,本能地退了回去,便見她雙手抱著胸,蹲下身,嗚嗚哭了起來。
原來在這緊要關頭,她居然又清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