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逍其實不一定要來到乙區,他只要能進入烅斷溫泉就行了。
因為他打的主意很簡單,那紙船是他用「天絲陣符」折成的,上面刻畫著聚靈陣法,只要丟進水裡,就能自動吸取水裡的精血之氣,然後通過靈魂的聯繫傳遞到他體內。
也就是說,他哪怕是在石堤邊,也能吸收甲區的精血之氣。
知道要進入烅斷溫泉之後,他就連夜製作了這隻小船。
不過若是從丁區把紙船放過來,需要冒險穿過漩渦,卻是沒有現在這麼安全、方便。
小船上有他的一縷靈魂,控制著它緩緩穿過乙區,半刻鐘後,進入了甲區。
不愧是甲區,湖水甚至都有些濃稠了,小船都需要一點力量驅動,才能緩緩漂向中心。
不過唐逍沒敢讓小船進入最中心的區域,那是地境三層的申屠琅呆的地方。他只敢在離中心區還有半丈的地方,就讓小船停了下來,這兒正是申屠琅區域與申屠子虛區域的交界處,兩人都不會關注到它,而這兒的精血濃度,已經足夠讓唐逍滿意了。
於是兩股精血之氣,便源源不斷地通過他的肉身和靈魂,湧進了他體內。
剛一吸收,唐逍便忍不住悶哼一聲:精血之氣太多了,他的肉身差點沒能承受住!
耳邊響起了月氏芸關切的聲音:「小心一點,不要一次性吸太多,畢竟你只有嬰境初期。若是不知節制的話,這是有可能爆體而亡的!」
唐逍朝她點點頭,又轉頭望望另一邊的方柔,禁不住嘆了口氣。
她也得到了進入乙區的機會,此時正緊閉著雙眼,似乎在全力吸收精血之氣。
大概是這些精血之氣能讓她肉身恢復的緣故吧,她一直心無旁騖,都沒朝唐逍看一眼。
月氏芸笑了笑,也不再說話,於是整個烅斷溫泉安靜了下來。
唐逍調整了一下,兩股精血之氣便只是讓他感到體內一片充盈,而沒有了腫漲的感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漸漸地,太陽落山了;然後不知過了多久,太陽又升起來了。
申屠雲長的聲音傳入了眾人耳中:「精血之氣雖然大補,卻不是越多越好。你們要衡量自己的身體承受程度,只要覺得體內飽和了,就不要再吸收。否則,就算沒有爆體而亡,也有可能超過你們的極限,非但無益,還會給你們埋下隱患,甚至會導致你們今後無法寸進!吸收完畢的,就站起來,老夫自會將你們帶出湖面,卻不要去打擾了別人修煉。」
但沒有人回應他,所有人都在全力修煉著,似乎誰也沒有聽見。
不過申屠雲長知道,他們是聽見了的,因為又過了小半天,便有人站起來了。
當然是烅斷溫泉邊緣的那些附屬家族弟子先起身,他們畢竟不是主家出身,修煉功法、底子,都比不上太室家族的弟子們,先離開也是理所當然的。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地,被申屠雲長帶走的弟子就越來越多了。
就在第五個附屬家族弟子被申屠雲長拎起來之時,申屠子虛突然叫了一聲:「不對!」
甲區的另一個弟子也叫了起來:「不對勁,有問題!」
申屠子虛立即望向申屠雲長:「長老大人,不能讓他們離開這裡,有問題!」
申屠雲長愕然問道:「什麼有問題?為什麼不能讓他們離開?」
唐逍眉頭一皺,心念微動,把小船往甲區邊緣移了過去。
便聽申屠琅沉聲道:「長老大人,的確有問題,精血之氣變稀薄了!」
申屠雲長一驚,申屠子虛和那弟子說的他可以不信,但申屠琅是不會騙他的。他在白雲上跨了一步,便來到甲區上空,問道:「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精血變稀薄了?」
若是精血真的變稀薄了,這次烅斷溫泉行動就有可能達不到預期效果,這會直接影響到九里大會上太室家族的表現,那是決定太室家族命運的一戰,不由得他不緊張。
申屠琅冷靜地道:「長老大人,按照上次大長老的預估,甲區的精血,足夠讓五名地境吸收七天。但我們才吸收到第三天,我估計,再有一天就會被我們吸完了。也就是說,甲區的精血少了至少一半。長老大人,是不是有人在偷吸甲區的精血?」
申屠雲長緊皺眉頭,問道:「乙區、丙區有沒有這樣的情況出現?」
他沒有問丁區和戊區,這兩個區本就是來湊數的,那些附屬家族弟子和嬰境弟子能吸收多少精血根本就無關緊要,反正參加九里大會的主力也不會是他們。
但乙區和丙區的弟子紛紛搖頭,唐逍自然也緊隨大流,絕對不會標新立異。
申屠雲長落到湖面上,伸手在湖水裡感知了一下,沉聲道:「烅斷溫泉是肯定不會出問題的,先祖在這兒設置了大陣,每二十年生成一批精血,量是固定的。而且各區之間的湖水並不會流通,所以,琅兒說得對,一定是有人在偷吸甲區的精血!」
他威嚴的目光掃過在甲區的五個弟子:「是誰幹的,自己承認了吧?」
唐逍略微有些緊張,實在是申屠雲長的實力太強了,高達天境,比他高出兩個大境界,他覺得自己在人家面前就像是透明的,只要申屠雲長一查探,定然就會發現他的秘密。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控制著小船,慢慢來到甲區邊緣。幸好甲區並不大,方圓只有數丈,他又選擇了一條最為安全的路線,竟然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這點本事,是他在噬魂魔宗玩「棋盤舞」的時候,學會的。
申屠雲長一時並沒有想到,甲區的精血會被乙區的人吸走,所以只是想讓甲區的五個弟子自覺承認,卻沒想到先查探湖水裡有沒有東西;當然甲區五人是不會承認的,申屠雲長一怒之下將大手伸進湖水裡,而此時唐逍的小船已經離開甲區了。
可惜,他實在有些太過緊張,小船竟然出錯了,靠那漩渦太近,沒能直接回到乙區,而是船體一歪,一下子就歪進了漩渦里,瞬間就被吞進了湖水深處。
唐逍忍不住「啊」的一聲,旋即馬上反應過來,連忙鎮定了心神,便聽申屠雲長如電的目光射來,厲聲問道:「怎麼了?」
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實在有些杯弓蛇影,要是乙區再出什麼問題,他就更沒法交代了。
唐逍連忙答道:「沒事,精血入體過多,有些承受不了!」
申屠雲長冷哼一聲:「小心點,你才嬰境,怎麼能吸收太多?克制著來!」
唐逍連聲答「是」,又低下了頭,心裡卻在一陣陣肉痛。
雖說還是沒讓申屠雲長察覺到,但損失了一件不錯的法寶,唉,不夠完美啊。
當然相比他的收穫,這損失又像不值一提了。
吸收到的精血,並不是全部補充進他的肉身里了,而是只吸收了一小部分,大多數都堆積了起來,需要他慢慢去吸收、轉化,變成他的修為和境界。
他猜測,如果把這些精血全部吸收煉化完成,他至少能達到嬰境巔峰吧?
當然,整個烅斷溫泉里,他的收穫算是獨一份,不但與兩個地境、五個嬰境一起吸收了乙區的精血,還把甲區吸收了將近一半,甚至連地境三層的申屠琅,也遠遠沒有他吸收得多。
這次,算是大大地撈了一筆啊。
唐逍有些心滿意足,又聽申屠雲長黑著臉吩咐道:「琅兒還留在甲區,你們四個,分別去乙丙兩個區,抓緊吸收精血!時間不多了,經不起你們浪費!」
乙區、丙區的弟子們自然不滿意,但申屠雲長發話了,誰也不敢反對。
不過申屠雲長也會考慮他們的感受,又吩咐道:「不到地境的,都到丁區、戊區去,不要在這兒浪費資源了。所有附屬家族的都起來吧,抓緊回去煉化這幾天的收穫!」
這就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唐逍等人被趕到了丁區,那些附屬家族弟子則直接就被趕出了烅斷溫泉,連吸收精血的機會都剝奪了,卻一個個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看來家族還是最重視地境強者,他們畢竟是參加九里大會的主力,而其他嬰境,只不過是陪跑的而已,能夠得到這次吸收精血的機會,就應該滿足了。
不過唐逍嘴角微微翹起,對九里大會,卻是有了別樣的想法。
繼續吸收精血。唐逍來到丁區之後,由於小船沒有了,也沒有了別的想法,只能老老實實吸收著。不過習慣了乙區、甲區那濃郁的精血,被趕到丁區,著實有些不習慣啊。
又吸收了一天多,終於,整個烅斷溫泉的水溫都下降了,從滾燙變成了溫熱;原本殷紅的湖水也變得透明了許多,這次吸收精血,終於到了尾聲。
申屠雲長把還在水裡的十幾個弟子都撈了出去,除了那些地境外,就只剩下唐逍他們了。
唐逍倒沒想到,月氏芸居然也堅持到了最後,看來這女孩的天賦也不俗啊。
倒是方柔,早在一天前就被送了出去,她已經堅持不下去了。
在申屠雲長的護送下,唐逍等人都來到了山頂。方柔正在修煉,見了唐逍連忙站起來,依在他身邊,低聲道:「唐逍哥,這次收穫大不大?」
唐逍滿心歡喜:「柔兒,多虧你師傅叫我們來啊,這次收穫,真是令我喜出望外啊!」
方柔抿著嘴:「收穫大就好。唐逍哥,吃水不忘挖井人,你該感謝太室家族才對!」
唐逍點點頭道:「你說得對,不過你師傅也是應該感謝的。」
於是方柔就笑得更甜了。
回到家族之後,所有人都閉關了。
從烅斷溫泉里得到的精血,並不會立即變成他們的真元、強化他們的肉身,還需要他們進一步的煉化;他們還要再修煉功法、戰技、法寶、兵器,以適應提升之後的修為。
唐逍和方柔自然也不例外,兩人回到山洞,簡單向禹興匯報了這次烅斷溫泉之行的情況,便各自閉關。禹興還為唐逍另尋了一個山洞,以免他和方柔互相打擾。
這個山洞同樣寬大、平整、乾燥,同樣有幾個小洞,看樣子是這幾天新布置出來的,床褥家具都是新的,雖然比不上方柔的那麼奢華,卻也費了一番心思。
唐逍雖然表示了感激,卻不想和方柔分開,寧願與她一同閉關。但禹興和方柔勸說他,還有一個多月就是九里大會的初選,家族會從最終得到精血的四十來人中間,選拔出參加九里大會的十三名弟子。這次初選十分重要,若不全力修煉,到時如何應對?
方柔微笑道:「唐逍哥,你就算不為你自己想,就不為我考慮一下嗎?」
唐逍定定地看著她,然後無奈地搖搖頭:「好吧,聽你的!」
方柔笑了,拉著他的大手道:「唐逍哥,沒事的,一個多月功夫轉眼就過去了……」
唐逍依依不捨地回到山洞裡,先四處檢查了一下,折騰了足足兩刻鐘才坐回床上,發了一會兒怔,喃喃道:「沒有留下什麼窺探的東西,看來他們對我還是挺放心的,或者是不想打草驚蛇?不過,你既然這麼明顯了,那就得趕快實行我的計劃了!」
他從飲風戒里取出一塊薄如蟬翼的明黃色布片,這便是從東海商行得到的「天絲陣符」。這東西十分稀罕,唐逍也不知道東海商行的倉庫里怎麼會有,不過也只有巴掌大的一塊,足夠他折出一隻小船、一隻小鳥,然後就再也沒有了。
現在他就是打算折出一隻小鳥,然後,驅使著它去做一件大事。
很快小鳥就折好了,用靈魂力量煉製一番之後,唐逍意念一動,這小鳥就飛了起來。
他微微嘆了一聲,可惜那隻小船陷在漩渦里了,讓他的靈魂力量都損失……
「不對!」一想到那股靈魂力量,唐逍突然驚叫著跳起來。
因為,那股靈魂力量居然還沒有消失!
失去了靈魂的支撐,靈魂力量是不可能維持多久的,更不用說它是在那麼危險的地方。
難道,那艘小船並沒有被摧毀?
唐逍意念一動,便感到那小船果然動了一下:理論上,他的靈魂力量能支撐的最大距離是一百里,當然這是指的直線距離。看來,他還有希望把那小船收回來。
不過那小船似乎被卡在什麼地方了,需要慢慢挪動,至少要一個月才能把它收回來。
唐逍也不急,分出一股靈魂力量移動小船,然後便開始驅動著小鳥,往太室家族裡飛去。
對於靈魂力量強大的人來說,一心二用並不是什麼難事,他還能讓這兩股靈魂力量自行運轉,主要精力卻放在修煉上,而且還在吸收精血之氣的同時,領悟著劍道。
就這樣,一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一個月後,唐逍走出了山洞,他是專門來收取那隻小船的,此時它就在洞外的小溪里。
面對著東邊的太陽,唐逍長長地伸了個懶腰。怪不得人們都說修為越高的人,時間就越好過,這一閉關就是一個月,對他而言卻像只過了一瞬間似的。
洞口有兩個女子守著,看那服飾,應該是兩個丫鬟。
看到唐逍出來,左邊丫鬟屈腿笑道:「唐公子,您出關了嗎?」
唐逍「哦」了一聲:「沒有,我只是出來透口氣,暫時休息一下,等會兒就要繼續閉關。對了,你們是誰啊,我這兒不需要人,你們還是去柔兒那裡吧?」
右邊丫鬟抿嘴笑道:「公子對方柔姑娘真是關心。不過,公子,我們是月氏小姐派來的。她說,感念公子的恩德,在外面且不講,至少要讓公子在太室山里享受到家的感覺。公子,奴婢叫申屠蘭、她叫洛菊,都是月氏小姐的丫鬟,您有什麼事,儘管吩咐我們就是!」
大家族之中,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天賦的,太室家族弟子中地境、嬰境不少,卻也有很多是丹境以下。這些人或是天賦實在太低,不適合修煉,或是家中貧寒,無法修煉。於是他們就成為了丫鬟僕人,跟在公子小姐身邊,也許還能多一些修煉資源。
所以這些丫鬟僕人,很多都是姓申屠的,或者是申屠家的女兒生的。
既然她們堅持要在這兒,唐逍也不好硬要趕她們走,他知道她們都是有任務的。他轉頭看看東邊霧氣蒙蒙的山崗,笑道:「那麻煩你們幫我打一桶水吧,我先洗個澡!」
「好!」申屠蘭笑道,「奴婢去打水,洛菊你去準備飯菜,公子肯定都餓了!」
「飯菜倒不用了,洛姑娘去幫我準備一套衣服吧!」
兩個女孩笑著離開了,唐逍等她們進了洞,立即來到洞邊小溪旁,「咦」了一聲:「居然還有一株車前菊,都有幾百年份了吧?嗯,蚊子腿也是肉啊!」
他知道有一道意識一直落在他身上,卻並沒有想辦法驅逐。
很多時候,適當裝傻,是很有必要的。